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血红,染了天,覆了地,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恶兽,疯狂吞噬着周遭一切,狂风助虐般的呜呜鸣吼,奏出靡靡的死亡之音。
绝望的声音嘶吼着,哀鸣着,惨叫着...无数手臂从地下冒出来,挣扎着要抓住什么,求一线生机,或拖下去做伴。
剥离、爆发、推翻、摧毁......地转天翻的颠覆后,万籁趋于沉静,将不甘的游魂带去死亡的归宿。
裴湛蓝赶到时,看到被侍卫护在中间蜷成一团的纤瘦身影,绷悬的神经方才松了一松。
他蹲下身,心疼地拢住那瘦削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我在这儿。”
惨白的小脸微微扬起,乌黑的大眼失神地望着他,涣散的瞳仁却没有聚焦。
裴湛蓝蹙眉,伸手轻劈颈侧,将那软倒的身子抱起,疾步离去。在他身后,血色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被漫天浓墨般的黑烟遮蔽在天际。
“目前查到的是一个喝醉的住店客人打翻了烛台,火星落到残留的酒涎上引发火势,等发现时整个屋子已经进不去人了,那天又刚好大风,风助火势,蔓延得极快。”
“那个住客呢?”
“烂醉,几乎没怎么挣扎,当场烧死了。据说是个赌鬼,家底都输干净了,也没有固定住处。头天刚好赢了一大笔钱,就开了个房间住下。”
禀完,大穆躬身退下,反手掩好了门。
沉默片刻后,燕铭九转头看了眼里屋,问:“人没事吧?”
“一起火就出来了。虽然没伤着,但受了很大惊吓。”
燕铭九微微皱眉:“对她的记忆可有影响?”
裴湛蓝轻叹一口气:“眼下还不好说。”
“她难得出去一趟,起火的客栈却刚好在她所在酒楼的对面,似乎太巧了些。”
“唤醒她的记忆,对那个人并无好处。”
“你的意思...”
“似乎有人想作那收利的渔翁。”
夜,静谧而漫长。
江雪听到里屋轻微的响动,起身查看。只见一抹身影萧索地坐在桌前,手中似乎在抚摸着什么。屋里没有点灯,藉着窗棂间透出的月光,她瞄到桌上放的是一个荷囊,上面绣的图案很是奇特。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身影隐去,与无边的夜色溶为一体。
三日后。
层层叠叠的枝叶似一片密实的网,将流泻而下的日光屏蔽在外,整个密林中到处透着腐朽的味道,阴霾而森冷。
一双墨青皂靴踏在塌倒一片已成暗红色的杂草上,脚尖微抬又一挑,将挡路的尸身踢到一旁。
“终于见面了。靳开国以来最年轻权相的大名,我仰慕很久了。”
斑驳的血色在白衣上渲染开来,如墨长发因先前的激烈打斗而微有凌乱,却不损出尘风采。
“对于我们的见面,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渍,清冷的声音淡淡道:“来的时候,便知十之八九是个陷阱。”
“哦?”来人似乎很感兴趣,手摸着下巴玩味地打量着眼前已失去抵抗能力却坦然自若的身影,“即知,为何还来?”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我也不能冒那个险。”轻吐了一口气,似乎安心般,修长身躯缓缓趋后,半倚在身后的古树上,微阖了眼,将喉中浓重的腥甜压了回去。
拿针的手剧烈一抖,只觉心中一阵莫名的不安。从上午开始,这种心悸的感觉就一直存在,我有些焦躁地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到外间。
江雪不在屋里,这丫头这几天似乎总不见人,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我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开门走了出去。
秋末冬初的空气清冷而干燥,一口冰凉凉的空气吸下肚,不由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醒了。
我信步往院子里走去,小丫鬟要跟着,被我挥手拦下。
他应该还在忙吧?身为丞相,说日理万机也不为过。依他每日来的时间推断,想必陪过我之后回去还须看公文,恐怕要夜半才得息。这家伙,总是这样,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明明瘦了那么多......
忽然感觉身边的气流有些变化,我下意识一转身,却见一个侍卫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微垂头,看不太清面目。
“刚刚有人叫属下将此物转交姑娘。”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枚细长的银针灼灼发亮。
我被那光亮猛地灼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谁给你的?人呢?”
