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冠天下

107 番外 之 礼物


一转眼又到靳廷寿辰,这小子深刻记得去年燕裴二人为了我在寿宴上同时请辞的仇,指名要我今年准备贺寿节目。
    歌舞琴艺咱不行,可咱有头脑呀,可以转作幕后。于是我挑选了数个年轻的舞伶,亲自编排指导。这些舞伶自小习舞,一点百通,我只负责指点精髓,具体舞步由她们自由充实发挥。宫廷御用乐师专门编排了舞曲。此外,我还在城中最大的绸缎坊专门订制了演出服,图样是我亲自画的。绸缎坊老板看到图样时,纠结了半晌,方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确定要如此?”
    我眼一瞪:“做不做?做不了的话我找别家。”
    老板擦着额角沁出的冷汗,点头哈腰道:“能,能做,小的一定尽力。”
    而这套舞,就是我根据音乐剧史上著名巨作《猫》改编的猫舞。
    不过我的猫舞可比不了大师级的音乐剧,没有那么具体的情节,基本上只是表现一群猫儿的吃、喝、睡、玩的美好生活而已(感觉与某人目前的生活很像啊,⊙﹏⊙汗)。
    舞姬们聪慧勤奋,日日苦练舞步;乐师们在我口沫横飞地描述中,最终领悟到了旋律的核心思想,创作出了基本符合我要求的舞曲;而绸缎坊老板倒也不负所托,几次修改后我终于满意地点了头。
    寿诞当日,金殿内烛火突熄,一袭巨大的云纱绣屏缓缓立起,但见其上:一轮弯月高悬,伴着短促而神秘的鼓点,一只小巧灵活的身影悄然而现,只见“它”左顾右盼之下,长尾一撩,纱屏上出现了第二只顶着尖耳的身影,随即是第三只、第四只......
    一群形态各异的猫儿们游弋于月空下,夜色是它们的幕布,屋顶是它们的舞台,长尾撩.拨,轻盈跳跃,在静谧的黑夜中用优雅的姿态诠释它们的世界,演绎着一场无人喝彩的经典。
    纱屏随即从中间裂开,所有的影像结成真实的存在。闪着光泽的黑缎紧身衣下包裹着一具具纤细玲珑的身躯,挺翘的臀上尾巴摇荡、纤长的腿踏着轻盈的脚步,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媚展现于人前。
    或慵懒,或优雅,或淘气,或可爱...婀娜的身姿,迷离的眼神,娇态尽显。
    随着欢快的乐声,猫儿们的狂欢开始了:有些嬉戏在一起,追逐打闹;有的则优雅地扬起颈项,对着明月一诉衷情;有的在撒娇,缠着自己的伴儿亲昵依偎;还有的我行我素,孤傲地独立于同伴们之外。
    我在一旁看得清楚:有的大臣在穿着紧身服的猫儿们出场时,“叭嗒”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有的大张着嘴,彻底看傻了;有的酒杯举到嘴边,却忘了喝;还有的老学究则以手掩目,作出不堪忍受的表情。
    蓦地一阵突兀的鼓点响起,伴随着埙的低鸣,狂欢被打断。一只黄色的瘦小流浪猫儿出现在场上,胆怯地看着高傲美丽的同伴们,大大的眼中流露出渴望与羡慕。猫儿们静止了下来,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那么的瘦弱、肮脏、渺小,毛色也和她们不一样,是驱逐还是留下?猫群中起了争执,各执己见,争吵不休。小流浪猫见到此景,不愿破坏猫儿们原本的和睦,转身悄悄地离去。一只猫以手为势大声地“告诉”同伴:夜如此深邃,大地如此辽阔,我们本是一家,为何容不下她?猫儿们良心发现,最终拉回了小流浪猫,带着她一起加入狂欢的盛宴。
    舞蹈结束。
    满殿鸦雀无声。
    片刻后,“啪啪...”靳廷带头鼓起了掌,随后是裴湛蓝、燕铭九,一众大臣看到皇上鼓掌,震飞了的三魂七魄方才归位,赶紧跟着一起鼓掌,殿上一时掌声大作。
    我笑嘻嘻地带着一众舞者上前躬身谢礼。
    掌声歇,靳廷照例要说几句:“冠玉夫人所编之舞果然...”他咳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果然非同凡响。来人,赏!”
