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绽朱门

    时间：213-2-6
    姜彦明敛笑容，阴沉着脸，强压下心里恼怒，站起来拱手道：“这是三伯娘好意，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这二门以内，都得由丹若做主才是，如今丹若不家，三伯娘若执意要留下，”姜彦明转头看着程老太太道：“请太婆替孙儿做主。[]”
    “这也是你三伯娘一片心，”程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严氏，笑容可掬道：“五郎说极是，这大规矩不能错了，我看这样吧，你那府里也不缺人侍候，若姐儿走时候诸事都安排妥妥当当，这两个丫寰，都让人带到太婆这里当差吧，我这里人手不够，你大嫂忙不过来，就让这两个丫寰侍候我一年两年，过两年我再替她们寻个好人家，打发她们好好嫁了就是，三太太，您看这样好不好？”
    严氏一肚子恼火，却又不好翻脸，勉强笑道：“老太太要缺人使唤，我再人送几个丫寰过来，这两个可是专程挑出来侍候五郎。”
    姜彦明似有似无冷‘哼’了一声，冲程老太太拱了拱手道：“太婆，三伯娘，我还有几件事要处置，先告退。”
    “去吧去吧，有太婆陪你三伯娘说话呢。”程老太太不等严氏答话，忙摆手道，严氏看着转身就走姜彦明，想叫回来一时又想不出合适说辞，不叫又不甘心，一时直着身子呆住了，程老太太笑眯眯看着她，再不提两个丫寰事，只长篇大论说起从前和宁老夫人如何如何往事来，严氏强扭了几回话题，程老太太只装听不见，顾自把那些陈年旧事说个不停，严氏强压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勉强应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赵氏将严氏送出二门，看着严氏车子出了门，脸色一点点往下沉，低着头想了片刻，转身进来，悄悄寻了俞嬷嬷道：“嬷嬷，您看今天这事？要不要跟五奶奶说一声？”
    “还是说一声好，明儿一早我去一趟吧，等晚上我跟老太太打个招呼。”俞嬷嬷仔细想了想应道，赵氏舒了口气笑道：“那我去寻姚黄借辆车去。”俞嬷嬷应了，看着赵氏往后园角门过去，才转身进了屋。
    严氏车子一路进了李府二门，严氏一张脸铁青下了车往正院进去，心腹婆子吴嬷嬷小心翼翼落后半步跟着，严氏突然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吴嬷嬷问道：“前儿让你打听事，有着落了没有？”
    “回太太，打听倒是打听到了，从前姜家仆人都散居京城各处，我寻了好几个人打听，从前姚五爷身边是有两个得宠心腹通房大丫寰，一个叫翠羽，一个叫红翎，红翎早就嫁了人，孩子也生了，翠羽也定好了人家，再有十来天就出嫁了，我想着不中用了，就没急着跟太太说。”吴嬷嬷忙仔细答道，严氏紧拧着眉头走了几步，转头吩咐道：“你去，破着多花点银子，把翠羽亲事退了!”
    吴嬷嬷一句多话不敢问，垂手答应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出去办差使去了。
    严氏转头看着吴嬷嬷背景，出神想了半晌才转过身，一脸烦躁仰头看着已经晕暗到看不清楚树梢，一时心乱如麻，凌波是能干，如今协管了宫务，得了官家信任和爱宠，宫里已经站稳了脚跟，自己这头，这两天净惹气了，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可这李丹若也太不是东西了，不帮自家人，胳膊肘净往外拐!这姚彦明也这样，他们想干什么？攀上刘贤妃了？刘贤妃出身下贱，满朝官员和这天下读书人断不肯让她做了皇后，就生了皇子又如何？官家春秋鼎盛，往后还能少了子嗣？再说还有个嫡子呢……
    哼!严氏恨恨错了错牙，给脸不要脸!那就走着瞧!
    严氏阴着脸边走边想个不停，沈皇后是个蠢货，魏昭容又没有脑子……嗯，凌波说对，定了宫内，再谋朝堂，可能用人手太少，姚彦明这个知制诰深得官家信宠……算了算了，看样子也是个没脑子蠢货，回头跟凌波说说，这样蠢货没法用!
    大老爷虽说做到枢密副使，可胆小如鼠，这会儿又不好强压，自家老爷又外任，这手里可用人盘来盘去竟没几个!不知好歹东西!严氏低低骂了一句，来日方长，咱们以后再慢慢算这笔帐!算了算了，凌波说对，成大事不拘小节，再看这一回，且忍一忍，往后再说!有让他哭着喊着巴接上来时候!
