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绽朱门

第一一五章 废后


    时间:213-2-11
    李玉靖伤感微微眯着眼睛,却极专注品着姜彦明话里话外意思,慢慢品了片刻,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姜彦明,姜彦明冲李玉靖举了举杯子,笑容里带着深意道:“没有无缘无故生死,魏相公也伤心得很,这是宁氏太婆为子孙积下福德,是三伯父大福气,能这样富贵平安读书自娱,多少人求还求不得呢,这都是官家恩典。[]”
    “那是那是!”李玉靖听心惊,忙哈哈笑着急应道,仿佛抛开了那片刻伤感,又举杯让了诸人一回,指着狄老爷笑道:“狄大郎早就想寻你说说话儿,一直不得机会,今天正好,这会儿咱们不讲公务,就是自家人说话,大郎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狄老爷忙站起来先谢过李玉靖,这才看着姜彦明拱了拱手笑道:“父亲既然吩咐了,今天自家人说话,我就直话直说,五郎也知道,当年我从任上回来听查,这一听就听了这好几年,因为担着这糊里糊涂‘听查’两个字,头两年我不敢狠四下走动托人,这两年,内内外外变动得,我这个年纪,这么一年年蹉跎,真是蹉跎不起,唉!”狄老爷叹了口气接着道:“五郎和刑部尚书卢大人、吏部尚书孙大人都是极好交情,能不能替我周旋一二,看看能不能领份合适差遣,有份差遣就行。”
    姜彦明被狄老爷这直不能再直直说一下子顶杠头上,倒不好虚言推脱,凝神想了想道:“狄兄这差遣关着两处,一是从任上回来听查事,这事若没有个了结,只怕吏部那边不敢派差遣,这事得先从刑部打点起,不瞒狄兄说,卢尚书跟我倒没什么大交情,是内子和卢尚书夫人和他们家几位姑娘、奶奶们交好,您看这样行不行?”姜彦明言语真诚建议道:“我今晚回去就写信给内子,请她写封信跟卢尚书夫人说一说这事。”
    狄老爷目光闪动,也不纠缠,忙拱手笑道:“那是再好不过,这真是拨开云雾之言,烦劳五郎,旁我也不多说,来,我敬五郎一杯。”姜彦明忙端起杯一口饮了,李玉靖扫了长子李云志一眼,若有所思看了姜彦明一眼,热情让着众人吃起酒来:“来来来,今儿高兴,大家放开量吃酒,且醉这一回!”
    李凌波死和李玉绍罢退,宫里、京城如同石块落入湖中,不过惊起了几丝涟漪,也很就消散了,魏德妃失了孩子,大病了一场,直到夏天将过,才勉强从床上起来,能宫院里走动一二,身体虽说渐渐恢复,可往日骄傲却落入尘埃,人也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魏昭容比从前加得宠,除了魏昭容,原来李凌波宫里使女陈氏也得了圣眷,封了美人,很是得宠,秋末,禁中又传出了大喜信,沈皇后诊出了身孕。
    李丹若离宫已经住了大半年,秋天离宫让人神清气爽,可随嬷嬷慢声细语闲谈中却流出浓浓火烈之气:
    “……圣人诊出了身孕,这可是大喜事,若是圣人再生个皇子,官家就有两个嫡子了,说起来圣人也真是有福气,这才嫁进皇家多长时候?一年没到,这就怀上身孕了,听说圣人也害喜害厉害,比魏贵人当年还厉害,常常半夜里难过睡不着觉,传太医叫人,整个宫里都跟着担心害怕,官家虽说……药没断过,可官家心疼孩子,常常半夜过去看望圣人……圣人真是有福气哪!”