    我带着舞者们谢了恩,退了下去。
    一众大臣看我的眼神,年轻的多是“崇拜”,年长的多是“鄙夷”,看裴湛蓝的眼神则一律是...“同情”。
    第二日散朝后,裴湛蓝被靳廷召到御书房。靳廷指着面前的几本奏折,似笑非笑道:“都是参那丫头的。”
    裴湛蓝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道:“臣会多加管教。”虽如是说,语气中可没有半点“管教”的意味。
    靳廷摆摆手,笑得畅快:“她那支舞,是朕有生以来看到过最别致的,真是叫人回味无穷。这样的活宝,全天下恐怕也仅此一个,就由着她去吧。”
    裴湛蓝微微一笑:“多谢陛下。”
    裴湛蓝下朝回家,把我抱坐在他腿上,像往常一样先问我一天做了什么,而后随口道:“皇上今日收到了几本参你的折子。”
    意料之中的,我伸手搂住他脖子:“那你有没有挨骂?”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从桌上拿起个荔枝,剥了皮塞到我嘴里:“瓷儿,你是不是还记着皇上上次送你礼物的事,故意编这个舞送给他?”
    我惊愣,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这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裴湛蓝无奈地伸手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啊,就那么点小心思!这次连皇上都算计上了,真是该打。”
    “阴谋”被拆穿,我吐了吐舌头,冲他扮了个鬼脸。
    上次从墓穴回来后,裴湛蓝便为我重办了婚事。因为丞相和冠玉夫人的婚事早在一年多以前已经“办过”了,因此这次并未声张出去,只请了我的家人。然而知情之人还是送来了贺礼。
    贤青王送来了一副他亲自作的活色生香“春.宫图”,据说从不外传。我看着图里男女主角极为到位的表情,很不厚道地对裴湛蓝道:“该不会是他那个啥的时候对着镜子画的吧?”
    裴湛蓝正要倒茶的手微顿了一下,挑眉看我:“瓷儿想试试?你还没见识过为夫的画功吧?”
    我彻底败下阵,所谓一物降一物,不过如此啊。
    燕铭九送来一对双胞姊妹花。那模样、身段、说话的语气神情全都一致无二,更难得的是身负不错的功夫,且因为是双胞胎,心意相通,出手配合默契,可谓天衣无缝。正巧小穆走后我身边一直没有合适的女性护卫,我又不愿意带一帮男的出门,燕铭九必是留意到了,才送了她们过来,当我的贴身护卫。
    我暗赞还是九哥心细。结果过了一个月,我发现即便仔细观察,我仍然无法准确辨别她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更郁闷的是,裴湛蓝在她们来的第二日,便已能准确无误叫出她们各自的名字,往往随口一唤,叫的便绝对是跟着我的那个。一开始我还怀疑他根本没看清,纯粹瞎蒙。但蒙一次对,次次都蒙对,应该就是真的对了。我感觉很挫败,缠着他问到底这姊妹俩各自是否有什么特征。
    他正在看折子,边批注边随口道:“有。”
    我大喜,忙问具体。
    答:“眼神不同。”
    我又挫败了一回。
    至于靳廷,则遣人送来了一根...鞭子。没错,虽然是以上等的小牛皮制成,牛皮外加裹金银丝,手柄是一整块白玉打磨而成,但它的的确确是一跟鞭子。
    我左看右看,搞不懂他为啥送来这个。拿给裴湛蓝看,他扫了一眼,但笑不语。
    我扯着他缠问,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了可不许生气。”
    我赶紧点头。
    他拿起鞭子随手一挥,抽在我屁股上。我登时懵了,半晌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他衣领:“你你...你打我?”
