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水云双界录:卜月潭

第25章


  “那一边更大?”
  崇伸起几根根须在空中摇晃,须臾道:“左边!”
  茗立即向左跑去。光洁的石乳被水弄湿了,踩在上面很容易就会滑倒,而纵横交错的石笋却又如利刃一般。茗飞快地跑着,摔了无数跟头,身上到处都被划破了,忍不住呻吟道:“崇!说话呀!”
  “让我说什么好?”
  “替我骂骂这洞就好!”
  “让我说什么好呢?”崇的声音出奇地冷静:“生死由命罢了。那个囚禁你的贱人,是你妹妹?”
  “是。我们俩是不是很像?”
  崇道:“一点也不像!她狡诈狠毒,你狠毒狡诈,哪里有相似的地方?”
  茗刚要笑它,脚下一滑,再一次重重摔倒。她惨叫一声,却又猛地跳起身来,崇感觉到她浑身突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惊道:“怎么了?”
  “你听到没有……有人在叫……”茗向身后黑暗的洞穴看去,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你听……越来越近了……沙昆?还是昆沙?”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崇拼命乱晃道,“是风声,对吗?你听错了!”
  洞穴深处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两个家伙一起回头,立即被冲出来的狂风刮得一跤坐倒。风持续刮着,随风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巨大的轰鸣,整个洞都在颤动,洞顶的尘土纷纷落下。崇呆呆地问:“是什么?”
  “也许……是很大的风吧。”
  他们傻傻地又站了一会儿,忽见有片微弱的亮光在远处一晃既逝。当它再一次闪耀时,已经近得只有几丈远了。
  茗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在她身后,一股充满整个洞内空间的水无声无息地涌了上来。水里卷着无数碎石、尘泥,好像一条巨大臃肿的怪物,艰难而无可阻挡地向前蠕动着,那些微弱的闪光是水凝重的头部翻滚时的反光。
  “快跑!快跑!”崇扯着破嗓子喊,“不然一切都完了!去他妈的!”
  茗早已疲惫至极,加之惊吓无数,跑出几十丈远,双腿已经酸软得几乎迈不开,胸口憋闷,连眼睛都模糊起来。她只是凭着本能一步步向前挪着,耳朵里听见崇叫道: “你昏了吗?你要死了吗?天啊,求求你在死之前往左拐,水把风全往那里挤进去了……对了,好女儿!不要让后面那团臭屎泥浆啃你的屁股!我们得更快一些…… 见鬼,这些石乳都是吃屎长大的!让我看看……没有撞破,站起来继续跑,不要哭!”
  茗突地感到双腿一阵刺骨的冰冷,顿时又清醒过来,只见泥水倾斜着涌来,迅速漫过了膝盖。泥水里有什么东西狠狠刺了她一下,她尖叫着往前一跳,却迎面撞到一堵墙上。
  “完了!没路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他妈根本是场骗局!”
  茗伸手上下摸索一番,发现这堵墙由无数石头垒起,石头间的缝隙很大。当此时刻,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奋身向上爬去。谁知刚爬了两、三丈远,脑袋重重撞到洞顶,这下真的再无路可去了!
  她正惊惶地到处摸索,只听崇凑到耳边大叫道:“茗!茗!”
  “什么?”
  “你会活下去,对吗?”崇凝视她的眼睛,“不要忘了我!千万别忘!”
  茗勉强笑道:“你以为我是鱼吗?我最多也只能在水里呆上一天而已,这样浑浊的泥水,恐怕一个时辰都撑不下来呢……看来我们要死在一起了。”
  “是吗……我的亲人都在遥远的沙漠里,你知道吗?”崇摆出回光返照的样子,“很多很多……如果有战争,死人的人多的话,就更多了……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到了这片潮湿的土地,我是不是……做了一番伟业出来?”
  茗轻轻抚摩着它那在水气中已开始枯萎的花瓣,轻轻道:“傻瓜,哪有什么伟业?我们只是活着,然后死去罢了。”
  “也许你是对的。”崇的眼睛慢慢闭上,喃喃地说:“但我……还是很……幸运……”
  它突然猛地往上一耸,踩着她的额头爬到头顶,所有的根须都伸到洞顶,四处乱探。此时泥水已经漫过茗的胸口,马上就要淹没她的脖子了。因为夹杂了太多泥浆,挤得茗呼吸不畅,拼命仰着头,道:“你爬得再高,也只是晚死一小会儿……要不要最后吸点血?”
