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垂死之黑暗之子

突然他停下来不动了，眼睛直盯着楼梯口。
  泷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人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莫洛斯！”他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已经回俄罗斯了吗？”
  “没有做完该做的事情我是不会回去的。”莫洛斯说着，一边迈步走上天台。
  “你说过要就此收手的！”泷泽大声说。
  “我也说过其他的人都可以放过，但只有一个不能，”说着他举起枪，对准泷泽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他，莫尔恰林！”
  中良美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捧着工作人员刚递过来的一杯水。她应该是幸福的，不知为什么此时心里却在隐隐作痛。就好像在接过一朵鲜艳的玫瑰的时候，手上会有刺痛。
  她不由回头看了看大厅角落里的报亭，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又慌忙在四周寻找，整个大厅却都不见了驰野的影子。
  被放在座位上的水从杯子里洒了出来，中良美跑着离开了长椅。
  天台上的莫洛斯对准了仇人刚要开枪，突然一个人冲过来阻止了他。
  “住手，莫洛斯！”龟井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如果你这次不再开枪，以前的一切可以既往不咎！”
  “你一直在阻止我！”莫洛斯说，“但这最后的一个我绝不能放过！”
  “莫洛斯！”泷泽抓住莫尔恰林，挡在他的身前说，“有关部门已经掌握了他的所有证据，如果你肯放手，他会得到应有的处分的！”
  “是啊，”龟井说，“你已经决定改过自新了，不值得再为一个人重蹈覆辙！你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天堂，再回头只会让自己永远跌入地狱！”
  莫洛斯似乎被说动了，他看了看龟井，手臂不再那么用力了。龟井将他的手臂放了下来。
  那边的泷泽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莫尔恰林却趁着这个时候挣开泷泽转身就跑。
  刚放下手臂的莫洛斯见状又快速举起了枪。
  “不要！”龟井大喊一声企图阻止，这时枪已经响了。他心里一惊，赶紧回头，只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身影倒下去了。在没有看清那张面孔的时候他的心还没有碎，直到对面的泷泽失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他仿佛感觉自己的世界瞬时崩塌了。
  一个女孩跑过来跪在那人身边时，他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泷泽悲愤交加地抓过莫尔恰林挥手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龟井也抓住莫洛斯的衣领，另一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颤抖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去。莫洛斯也不躲闪，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失手犯下的错误后悔莫及。
  天台上有风，却没有带走任何人的悲伤。云朵高高地在上面俯视着，天台上几个人的悲痛沉寂而无声……
  （插曲）
  比泪水还温柔的歌，像悲伤一样的温暖。
  虽然明白世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转动，
  仍想静静地净化黑暗，试着走下去。
  即使缓慢也要接近，最喜欢梦之碎片的人。
  不断不断的寻找着用思想描绘出的爱的形状。
  为了你，也许没有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也想去触碰，那像悲伤一样的温暖。
  在世界的尽头，在渴望爱的地方，做着梦。
  龟井抱着驰野，走在落叶缤纷的路上。他记得很久以前自己也这样抱过他，那时他还在裹着的襁褓里，自己抱着他是迎接一个新的生命。而这一次，是送走一个生命。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墓地里，只记得他将一只手放在墓碑上的时候，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风吹着头顶的树枝沙沙作响，似乎在唱着一支无言的挽歌……
  莫尔恰林被判驱逐出境的时候，泷泽就在法庭里。他坐在最后一排，法官落槌的声音似乎在天花板上久久回响。
  莫洛斯走上飞机舷梯的时候，龟井就站在机场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他。他已经原谅他了，因为他不会忘记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婴儿，其中有一个就是他。
  绮瞳康复后宫崎时常带着他去野外散步，温暖明亮的阳光下，她的笑容告诉他，她已经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气，因为她找到了生命中新的支撑。
  中良美在驰野以前的房间里默默地收拾着他留下的东西，那个笔记本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中良美正在将小柜子里的物品归整后放进箱子里，这时窗外有一阵风吹进来，将桌子上的笔记本一页页往后掀。中良美听到声音不由地抬起头来，看着空白的几页被翻过去之后又出现了文字。