    裴湛蓝仍是笑,只问:“疼么?”
    我一愣,摸摸屁股,好像...确实不怎么疼。
    他点点头:“就是这个用处。”
    我翻了个白眼,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思维都是跃进式的,绝非我这等俗人能参悟的。只得厚着脸皮又问:“说具体点嘛。”
    裴湛蓝捏起我的下巴亲了一下,道:“小笨蛋,就是欢.好时用的,增加乐趣。”
    我再一次华丽丽地窘倒了:古代的情.趣用品?靳廷,I服了you!你确定你只有15岁吗?
    不过我可不打算给裴湛蓝使用的“机会”,原本现在每次那个啥的时候最后基本都是以我求饶方收尾告终,再给他个工具,我估计我离下不了床也不远了。
    赶紧找地方收起来,一定要藏在个他找不着的地方。
    裴湛蓝看着自己的小妻子撅着屁股四处忙乎着藏鞭子,嘴角蕴起了一丝笑:靳廷送来鞭子还有一层意思,是要他‘该管则管’,免得把她宠过了头,爬到他上面。不过这层意思,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
    ......
    心思被裴湛蓝拆穿,我有些挂不住,嘟囔道:“谁叫他没事送来个‘凶器’,我只不过送了一群猫,既可爱又诱人,他该偷着乐才对吧!”
    裴湛蓝无奈地摇摇头:“这种鬼点子,也不知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如此场合你都敢胡来,当真以为不会挨罚么?”
    我捧起他的脸:“你生气了?”
    他板着脸:“有点。”
    我笑嘻嘻地从他腿上爬下来:“爷莫气,奴家跳个舞给你可好?”
    裴湛蓝微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大概是想起了他惟一一次看到我跳舞,就是我冒充青楼女子那夜。
    我冲他抛了个媚眼,嘴里随意地哼着小调,手臂轻扬,脑中回忆着看舞者排练时的步子,模仿着跳了几步,偷眼看裴湛蓝,只见他正含笑看着我。我又扭了几下,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连着几个旋身,在转身之际伸手一抽,蓦地---------以下省略。
    鉴于此装威力如此强大,我当即决定给贤青王、大哥和金淳各送一件。
    衣服快马加鞭送到大哥那里没出两天,又被快马送了回来。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堆支离破碎的布片,上面一张纸笺,上面是大哥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再来一件!”
    我恶寒:果然是大哥的风格,典型凶暴蛮力男!就是不知道婉瑜还能不能下床......
    送给贤青王的那件,过了两天也被送了回来,来人告知:“尺寸不合适。”我纳闷:不应该啊,衣服是按我的尺寸做的,我身材不肥不瘦,算得标准。贤青王身边一向是美女,没理由比我胖啊。
    几日后我在宫中碰到他,扯住他袖子悄声问到底哪里不合适。贤青王一双凤眼扫过我的身子,笑得意味不明:“胸部小了。”
    我于是泪奔了,咬牙切齿地发誓绝不再给这家伙送任何礼物自取其辱。
    衣服送给金淳后,迟迟没有任何回应。我纳闷了一阵,后来就忘了。清明他回来给欢乐之家扫墓,我忽然想起,便扯他到一旁询问。
    金淳淡淡一笑:“收藏了。”
    我愣:“那个不是收的是穿的啊!你怎么没拿给锦儿......”
    话还没说完,金淳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柔地叹了一声,低喃道:“笨蛋...”
    我又愣了:送衣服怎么就成笨蛋了?
    等我回过神来,那小子已经走远了,我气得跳脚,向前追去:“明明我是姐姐,怎么改成你揉我脑袋了?...”
