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垂死之黑暗之子

他定定地看着驰野的背影，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我出生在一间温暖的林间小屋，我的父亲深山是一位老实本分的守林人，我就是在那片绿海般的白杨林中长大的。在童年的记忆中，天空总是那么的蓝，我和中良美欢笑着奔跑在笔直的白杨间，跑累了就坐在树枝上，眯起眼睛抬着头，看着金色的阳光从跳跃的绿叶间闪烁，散落在他们微笑着的雅嫩的脸庞上。或干脆闭上眼睛，倾听树叶如大海一般的浪涛声，那么动听，如痴如醉。
  “这一切在我四十岁的时候改变了，那一年来了一群陌生人，声称要开辟这一片荒林。我的父亲誓死不肯，放话若他们敢动一根树枝，就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然而他一个人的力量却阻止不了什么，几十把电据叫嚣在这片原本安静的树林里，一颗颗笔直高大的树干接连倒下，曾经繁茂的林子顿时一片狼藉。我的父亲气急败坏，奋身挡在一颗将要被砍伐的树前，个人来不及收手，电据瞬间进入了他的身体，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染红了身后洁白的树身……
  驰野闭上眼睛：“那天晚霞殷红如血，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可是谁也不知道，我的心了却是在暗自庆幸的。因为我想让他死，若不是他，我早就驰骋在外面广阔的天地了！他太死板，太守职，几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那片原始的白杨林，也要让我和母亲一辈子拴在那里！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却走不了；我渴望自由，却得不到。于是我诅咒自己的父亲，诅咒那片白杨林。我诅咒自己的父亲葬身林海，而那片白杨林，会被毁灭得面目全非！就在十四岁那一年，我的诅咒应验了，禁锢我的父亲和囚困我的白杨林都得到了报应！”
  他停了停，身子似乎摇晃了一下。
  “可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得到报复的快感，反而日益消沉下去。”他说，“我只顾着报仇，运用自己的神力*控着他的生死，就像掌握世间所有人的命运一样，却几乎忘了，他是我今生今世的父亲！所以最应该得到报应的人是我，我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我自从选择黑暗，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死神，就已经将自己变成了邪恶的化身。所以我誓死将自己打入地狱，从此承受无边无际的黑暗，永不得见光明！”
  黑水晶外面的玻璃墙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崩裂的玻璃碎片如同瀑布般沿着百米多高的大楼倾泻而下，声如巨洪。
  外面新鲜的空气顿时涌入楼内，让人呼吸起来如获新生。驰野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这时久违的阳光也拨开云雾，逐渐洒落在这片被阴暗笼罩了多日的大地上。阳光照在驰野脸上的时候，两行眼泪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龟井放下枪，走到驰野身边，伸手抱住了他。
  “其实你爱你的父亲，”他说，“也一直深爱着那片你生长的白杨林。”
  车库入口一时间变得明亮起来，阳光仿佛化解了无边无尽的黑暗，泷泽握着枪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倾泻而入，照在躺着的绮瞳的脸上。这时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宫崎就坐在自己的床边，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他握住他的一只手，睡着的人突然醒了，他抬起头，看见心爱的姑娘正对着自己微笑。
  回到市区龟井便下了车，他想一个人走走。
  雨后的天空明净如洗，透明的云彩仿佛飘浮在蔚蓝天空上的洁白的羽毛，阳光在它们身后放射出一道道光芒，仿佛闪耀着明亮的金边。龟井走在寂静的巷子里，两边是安静的仿佛中世纪城堡的楼房。湿润的石板路倒影着天空明媚清澈的光影，他路过两个追逐嬉戏的孩子，他们奔跑时踩出的水花在阳光下如同一串串闪亮的珍珠，那清脆纯真的笑声仿佛是天堂里天使的声音。
  龟井一直走到日暮里广场，那里的鸽子扇动着洁白的几乎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飞起飞落，美得如同最华丽而忧伤的梦境。
  龟井在起落的鸽子间走过圆形放射式铺成的石板路，来到广场中央的纪念碑前，反身依靠在石碑上，低下了头。周围的鸽子起起落落，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两行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仍没有忘记驰野曾经是自己的儿子。
  龟井走了另一个人又来到日暮里广场，中良美跟驰野约好了，这一天在广场上等着他，然后他们一起去搭乘前往澳洲的飞机。他们要在那片自由广阔的土地上开始充满希望的新生活，那是他们的梦。
  与此同时，一对警车正呼啸着奔出在前往郊区的公路上。警方已经得知之前几个人的死都与一个叫做黑水晶的地方有关，那里是他们的遇害场所。
