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水云双界录:卜月潭

第28章


镜,我想要还你尊严之心,天地可鉴。你呀,还说过什么隐居生活,招摇得满天下都知道,早在听风阁监视之内,只不过昊与我一样,对你尚有愧疚,才放你一马的。”
  巫镜恼怒道:“哼,尚有愧疚……我在缙山流血流汗,到头来却替人扛罪,你们若还没有一丝愧疚,还配做人吗?可是你这么说我越发不明白了,难道云中族和鲆岛的人竟在打那个卜月潭的主意?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巫劫斟词酌句地说:“我说过它的历史可能远超过你的想象,就在昨晚,我接到了昊送来的信,这两个月他彻查了史官厅里的文案,发现卜月潭竟然是四千三百年前,由黄帝命人督造。”
  “什么?”
  巫劫又自怀里掏信函,巫镜打着哈欠道:“老劫,你怎么像女人一样磨磨蹭蹭?你不嫌麻烦,我还看着累呢。”
  巫劫展开一卷羊皮,那上面用丝线密密缝着几行小字,巫镜凑近了才看清楚,写的是:“记:长老励与帝会,帝命弃姬者铸潭以镇。后旬,盟于汨罗,乃定。岁旦卜月而祭之。”
  巫镜忍不住夺过来,一遍遍仔细地看,半响方咕哝道:“就这么两句?太也简略了点吧,既不知道潭在哪里,又不明白为什么镇……连镇谁都不写。史宫们真是惜笔如金啊。”
  “我倒觉得……”巫劫想要收回羊皮卷起,巫镜东躲西藏,就是不给他,“这是史官故意忽略。也许是个禁忌,就象顷宫之事一样,记载得语焉不详。如果……”
  话未说完,忽听洞外有虎贲侍卫喝道:“什么人?”随即响起数声拔剑之声。两人同时一凛,巫劫低声道:“出去瞧瞧。”巫镜忙将羊皮丢给他。
  却听有个女子的声音道:“小女子孤身行走,不想迷失了道路,见到有火光,就走来了。山林深峻,风急露重,素有虎狼出没,还望能容小女子暂留一晚。”
  巫镜本已快步走向洞口,闻言一顿,低声道:“好得体之语。我在此居住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女子如此从容。是否……”
  巫劫点点头。巫镜手掌上绿光闪现,画出一道符文。他捏紧拳头,走到洞口,只见数名虎贲侍卫高举火把,围着一名女子。巫镜只瞧了她一眼,顿时胸中乱跳,慌乱中连符文都由它散了去,心道:“荒野山林间,竟有如此……如此……见鬼,竟找不到词形容她的美貌,果然……逆常而谬,大凶之兆!”
  天黑得像锅底。雨仍然很大,冰冷刺骨,连古老的松林都有些吃不住劲,摇头晃脑,发出暗哑的告饶声。因为还是冬天,草蔓枯干,豆大的雨点直接击打裸露的土地,泥水横流。卜月潭边那锥形山丘的外体上,覆盖千年的尘土大片大片被水冲刷下来,其中大部分顺着精心构造的一条条隐渠流向后面一处地沟,然后从那里排到峭壁下的一条暗河中。但是锥形山丘表面已经塌陷了不少,所以仍有许多股水汇集在一起,在那洞口前形成一片瀑布。泥水汹涌地灌入洞内,迫使里面打开封闭通道的工作停顿下来。
  一名侍从浑身泥水地从洞里钻出来,挤过聚集在洞口搬运的人群,向冒雨站在洞外指挥的大祭巫大声道:“积水已经漫过头顶了!”
  “向里面透进去了吗?”大祭巫紧紧皱着眉头。
  “看不清楚,水太浑浊了!没有办法,水流湍急,在里面根本立不住脚!”
  大祭巫叹口气,沉吟片刻,说道:“先让里面的人撤出来吧。命人继续在洞口加固,不能再继续让渗进洞去。如果明天仍然下雨的话……”他说不下去,手一挥,那侍从领命,转身大声吆喝,命令手下扛着土包封锁洞口。
  大祭巫的副手宁齐道:“要不……这个月的祭祀暂停?”
  “不行!一旦停止,恐怕就无法收拾了!”