    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送燕铭九一件,我跟陈鸾鸾的梁子是子玉那会就结下的,自不会希望她穿了勾引燕铭九。而以顾夫人温婉的性格,怕是根本不肯穿的。这么多年燕铭九身边除了燕辉燕珏,好像也没有其他莺莺雀雀了...于是我决定,还是保留观望。
    结果没过几天,燕铭九却来找我,看着我的眼神颇有些不自然:“玉儿,那衣服...是不是你送的?”
    “啊?!”我瞠目结舌。
    他把我的惊愕误认为是默认,俊脸顿时沉了下来:“你就那么盼着...算了!我不喜欢这种调调,以后莫要多事!”说罢拂袖而去。
    我百口莫辩,只觉此事着实蹊跷,便着了影卫去调查。没过几天,影卫回禀:当初被我挑来制作成衣的绸缎坊正在私下悄悄贩卖猫服,价格奇高却仍供不应求,需提前预定,据闻购买者皆是城中贵妇千金。
    我顿时明了:定是陈鸾鸾偷偷去买了,穿上诱惑燕铭九,被他误认为是我送的,迁怒于我。如此含冤,加上用我的创意赚钱还不分给我,岂能便宜了这家绸缎坊!
    晚上裴湛蓝回来,我便详详细细地给他大讲了一通关于“专利”、“侵权”等等的知识,裴湛蓝边批折子边一心二用地听着,在我绞尽脑汁地想举例子的时候,有些忍无可忍地打断我:“就是说你的发明创造未经你的同意,他人不得使用,对否?”
    我忙不迭地点头:果然智商一流,一点就通。
    他又道:“所以绸缎坊没有通知你便私下贩卖猫服,乃为‘侵权’。”
    我使劲点头,有个聪明的相公就是好,不用多费口舌就啥都明白。赶紧清清嗓子:“所以我想...”
    他放下笔合上折子,拿起另一本:“明日让那家绸缎坊出份契约,注明以后贩卖猫服的收入和你三七开。”
    我瞪大眼睛:“谁三谁七?”
    他抬头看我一眼,似乎纳闷我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他三你七。”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心说不愧是腹黑丞相,真叫一个黑啊!我原先想着能五五开就不错了...
    不过能赚钱总是好的,大大补贴了我的私房小金库,再不用每次花超支时跟他拿钱,被他以“劳有所得”为由压倒欺负了。
    我心里美,脸上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后,给他揉肩捶背。
    裴湛蓝悠哉地享受完我殷勤的服务,在我哼着小曲要去洗澡之时,慢条斯理地道:“对了,卖猫服的钱算作家用。”
    我的曲没哼完就变了尖叫:“凭什么?!”
    他从折子里抬起头,挑眉看我:“娘子不是一直说想自力更生赚钱养家?整个丞相府上百人,仅靠为夫俸禄维持,实属不易,难得娘子有这份心,为夫岂能不成全?”
    我无语了。丞相府的确人多,倒不是我和他难伺候,主要是我看到路上有孤儿老妇的,或者卖身葬亲的,或者被逼为奴为娼的,总忍不住要管一管。人赎出来,去向是个问题。很多无亲无家的就被我带回了府里做工,导致府中下人越来越多。且我和他皆不随意打骂下人,更谈不上刑罚,家里的下人们进了府就不愿离开,只恨不得做到风烛残年才好。这么一大家人,全靠他的俸禄养着,却是不容易。
    想想这里面有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只得咬咬牙忍着肉痛道:“那就...归为家用吧。”
    裴湛蓝笑着拍拍我的手,道一声“真乖。”我则哭丧着脸洗澡去了。
    事后证明,猫服的销量还是很不错的。久被冷落的正室们有需求,争宠的小侧们有需求,急于上位的小三们更是需求旺盛,且宫内外私下皆传闻,我能让裴湛蓝对我长年如一日的一往情深,自是别有手段。因此由我设计的这款猫服简直就如驯夫秘密武器一般,格外畅销。
    我不由感叹:在这个时代,作女人的首要任务便是取悦男人。然而男人的心,又岂是一件衣服能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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