  就在泥水漫过她的嘴,她抢着深深呼吸时,崇猛地抽她一下,狂叫道:“有洞隙!石头里有洞隙!快把我顶进去!快!答应我,就待在这附近,千万别离太远了,否则……”
  咕咚……咚……耳朵已经浸进水里,听不清楚它的喊叫了。茗闭上眼,使尽最后的力气,将崇死死往缝隙里塞,蓦地手里一松,崇消失不见了。
  第十章
  “你怎么……突然来了?计划中不是这样安排的……”
  “我从来不相信计划好的事情,能成功的事,通常都不在计划之中。”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
  “可是……大祭巫又怎会如此相信你的?”
  “如果要我说,让一个人相信自己的法子,远比让人不信自己的法子多,你信不信?特别是,在危急之中救下某人,要他相信就更加容易了。”
  幕沉重地咽口气,决定换个话题。
  “这是你的本来面目吗?”
  “别瞎猜。”
  “怎么突然变成了妖族人?”
  “嘿嘿,既然你可以洗去源纹李代桃僵,我这又算什么?这世上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呢。”
  “不是说……你无法穿越禁制吗?”
  “你不知道吗?有的时候,禁制所能封印的只是某一部分……”
  “你……你是说,你并没有‘全部’到来?”
  “别瞎猜。”郁避开她的眼睛,瞧向窗外,“……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你呢,我的小可人儿?你又打算如何穿越没有尽头的卜月潭呢?”
  “没有尽头?怎么可能呢!”幕强笑了一下,“没有尽头……那么,那人……在哪里?”
  “那人就在你想不到的地方。给你一点提示吧:别以为潜得深就能见到,也别指望潜得浅就能避开。它……啊,见鬼。这个名字是禁忌呢。”
  “这……这是什么意思?”
  “当你潜入潭内就会明白。记住,不要去找什么脸之类的,那完全是胡说八道。你要寻找的是一面铜镜。当你拿到镜子时,千万别看。卜月潭几千年来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里面,就是因为她们都被‘寻找脸’这句谎言骗了。”
  “谎言?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嘿嘿,你要这么说,可对不起千百年来艰难守护此地的祖先们。就我所知道的,人和妖族仍然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当初的诺言,但是撒下弥天大谎的人,是巫族……他们向来如此,从他们的祖神伏羲开始,就会耍弄权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整件事朝着他们安排的道路前进了。他们以为这世间真的就无人知道呢,哈哈……嗯?你那是什么脸色?
  “你知道的可真多……我怎么觉得,你甚至知道的比大祖母还要多?你好像……”
  “好像什么?”
  幕自嘲地摇摇头:“我乱想的,你别笑我——我觉得你对卜月潭的了解,好像许多年前曾亲自参与建造一样。啊……我……我乱说的,你别在意……”
  郁冰冷的手慢慢摸过幕的咽喉,摸到她惊恐的脸上。
  “你慌乱得像只小羊羔……可人儿,今日我心情很好,所以教你一个乖——永远不要乱想乱猜,是为处世之道,明白吗?”
  “是、是!我、我明白!”
  她颤抖着,过了一会儿,竟然连颤抖都不能了——那只手将不可思议的寒冷传递给她,以至她全身的热血都冻僵,整个人似变成块冰封住的石头一般。忽地郁一笑,轻轻一拍她的脸,退开两步,恭敬地蹲下。
  “茗大人!”门外响起侍从的声音,“晚饭已经准备好,大祭巫命小人来请大人和郁阁下。”
  幕在那一瞬恢复了意识,浑身剧震,就在她失去控制地要落下榻时,郁伸手扶住,答道:“是,我们这就来,请大祭巫放心。”
  “感受到了吗?”待侍卫退去,郁笑嘻嘻地说:“我又给了你一些力量。跟着我,你会尝到数不清的甜头呢!做好准备吧,今晚行动。”
  “今……今天?”幕头晕目眩,用力按着太阳穴,勉强道:“可……可大祭巫说今天暂时不下去了。”
  “哦,那是他说的。”郁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我说,就是今晚。”
  “茗,你相信我吗?”
  茗从水中钻出,喘着气问道:“什么?”
  “你相信我吗,茗?”大祖母坐在河边高高的岩石上,问她:“无论……任何事情?”
  那时节,太阳已经落到了山谷之后,但是天仍然明亮。这片河滩有两、三里宽,被山洪冲下来的巨石乱七八糟地堆着,碧色的河水就在岩石间弯弯曲曲地流过。夏日的阳光曝晒了一天,此刻岩石烫得茗根本不敢碰,但大祖母在上面端坐,浑若无事。幕今天的练习是活捉两只山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座山里晃呢。
  茗靠在巨石一处阳光不曾晒到的阴僻角落,梳理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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