那人缓缓抬起头,一张冷脸面无表情:“那就请姑娘莫要声张,跟属下走一趟吧。”
我盯着那张脸,耳边万籁俱寂,唯有血液在身体中刷刷奔腾的声响,汹涌而急促。
那根针,顶端有个如意凸起,是特别定制的,天下仅此一副。自从我上次突发意外后,裴湛蓝便一直带在身上的。
他没来,他,却来了。
刚走了几步便迎面碰上了一个丫鬟,她施了个礼,看着我和身后紧紧跟随的侍卫有点不知所措。感觉到腰后冰凉的硬物顶紧了些,我若无其事地道:“我出去一趟,到李奶奶那儿看看。”
小丫头有些茫然,但仍是很尽责地问:“奴婢帮您去拿披风吧?”
我摆摆手:“不用了,你下去吧。”
留了那句话,燕铭九便会明白。
漫长颠簸,当黑布解下后,眼睛一时不习惯光亮,眯了好一会才睁开,视线所及是一个挺健的背影。
“好久不见了,玉瓷。”随着低沉的声音,缓缓转过来的,是一张我永世难忘的面容。
“湛蓝呢?”我冷冷地问。
陆君涵摇了摇头:“一见面就提起别的男人,我不喜欢。”张开手臂,“过来,让我看看。”
我一步步走过去,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腰身随即被有力的搅住,下巴被迫抬起:“怎地瘦了这么多,身体好点了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让我见他,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他回视着我,半晌,唇边扬起一抹阴桀的笑,松了手,转身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车帘挑开,“湛蓝!”我难自抑地惊叫一声,便扑了过去,嘴唇哆嗦着,手指小心地抚上那苍白的容颜:“伤得重不重?很痛么?”白袍上晕开的暗红看得我触目惊心,眼眶中迅速凝结了一层水气。
裴湛蓝皱眉,目光中尽是不赞同,被铁链束缚的手略吃力地点上我的脑门:“也不想想,这么危险,怎能一个人跑来?”
我吸了吸鼻子,有点哽咽:“我不能再冒任何失去你的风险了,就算是万分之一也不行!”
颦紧的眉头渐渐松开,坚毅的线条软化,他深深凝视我,眸光中溢满眷爱和疼惜,轻抚我的发,沙哑地低喃:“傻丫头...”
在我身后,陆君涵的眼中卷起了风暴。
“啪啪”两声掌击,打断了亲偎呢喃。陆君涵冷声道:“诉完情思了?先了结正事吧。”
裴湛蓝看着我微微摇头,我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转身时脸上已不带一丝感情。
“拿来吧。”
陆君涵微挑眉,双手一击,吴风挑开车帘,身上的侍卫装束已换过,双手奉上一个黑布罩着的东西,随即退了出去。
陆君涵揭开黑布,里面的四方木匣正是赏宝大会上被他夺去的黑龙宝匣。
陆君涵将宝匣置于横几上,用手轻轻一抚,好似对待亲□□人一般。我直视他,沉声道:“我可以替你打开,但我要你保证湛蓝的平安。”
他微微一笑,不接我的话,反是问:“何时想起来的?”
我讥讽道:“你费尽心思放了那么大一场火,不就是想要这结果!”
他笑意一滞,随即摇头轻叹:“早点来接你好了。听说子玉很温顺,断不会像你这么凶。”
我一怔,直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却想不明白。心中担心裴湛蓝的伤势,不再分心,只盯着他的眼睛问:“我刚刚说的,你可答应?”
陆君涵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若不答应,你待如何?”
我双手一摊:“那你另请高明吧。”
陆君涵脸上笑意不变,那笑却渐渐冷寒:“对待不听话的人,我有上百种法子。死,是其中最舒服的。”
我转身回到裴湛蓝身侧,漫不经心地道:“随你。抽筋剥骨,火灼凌迟,我陪着他便是。”
陆君涵额角青筋直跳,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你以为我真的非你不可?”
我轻蔑一笑:“女人你有的是选择,不过若是锁匠...”我扯下腰带,替裴湛蓝包扎伤口:“全天下只有我能打开这宝匣。”
陆君涵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片刻后蓦地松开,眼中杀气一纵而逝,随即仰头笑起来:“玉瓷啊玉瓷,从小到大,你总是让我欲罢不能,其他女人如何能入得眼?”