  此时玻璃外墙全部脱落的黑水晶大厦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辉，像是一座古老的宫殿废墟。顶层的房间里，驰野默默地坐在钢琴旁，却没有弹奏，身影沉默得如同那两座灰色天使雕像。
  中良美似乎明白了驰野为什么要让自己今天在广场等着他，今天是9月23日，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的日历上被用黑笔划了一圈的日子。这就意味着，自己也许再也等不到他。如果是那样，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好几辆警车停在了黑水晶楼下，全副武装的刑警下车后便快速涌入大楼。一楼大厅里空无一人，他们乘着电梯一直升向顶层。
  坐在钢琴前的驰野慢慢地睁开眼睛，他伸出一只手，拉开琴键下面的一只暗箱，里面放着一把刀，刀柄上刻着一支扭曲的十字架。他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它……
  穿过走廊的警察已经涌进了顶楼的大厅，大厅对面是一扇白色的木质双开大门，上面刻有精美的花纹。大门紧闭，队长一个手势命令所有人分成两队，沿着墙壁一起向大门靠拢。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驰野仍然没有来。中良美心里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注定要一个人踏上前往澳洲的旅程了。她心痛地闭上眼睛，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的鸽子仿佛忽然一起飞了起来。她蓦然回首，透过飞翔的鸽群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一不真实的幻觉让她几乎落泪。
  两队警察在白色的大门前集合，做好了准备然后突然将大门打开。十几支枪一齐指向门内，所有的眼睛却被看到的景象惊呆了。诺大的房间里几乎没什么摆设，窗户两边矗立着两尊雕像，一米多高的基座上各有一位灰色大理石雕刻的小天使，张着翅膀，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天空，有几条弯曲的细蛇缠绕在他们*的身上。
  屋子中间靠近窗户的地方放置着一架纯黑色的三角大钢琴，光滑的琴身在明亮光线的照射下散发着一层朦胧如纱的光晕。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里空无一人。
  日暮里广场上群鸽飞舞，洁白的鸽子中间，驰野和中良美手牵着手奔跑在湿润的石板路上。他们的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周围的鸽群拍打着翅膀仿佛在为他们合奏一曲自由的乐章。
  两人跃起来大步跨过路边艺人放在地上的琴盒，兴奋的音乐家放下手中的吉他站起来，对着他们的身影振臂高呼：“FREEDOM！”
  明亮的阳光照耀着整个广场，仿佛已经为他们铺就了一条通往未来的幸福之路。 
☆、第十二章  决战东京（二）
  神田大酒店的走廊里，两个人推开房间的门走出来，他们各自拎着一只行李箱，看样子是打算远行。他们要去楼下退房，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将他们的路堵住了。
  “你小子怎么总是阴魂不散！”虎鲸咬牙切齿地说。
  “我是绝不会放你们出境的！”泷泽盯着他。
  “你再不闪开大不了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我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泷泽说，“你还是听听这个吧！”说着拿出一只小型录音机，转动的磁带发出一阵清晰的声音。
  “你在做傻事，你知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父亲不能白死，所以你们这种行为必须得到遏制！”
  “……世界各地都有捕鲸的人，你们为什么非死抓着我们不放？”
  ……
  “你直说想替你那个笨蛋老爸报仇就是了，”虎鲸冷冷地等着他，“不瞒你说，亲眼看着捕鲸箭刺穿你老爸的心脏，我真是比杀死一只鲸都痛快！”
  ……
  “该死！”虎鲸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迅速掏出一把枪对准泷泽。
  泷泽始料不及，大吃一惊。
  一声枪响，是从楼下传来的，虎鲸应声倒地，他旁边的那个俄国人见状扔下箱子就往楼上跑。
  “站住！”泷泽不顾头上被打了个窟窿的虎鲸，转身就追。
  驰野和中良美手拉着手一直跑到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但脸上依然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登机的时间还没到，他们走着穿过人群来到长椅前坐下来等着。大厅的广播不时提醒着各个班次和登机时间，过道上有一名工作人员推着饮水机在给需要的乘客接水。他们坐在那里不说话，陪着对方看着周围的事物，各自体味着心中的幸福。
  驰野站起来，说：“我去买一份报纸，咱们好在路上看。”
  中良美微笑着点点头。
  他走过过道，中间还回过头来对着中良美笑了笑。
  中良美则一直微笑着看着他。
  泷泽追着那个俄国人一直跑到楼顶，才在天台上一把抓住他。
  “别跑！”他大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但你必须跟我走！”
  那个俄国人奋力挣脱，一边还咕噜着泷泽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