  她停下手中的事情，走到桌前将本子拿起来。这才明白，原来这本笔记以前没有看完，驰野空了几页后还写有内容。
  她坐在床边，拿着本子看了起来。
  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中良美，因为我有事情要拜托你，而且我能托付的人，也就只有你。
  其实我想活下去，这是我的真心话。
  当我看到你送给我的那幅画的时候，当我看到广阔的天地之间那棵风中独立的树的时候，我就在感叹生命的力量。
  其实每个人都向往生命，我也一样。
  如果我不能自己活下去，就请你帮我好好地活着吧！因为我们是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的灵魂就寄托在你的灵魂里。如果你快乐，我就会幸福；如果你悲伤，我也会哭泣。所以，请微笑着度过每一天吧，请每天都把自己释放在阳光下，在微风中感受泥土的芬芳；请每天抬头看看天空中飘过的云彩，聆听云端鸟儿的歌声；请每天在风中漫步，张开双臂就像张开自由的翅膀……因为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也在与你一同分享。我并没有走远，我就在你的身边，时时刻刻，永远相伴……
  中良美的眼泪流下来了，嘴边却依然挂着微笑。她将本子贴在胸前，抬头看了看那张桌子，仿佛看见驰野坐在桌前写着字。他依然穿着那件白衬衫，轻风从窗外吹进来，他头顶的窗帘在风中摇摆着。 
☆、尾声  降临之子
  从那以后龟井将自己的身心全部投入工作，以借此忘记一些事情。他偶尔会去一趟日暮里广场，飞来飞去的鸽群中他时常会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每次只是默默地看着中良美，从不会走上前去。经过这么多的事情，龟井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一个习惯了孤独的行者，已经没有资格和勇气再去接触感情了。但他没有忘记那天她在夕阳下的回眸一笑，周围都是透明的飞鸟的影子。也没有忘记那次在船越办公室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那被雨打湿的倔强的头发就在他的眼下。但他每次都是默默地离开，因为他知道她还没有忘记那个人，就像他永远不会忘记一样。
  所以龟井仍是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有些事情就会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一次他在办公室里一直工作到深夜，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是灯火阑珊。寂静的夜晚他一个人开着车行驶在空旷的公路上，不断克服着席卷而来的困倦。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前面的公路上停着一辆车，车灯还一闪一闪的。他开过去在那辆车的旁边停下，只见里面有一名年轻的男子正在心急火燎地摆弄着车子，后面的一名女子看上去很不舒服。
  “先生，”龟井对着车里喊了一声，“您的汽车坏了吗？”
  “汽车抛锚了，”男子转过头来焦急地说，“我的妻子就要生产了！”
  “快把她抱到我的车上来吧！”说着龟井赶紧下车打开后车门，那名男子把自己的妻子抱了过来，她的羊水已经破了，看上去很虚弱。
  龟井发动汽车快速向医院赶去。
  产房外面的走廊里，年轻男子急躁不安地坐在长椅上，不时转头看着产房门口。
  龟井就坐在他的旁边。他觉得这名男子很面熟，才想起来自己见过他一面。不过那次他闭着眼睛，龟井还试了试他的脉搏，然后给医院打了电话，好像就是这件医院。那次他和他的妻子在车祸中离开了人世，而那场车祸是龟井故意造成的。他们死后龟井收养了他们的孩子，而且一直养了十八年。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难熬，整个夜晚就像一个世纪一样长。直到天亮了，曙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射进来，产房的门才打开，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年轻男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恭喜您，先生，”走出来的护士说，“是个男孩儿！”
  “那我太太……”
  “母子平安！”
  年轻男子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起来要去感谢恩人的时候，转身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影子。
  熊本水族馆里，一只活泼可爱的海豚正在清澈的水池里游玩着。穿着工作服的泷泽走到水池边，那只海豚立马高兴地游了过来。
  “嘿，驰野，”泷泽蹲下身子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头，“想去大海吗？”
  蔚蓝色的大海波浪起伏，泷泽和他的海豚尽情地游在清澈的海水里，他们愉快地追逐嬉戏着，尽情地享受着自由。头顶的天空像海一样蓝，他们激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不知在忙碌中度过了多长时间，有一次龟井去医院探望一名同事，出来的时候被一个人叫住了。他回过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您是……”
  “您不记得我了？”那人笑着走过来说，“您上次帮助过我，我的汽车抛锚了，是您把我妻子送到医院的！”
  “哦……”龟井似乎这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