我皱了皱眉:“那你是答应了?”
他用手点了点宝匣:“你要与我同去。”
身侧的裴湛蓝目光寒戾,我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扬声道:“你保证我和他平安,我们便与你同去。”
“你们?”陆君涵扫过我俩交握的手,胸膛微微起伏,强自平息怒意,冷笑道:“想作同命鸳鸯?好,我成全。”
我审视着眼前的木匣,图案仍是拼好的,上头的血渍已擦拭过,只遗下隐约的暗红。
我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发髻,却摸了个空,一愣之下才想起,从来不离身的玉簪今早不见了,丫鬟们将屋里翻了个遍也没见踪迹。我明明记得昨晚拆下后放得好好的...
“那个...”我咳嗽一声,镇定地道:“我的发簪没带,没有工具...”
“这支?”陆君涵从怀里拿出一物,我一看,正是那根我遍寻不着的玉簪。我看了看他手里的簪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负伤的裴湛蓝,,蓦地明白了,不由得狠狠剜了陆君涵一眼,暗骂:“卑鄙!”
他恍若未闻,将簪子递与我。我用手指细细抚摸玉簪,前尘往事一幕幕从脑中映过,从我离家出走,遇到公孙纾学功夫,后又在津芜撞见老主持之死...一切的机缘巧合,注定了这一世我要承担的责任。或许这便是命运,从你紧赶慢赶上了那趟车开始,便只能一路坐到终点。你绞尽脑汁想要换乘,最终会发现不过是殊途同归。
躲不开,亦逃不掉。
我手上一用力,将玉簪上的镶片扣了下来(忘记的童鞋请参看第二卷24章)。
拼好的木匣图案,是一条翻飞腾天的龙,整幅图独独缺少的,便是那一双点睛的龙眼。
我小心翼翼将镶片对了上去,一红一篮两颗宝石,扣上去恰恰是龙眼的位置,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只听极轻微的一声“喀嚓”,我用手轻轻一抬,盒盖赫然打开。
“江湖流传的宝匣钥匙,想不到竟然在你这里。”陆君涵若有所思,随即自嘲地一笑,大概自讽万万没想到我竟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镶在簪子上,因为太显眼反倒无人留意。
我将盒子调转,推给了陆君涵。他探手入内,拿出一片灰棕色的不知是什么皮,上面似乎绘了很多线条,看了半晌,凝重的表情渐渐转为欣喜若狂:“玉瓷,你真是我的福星!”
我嫌恶地撇撇嘴,径自走回裴湛蓝身边。
陆君涵将地图小心地收入怀中,拿起已经空了的宝匣仔细查看,伸指在匣壁四下轻叩了几下,随即用手在侧边一扣又一拉,一小块木楔被他撬起,随即露出一个夹层。
他从里面抽出一物,我只觉银光一闪,一股寒气逼来,眨眨眼仔细一看,竟然是把匕首。
这一次,连始终对宝匣无动于衷的裴湛蓝都轻吸了口气,我更是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匕首并不奇特,奇特的是上面的图案:一只展翅腾天的凤凰。无论正看倒看左看右看,与我的倚天都是一对!
陆君涵脸上笑意更浓了:“玉瓷,看来冥冥中早有天意。”
那你就等着遭天谴吧!我在心底问候完他八辈祖宗,回头看裴湛蓝:我记得当年怒江边我把倚天给了他...就见裴湛蓝脸色阴沉,目中少见的戾气慑人。
我一怔,就听身后声音道:“在找这个?”
我缓缓转过身,果然,倚天被陆君涵随手把玩着,他看了我一眼,凉凉道:“定情信物么?藏得那么贴身...”我气得正要开口骂回去,忽觉肩膀被轻触了一下,侧头,裴湛蓝冲我微微一笑,道:“身外之物,不要也罢。”声音虽低,车厢能有多大,听了个清楚。
看见那比春光还要明媚的倾城一笑,所有怒焰瞬时烟消云散。我释然,靠过去用头在他肩上蹭了蹭,他用额头轻抵我的发,爱人间的亲昵一览无遗。
毫无疑问的,身后某人的头顶冒起了青烟。
“既然你帮我打开了宝匣,不如我也送你一样礼物。”陆君涵盯着我俩,阴恻恻地道,随即冲车外唤了一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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