    “如今官家十天里头能歇魏昭容那里一两天呢,陈美人隔个十天半个月,也能见一回皇上,这就不容易了,官家身子不怎么强健,太医说要惜福养身,多数时候是刘贵人侍候着歇昭福殿,说起来,还真就刘贵人知道官家,听说官家就昭福殿里能睡得安稳……这都是不该说话,奶奶别怪,咱们就是说说闲话儿……”
    ……
    “这回真是出大事儿了!”秋末一天傍晚,随嬷嬷声音头一回失了淡定,仓惶害怕中却又透着浓浓兴奋道:“唉哟,这回真是出大事了,这事还得从昨天夜里说起,昨天夜里官家歇魏昭容院里,刚入夜,圣人就头痛肚子痛厉害,就让人去魏昭容那里请官家,谁知道这人跟话竟都被魏昭容拦下了,说官家吩咐过了,任谁也不能扰了,这一晚上倒没什么,谁知道,”
    随嬷嬷兴奋抚掌叹了口气,接着道:“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圣人就冲进魏昭容院里问罪,魏昭容极得圣宠,平日里连刘贤妃也退让三分,这脾气也大得很了,圣人就不说了,本来就那样脾气,这又怀了身子,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就说恼了,圣人气扬手去打魏昭容,也不知道魏昭容怎么想,就往官家身后躲,这一躲,圣人这一巴掌没打着魏昭容,竟划到了官家脸上!你看看!这还得了?!”随嬷嬷一声长叹,这回是真一声叹息了。
    李丹若听傻了,一巴掌划到了皇帝脸上,沈皇后打了皇上!那是至高无上皇帝,名字都不让人写、不让人说皇帝,沈皇后打了他!李丹若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随嬷嬷低声道:“咱们能回去过年了。”
    随嬷嬷眼睛连连眨了好一会儿,看着李丹若抿嘴笑道:“奶奶说极是,都说这离宫雪景好,看来这回是没福气看了,咱们也没多少行李,等宫里传了信儿再收拾东西,这事急不得。”
    “嗯,这大半年,大哥儿健壮了不少,三字经也背下了大半,回去见了刘贵人,刘贵人也能欣慰些。”李丹若笑道,随嬷嬷忙奉承道:“可不是,这大半年,大哥儿跟变了个人似,也跟咱们墨哥儿一样,一天到晚笑个不停,这孩子就得这样,让人看了多少欢喜!”
    十月中,刘贤妃让人传了话,李丹若将大皇子送回到宫里,郭树亲自接到宫门口,一路引进刘贤妃居处,等了大半天,刘贤妃过来和李丹若也就匆匆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她先回府去了,倒是大皇子,拉着李丹若和墨哥儿不肯松手,李丹若哄了好半天,答应隔天就带着墨哥儿来看他,才算哄他松了手。
    李丹若带着墨哥儿出了宫门,天色已经晕暗下来,宫门口,姜彦明穿着件靛青暗纹素绸斗篷,正前着手站车旁,仿佛有些焦急看向宫门口,见李丹若出来,急忙紧走几步迎上前,弯腰抱起墨哥儿,墨哥儿脸上猛亲了几口,转头看着李丹若道:“你可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没事,你等了多长时候了?这里是风口,你该车上等着。”李丹若看了眼呵欠连天墨哥儿问道,
    “没等多大会儿,车上坐不住,墨哥儿累坏了,你也该累了,咱们赶紧回去,回去再说话。”姜彦明一边说着,一边紧走两步将墨哥儿先送到车上,再回身扶着李丹若上了车,自己也跟后面挤进去,车夫抖动缰绳,车子转个头,往姜府回去。
    墨哥儿攀到李丹若怀里挤进去,打了个呵欠,几乎立时就睡着了,姜彦明挪了挪,挤到李丹若身边,伸手搂着她,手从李丹若背后伸过来摸了摸墨哥儿头笑道:“这大半年可算熬过来了,墨哥儿跟我都生份了,你也瘦了。”
    “我还好,你这一阵子要忙公事,还要看着人修宅子,肯定累坏了。”李丹若侧头看了眼姜彦明,姜彦明见墨哥儿睡沉了,低头飞李丹若脸颊上点了下,笑着低声道:“不累,我告了一天假,明天陪你去看看宅子,都是照着你喜欢样子修,还有些帘子帷幔什么,等你回来挑。”
    “嗯,”李丹若低低应了一声,姜彦明用力搂了搂她,低头她额头深深亲了下,满足低低叹息了一声,李丹若被姜彦明揽怀里,只觉得背后温暖如水般漫上来裹住自己,李丹若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低头看着怀里熟睡墨哥儿,只觉得心里满满往外漫着温暖和踏实,有夫若此,有子若此,也就够了。
    娇纵范家五娘子当年风光无限嫁入皇家,母仪天下,一年不到却被废为静妃,挪进了清心殿居住,范相公夫人听到信儿当天就病倒了,范相公几乎一夜白头,没几天就上折子乞了骸骨,并荐孙先忠入主门下省,作为回报,静妃从清心殿搬进了长乐宫里一处清静院子里,这昭示着她可以如那些太妃般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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