  “是。属下想,是否……应该求助于汨罗?毕竟此事非比寻常,五老会不会坐视不理。”
  大祭巫看着数十个火把在洞口前不停移动,风雨如梭,那些本该耀眼的火焰模糊得像一朵朵鬼火般,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你来安排吧。”
  “茗呢?”他踏着漫过脚背的积水往回走时问。宁齐躬身道;“适才属下已经问候过,茗大人看来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早早就睡了。”
  “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她即将面对的是……唉,很艰难呢。对她的保护一定要再加强,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是。”
  他们一面商讨着,一面走入灯火晦暗的营地,谁也没有发现他们谈论的人,此刻就匍匐在锥形岩石顶端。说是锥形,其实数千年风雨侵蚀,顶端已经被磨成了一块三丈方圆的平地。幕一瞬不瞬地监视着下方的动静,虽然火光很弱,但是暗中发生的一切她都瞧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悲喜不辨。从洗去“源”纹开始,郁不停地将寒冷输入她体内,这个身体已经愈来愈喜爱黑暗、寒冷和潮湿,就像此刻,冰冷的雨浸入衣服,她却感到格外兴奋、舒坦。她偷偷瞧了一眼身后的郁,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郁就那样静静地闭目端坐,她的身后隐隐有一片淡淡的雾气。可是幕分明看见那是无数缕细细的水线自她身体发散开去,伸入空中……而雨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倾泄下来。这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但……为何她如此强大,却仍费尽周折要让自己入潭?她曾经说是因为卜月潭周围遍布禁制的原因,可是现下,她却毫无顾忌地在这潭顶释放自己的力量,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顾忌……难道……幕的念头跳跃不停……难道她惧怕的其实是潭水本身?
  卜月潭水有什么可怕的?
  忽听郁冷冷地说:“你在看什么?”
  “啊……我……我看见大祭巫已经离开了,但下面还有二十几人在封堵洞口。今晚恐怕……不好混进去了。”
  “是吗?我可不这么想。”
  “也许能躲过洞外的人,但……我瞧见有几人进了洞。洞里狭窄,到处都是石笋,有些地方连两人并排行走都不容易,怎么可能混得过去?”
  “那么,杀了他们,就没有阻碍了。”
  “等、等等!”幕一下站起身:“为何要杀他们?不是说悄悄潜入吗?杀了人的话,大祭巫可就发现了!”
  “嘿嘿,瞧你吓的。放心,我答应了你,不会无缘无故杀你族人的。”郁站起身,那些纷飞的雨线瞬间消失,但是雨却并没有停,只是略小了些。她走到边上向下张望,拍着幕绷紧了的背道:“我自有办法潜入。差不多是时候了,你准备好了吗?”
  幕在她面前连一点企图反驳拒绝的勇气都没有,点头道:“好……好了!”
  郁左手抓住她的胳膊,右手向上,静静地站着。幕忽见有一根水线扶摇直上,钻入云中。这动作让她心中一动,暗道:“她在寻找其他的人?难道来卜月潭的,还有其他厉害的家伙?”
  须臾,远远地传来响动,似乎是松林发出的呼啸。这响动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幕的心跟着砰砰乱跳,突然间,啪啦啦一阵巨响,一股狂风穿越了林子,刮过营地,正面撞上高大的锥形岩石。狂风夹带着冰冷的雨水、破折的树枝,还有在营地里掀起的大堆物事,劈头盖脸向正在洞口封堵水流的人砸去。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洞外的人要么被刮倒在地,要么被东西砸翻,无不拼命抱住了头脸。
  幕身体一震,被郁拖着闪电般向下掠去,连续越过数块突出的岩石,骤然耳中嗡的一响,脑袋顿时剧痛,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她不知道,狂风被高大的岩石挡住,正猛烈地向唯一还能宣泄的洞内灌去,好像汹涌的洪水般将她二人卷入其中。下一瞬间,洞内的风又被反弹回来,夹带了无数的泥浆。洞里的人先是被刮翻,撞在纵横交错的石笋上,接着被反弹的泥浆打得抬不起头来,数人当场被撞晕过去。洞外有人顶着风嘶声叫道:“快……快出来!”
  当风的呼啸声迅速低落下去时,所有的人都仓皇地往外逃去,也有人大声呼喊,抢救伤者抬出。刚才封闭洞口的泥包和树桩被一块坠落的巨石撞开老大一处,水泻如注,直往洞内灌去。
  大祭巫赶到洞口,眼见众人惊恐的样子,心中也禁不住战栗。自大祖母遇难以来,坏事一桩接着一桩,这样的状况别说父辈,连曾祖辈都未见过。看来沉寂多年的卜月潭,真的要在自己这一辈变化了,不知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他正自感慨,宁齐满身泥泞地钻出洞,道:“大祭巫,洞里一片混乱,无法深入,但封门应该还没有大碍。”
  大祭巫回头环视:“管执来了没有?”有人大声回答,大祭巫道:“外围的巡逻仍然正常吗?”
  管执道:“目前为止还算正常,三名兄弟在刚才的狂风中受了点轻伤!”
  大祭巫道:“洞内暂时就这样吧。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参与到警戒中,洞里的水……只好等天明再想办法了。”
  宁齐于是强打精神,指挥众人收拾残局,救助伤者。身体紧紧贴在洞壁顶端的郁轻轻一笑,对抱着石头兀自晕眩的幕道:“你瞧,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半个时辰之后,洞外除了两三名侍卫看守外,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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