在两个男人无声却压迫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伸出手,上扬,抱住了头。
“子玉!”
“玉儿!”
......
我病了,许是受了惊吓又吹了冷风,当晚便发起了高烧,时醒时昏,胡呓不止。
两个男人不得不暂时放下芥蒂,陪同我一起回了将军府。
烧得发昏的那几天里,我偶尔睁开眼,有时看到的是燕铭九,有时看到的是裴湛蓝。
或许内心深处藏着逃避的念头,虽有裴湛蓝的妙手医治,我仍足足在床上躺足了7天才大好。
阳光灿烂的午后,我慵懒地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米粒趴在我膝上睡得不亦乐乎。江雪边摆弄着只深紫色的细砂茶壶,边斜睨我:“看不出嘛,平日傻乎乎地,关键时候还是很有一套的。”
我以手作蓬遮住炫目的日光,装听不懂她的话。
可惜那丫头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我,凑过来抓下我的手:“喂,你不会打算装病躲一辈子吧?”
我挥开她的魔爪:“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装病?”
江雪歪着脑袋打量了我一会,啧啧摇头,重新坐回位子:“真看不出来,到底哪里好?竟然都喜欢?!”
我将睡得流口涎的米粒扔到她怀里:“这你该去问他们!”
起身回到屋内,和江雪玩笑惯了,并不当真。但她刚刚的一句话却是点醒了我:难道真就这样躲一辈子?
裴湛蓝对我的心意,自那日山峦对峙后算得明朗。我当日虽然发烧昏倒逃过一次,但以他和燕铭九的心智又怎会不明白我的有心逃避?本来先前与燕铭九的暧昧不清已够是混乱,若再继续装傻,他会作何想法?大概会以为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吧?
那日裴湛蓝曾说过,他把新娘弄丢了。我即便记忆全失,也猜得到他的新娘大抵便是以前的玉瓷。我知道只要我问,他定会完完全全地告诉我。但他如此待我,到底是因为我是当年的玉瓷,还是如今的子玉,我却没有勇气去面对答案。
我不是在吃玉瓷的醋,我只希望他爱上的是现在的我。虽然明知道这想法近乎奢望,却仍在心底固执地坚持着,却又卑怯地不敢声张。
如此的矛盾,造成今日的僵局又怨得了谁?
只是这个局,多拖得一天便混乱一分。正如江雪所说,我何德何能,霸着两个男人不放?以前的玉瓷也许有这个资本,只是如今的子玉,不过是个宿疾缠身的病痨子罢了。
望了眼窗外的艳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话憋着倒不如吐了,最坏的结局不过我重新回去姜村,想想也不赖,那还怕什么。
心意一决,顿觉心头骤轻,人儿也精神了不少,唤过江雪,在屋里憋了这些日子,趁今日阳光尚好,便出去遛遛。只等明天裴湛蓝来了,便与他说个清楚。
从热闹的市集挤出来,两个人皆是额头冒汗。自打上次遇劫险些坠崖后,燕铭九严令我和江雪不许单独外出。可惜不败将军的威吓对我俩似乎作用不大。这不,一听我想出门,早就憋得发霉的江雪立马找了两套家丁衣服,两个人扮了男装,从后院爬树溜出了府。连马车都没备,一路溜达到了集市,大啖美食,互戏玩闹,无所顾忌,不亦乐乎。
玩得有些乏了,两个人沿街慢慢走着。江雪兀自低头把玩着新买的香囊,爱不释手。我看着街边民居中的袅袅炊烟,听着娘亲唤贪玩的孩子回家吃饭,心底深处犹如石子入潭,泛起丝丝涟漪,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贪婪地想多看看这平淡寻常却是温馨无比的人间烟火。
顺着街边一路行去,几个玩得满脸是汗的幼童互相追赶着从身边跑过,我听着那稚嫩的童音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又行了片刻已转过街角,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凝固。
街的另一端,一辆马车停在某个宅院门前,一对男女正拥而偎,情深难舍。虽然隔着大半条街,但那修长挺拔的身姿,美如冠玉的侧脸线条...我恍惚觉得命运跟我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从燕铭九到裴湛蓝,不知老天爷对我究竟是太仁慈还是太残忍,似乎笃定我有一颗击不溃的铁石心一般,总是安排我看到冷酷的真相。