    严氏恨恨走一路想一路，直到进了正院上房。
    白虎桥不远一条小巷子里，一处干干净净两进院子里，正屋东厢炕上，翠羽一身粉紫衣衫，垂头坐炕里，手里捧着只白瓷杯慢慢转着，翠羽娘一条腿盘炕上，一条腿垂炕沿下，看看女儿，又看看双手抱膝，、身子蜷成一堆蹲坐炕前小凳子上翠羽爹老孙头，再转过去看看袖着手、靠墙站着两个儿子，一只手用力拍着炕沿叫道：“你个死老头子，你倒是说话呀，该拿大主意时候你咋没音儿了？这事，到底应还是不应，你总得有个话!”
    “我不是说过了？张家这门亲事好不容易才攀上，这定也下了，礼也过了，还有几天就成亲了，还有啥应不应？”老孙头生气道，
    “死老头子!咱翠羽嫁张家那是下嫁!攀什么攀？他张家攀咱们还差不多!”翠羽娘连啐带骂，转头指着两个儿子道：“你俩也说句话!”
    “我听娘意思。”老大答干脆，老二扫了眼众人，将手往袖管里笼了笼附和道：“我也听娘。”听了两个儿子话，翠羽娘心气稍平了些，转过身，看着翠羽，脸上不由自主带出七八分讨好笑容道：“大丫儿，娘就听你一句话。”
    “娘，”翠羽眼神清亮看着母亲道：“把张家亲事退了吧，反正也不用咱们出银子，这是好事，您想想，早些年，我拨到五爷院里侍候五爷前，咱们家里是什么情形？一家五口挤一条破炕上，冬天连烧炕柴都买不起，屋里冷水都结冰，到后来，爹能当庄头管上庄子，大哥能到铺子里学徒做管事，不都是那些大管事看着我五爷身边侍候好，看着五爷对我不一般，要不是这样，咱们家如今能这样置了宅子、铺子，做了生意，还能买几个奴儿用？”
    “可不是!就是这话，咱们全靠你，靠着五爷，可惜后来姜家出了那事，不过也好，如今这样好，又有银子，又脱了籍。”翠羽娘笑道，翠羽点了点头道：“娘这话明白，就是因为咱们脱了籍，我才想着多替家里、替哥哥谋划谋划，娘，你想想，如今姜家虽说败了，可五爷倒比从前了不得了，这一场就考了个探花，听说现天天官家身边侍候，五爷是个有本事，往后必定能出将入相了，说不定还能封侯封王。”
    翠羽娘听连连点头，翠羽眼神迷离看着炕几上烛光，出了一会儿神才接着说道：“五爷脾气我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五奶奶性子清冷，从来不管五爷身边事，就是对爷也不大搭理，娘你想想，这样人家，到哪儿找去？我跟五爷是自小情份，要是能回到五爷身边侍候……过几年再生个一男半女，府里就站得稳稳了，那时候，咱们家还能往上走一走，大哥就是想求个官做做，只怕也不是难事。”
    翠羽话说得翠羽娘两眼放光，搓着手高兴不知如何是好，靠墙站着哥俩也直着身子，兴奋互相看了眼，又一起热切看着翠羽，翠羽长长呼了口气笑道：“我也不多想，就本本份份五爷身边用心侍候，往后生了孩子，也就替孩子想想，替家里想想，也就够了，也不碍了谁眼，也不跟谁争宠去，这日子有什么不好？那张家是殷实，可跟五爷怎么比？就是为了咱们家，也是退了张家亲事好。”
    “成!这话理儿!她爹，你都听到了？你听听，生了这么个好闺女，是你大福气!大丫儿，咱们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回吴嬷嬷话去!”翠羽娘兴奋拍了下大腿，利落跳下炕笑道，老孙头一张脸拧成一团，看看翠羽，又看看翠羽娘，猛站起来指着翠羽道：“你一个女儿家，这心咋这么高？你就老老实实嫁个人吧，爹求你了!”
    “死老汉!你瞎嚎啥？你懂啥？滚一边去!”翠羽娘被翠羽爹一句话说怒火中烧，点着翠羽爹面门跳脚叫骂道，翠羽仿佛没听到她爹话，只冲母亲笑道：“娘别跟爹计较，爹就这脾气，天不早了，娘去吧。”翠羽娘冲翠羽爹啐了一口，叫上大儿子跟着，出门寻吴嬷嬷回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