女子的脸埋在裴湛蓝怀里,看不清容貌,远远的只见得身姿婀娜,衣着华贵。
我看到他抬起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女子抬起头,布满泪痕的小脸难掩娇艳,一踮脚,毫不犹豫地亲在他的脸颊上。
我迅速转过身,向来路跑去。没跑出几步,被人迎面扯住胳膊,我几欲挣脱,却听得对方连声呼唤,我抬起头,恍惚看到江雪诧异的脸庞,头脑慢慢是清明起来。
“脸色怎么那么白?跟见鬼似的?”她疑惑地盯着我。
我摇摇头,强自平抑着胸中的促喘,脑中一遍遍重放的皆是刚刚那对相偎相依的身影。心中空荡荡的,我听到碎裂的声音,刺入筋脉,延伸到周身每一根神经,抽髓鞭筋般的痛,却生生的不见血。
“回去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而陌生。
是我太天真还是太奢望?将短暂的温存当作誓言,片刻的相拥便以为是永远。所谓两个人的一生一世,从始至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我独自的痴望罢了。
亦或许这便是老天对我三心二意的惩罚?
机械地迈开脚步,没有看到身后江雪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想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将胸中空洞细细缝合,止住那肆意蔓延、无边无际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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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湛蓝微微用力,拉开紧缠在腰身上的藕臂,不着痕迹地推开两人间的距离。
“时候不早了。”他以眼神示意马车旁的丫鬟过来扶人。
“湛蓝...”娇靥微扬,美目含泪,布施原仰头看向眼前的人,却在那双幽深的眸中寻不到自己的影子。
裴湛蓝神情淡淡的,没再给她机会多言,将她交给迎上来的丫鬟,送上了马车。眼见着马车远去,方才轻舒了一口气。
两个月前,这公主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玉瓷已经不在府中的消息,竟换装偷偷溜进了夏都来找他。
她是不告而别,花理国那边自是乱成一团。他暗中通知了长公主,很快影卫便到了夏都。但没想到布施原性子颇烈,竟挽剑于颈,说什么不肯回去。
长公主无奈,便给了她一个月期限,末了还拜托他照顾她。
裴湛蓝伸手揉了揉额角,这布施原不是一般的能搅缠,撒娇、装病,软磨硬泡...能做的都做了。换作以前,他怕是早已厌烦至极,连睬都懒得睬。但每每想起玉瓷那句:“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心便不免软了。她的话,他每一句都记得,隔得越久反而越清晰。布施原直率而执拗性子跟她有一点相似,但那又如何呢?谁都不是她,也没有谁可以取代她。
自那日接到密报,一个叫子玉的女子在军前公开自己的女子身份,令燕铭九喜好男色的谣传不攻自破。当时他便已确定,那必是她无疑。除了她,又有哪个女子有那样的胆色和担当?虽然她改了名字,失了记忆,但内在的一切未曾改变。万千人海,茫茫苍世,只要她还在,他总会找到她。
玉瓷,子玉...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回来了。
如今,送走了那个刁蛮公主,也是时候该接她回家了。
他沿着街边慢慢走着,看着民家屋顶升起的炊烟,听到母亲叫娃的呼唤,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这样的人间烟火,一直是她喜欢的。以前没来得及给她,他会用以后的岁月陪伴她,融在这温温人世,一起慢慢变老。
葱白的手指撩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拉着贪玩的孩子边走边唠叨,归家的男人步履匆匆,商贩们盘点着一天的收获,嘴角咧开,准备回家与妻儿分享...
而今,她也要踏上归途了,回去那个没有他却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幻想了无数个重逢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是那般的淡漠。见到她,连讶然都无,只是微眯了下眼,青眉随即蹙起。她不愿多想他蹙眉的原因。全天下都知道他对冠玉夫人的感情,现在她死了,他定不会轻易释怀。她早已下定决心,她可以等,更要用自己的心意去感动他。毕竟,现在应该是他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不是吗?
只是没想到,她又错了。进夏都后不过几日,皇姐的人便找到了她。她横剑于颈,皇姐不得已,答应给她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过后,便会遣人接她回国。
不愿去想是否是他暗中告知了她的行踪,虽然整个夏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来了。她只知道,她要抓紧这一个月,驻进他的心里。
但他似乎根本不想给她这个机会,每日大半时间都在朝中,即便回府,亦是独自留在书房里。她撒娇、装病、洗手做羹汤...在他面前,她放下公主的矜持与骄傲,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女人,面对心爱的人愿意奉献一切的小女人。
然而,他用始终未变的淡漠姿态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不懂,难道他的心是铁石打造?可是她的手被菜刀刮伤,当晚便会有人送来灵药;她不习惯夏都春季的干燥,夜晚咳嗽,几天后便发现屋里的熏香换成了可以安神的,饮食中亦添加了润肺的汤水......她心中难掩窃喜,是不是这样便证明,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哪怕,只是最边角的位置?
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他是细心体贴的,那只因为她是来自异乡的客人,就算不是她换成另一个女人,他亦会如此。除此之外更多的,他却不会再给。
这样的认知,对于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的她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
临行的前夜,她问他,如果多一点时间,她是不是会有机会?
他望着她,那双眸子似乎穿透了她停留在很远的地方,半晌,方道:“没有人是她。”
她崩溃地哭喊:“可她已经死了。”
他平静地道:“若她死了,这世间亦不会再有裴湛蓝。”
绝望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是用命在爱。他的全部身心乃至生命,皆已经给了那个女子,又岂会容得下他人?
很多年后,她接替体弱的皇姐坐上了皇位,身边也有了爱人,有了襁褓中的孩儿。但偶尔午夜梦回,想起那抹临风而立的俊逸身影,她还是会有片刻的恍惚,随即,是释然的一笑。
他的幸福,不在她。
她从不后悔当初作了那样冲动的举动,谁不曾年少轻狂,若非如此,她又怎会甘心?
虽然结局不遂如人愿,但没有留下遗憾,总归是好的。
纵然无法拥有,却是不悔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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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要如此?”江雪蹙眉盯着我。
我点点头:“快去吧。”
她深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心里某处隐隐发痛,无力感充斥全身。微阖了眼,一副天人容貌滑过脑海,我下意识地在空气中挥挥手,似要挡开一切烦恼。
再睁开眼时只见江雪正坐在桌边瞧我,似是已回来一会了。
“走了?”我问。
她点点头,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我:“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连人都不肯见。前两日不是还惦念得紧,怎么......”
我拍了拍她的手:“让我安静会,成么?”
她瘪住了嘴,皱眉看了我一会,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嘀咕:“难为了人家裴大夫还那么关心你,一直询问你的情况。你倒好,说不见就不见...”
我将自己丢到软踏上,在薄被下蜷成一团,只恨不得有个壳缩进去才好。
才安静了片刻后,屋门又被人推开,我终于不耐:“不是说了...”
“让你安静会。”下半句已被人接了过去,“我说大小姐,我是来给你送药的。裴大夫临走前千叮万嘱,药一定要按时喝。”江雪将一碗汤药端到我面前。
我疲惫地点点头:“放桌上吧,等凉点我再喝。”
江雪放下药,出去前不忘回首嘱咐道:“一定记得喝!”
我看着那碗墨色浓汤,里面恍惚映出了一对相依偎的身影,心中顿时一阵烦燥,抬手将药尽数倒入屋角的盆栽中,重新缩回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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