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江湖

充满秋意的庭院里，夕阳照着老人。
    老人展开手里的信笺，看罢后摆手把年青人唤到了身前。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也不动，秋风吹起了无边的落寞。
    ……
    “你师傅提过的神秘人物？”老李面带疑惑地问。
    “是啊”曲彦答道。
    “以前师傅还在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可以在我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试着联络他，想不到竟然四十多年后我还遇到这种状况。”曲彦感慨道。
    “可是，都过了那么久了，那人就算还在也很老了吧？”老李道。
    “我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前几天碰巧想到所以就写封信试试”曲彦叹道。
    曲彦一摆手，老李退了出去。
    病急乱投医也许就是我这样吧，曲彦苦笑。
    求人不如求己，曲彦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案发现场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神江门惨案刚刚发生不久，所以曲彦决定先去神江门看看。
    神江门总堂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号称武林中武功最高的四个人之一竟然被人杀死在戒备森严的家中，而且被人灭门，就算不是武林中人也会按捺不住好奇心吧。
    人总是这样，其实神江门的遭遇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了能在有茶余饭后的聊资，为了能在日后别人问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可以拍拍胸脯说问我吧，人们还是象看到臭鸡蛋的苍蝇一样围观着别人的不幸。
    “头儿，您来了？”是小李。
    “都楞着干什么？快给头儿搬个椅子！”
    曲彦皱了皱眉头，小李是老李的儿子。曲彦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老李这样的老实巴交的老捕头会生出来一个这么混身市侩气的儿子。但是小李除了是出名的马屁精以外还是出了名的好仵工，所以曲彦也不得不带着点假笑点点头，然后问他凶案现场的详细情况。
    “一共七十四人，全部死在院子里”。
    “初步断定全部被刺死，估计为软剑一类，剑锋相当之薄，剑长两尺九到三尺二之间。”
    曲彦笑了，初步断定就有这么些推断，小李的仵作功夫是名不虚传。
    “如果是用剑那么必定快的惊人。”小李说。
    “何以见得？”
    “每具尸体都是倒下后过了一阵子才流血出来，必定剑快非常！”
    “你怎么知道？”
    “因为现场被保存得很好，而除了地上可以辨认的血迹经过确认是从尸体咽喉流出来的，庭院的柱子、假山甚至花草我都看过了，一滴血都没溅到。由于现场没有尸体被拖动的痕迹，尸体也没有出现被点穴所出现的关节僵硬，排除了尸体是先被杀死再拖到这里和被先点穴再杀死的可能，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凶手的剑太快了，所以尸体在倒下后才出血。”
    曲彦满意的点头，小李虽然为人市侩一点但是做事的确是无可挑剔。所以每次破案功劳总是少不了小李一份。
    老李从内堂出来，对曲彦行了个礼，说：“帐目对过了，存金一两不缺，古玩也没有短少。”
    曲彦沉思起来。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钱，武功高到能把华怒江杀死的人不会把钱放在眼里，而且比华怒江有钱的人大有人在。
    仇杀？
    华怒江的仇人一向不少，可是能威胁到他的人可谓是一个也没有，剑啸江湖四个人可不是说着玩玩的，现今江湖上能值得他们出手的人都不多了，更何况灭门？
    武林中出名的快剑世家有南海剑派和长白剑派，但是都已人才凋零而式微。其他号称什么闪电剑、狂风剑的江湖小角色则根本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曲彦想不出所以然，于是他决定先去看看陈应。
    陈应死了有十几天了，棺木还未下葬。
    说是看陈应，其实是看他的尸体，如果那还能叫做尸体的话。
    一个人死了以后除了一层皮以外没一处是完整的，这种被害者是曲彦当差近50年来第一次见。仵作老张也没见过。
    老张是小李的师傅，当仵作有四十多年了。
    “混身经脉肌理都分辨不出来了，实在是难下手。”老张在见到尸体后这样说。
    难下手，就代表着有可能有所突破，所以陈应的尸体到现在也没能下葬，至今还停在衙门的仵工房内。
    曲彦走到了老张背后。
    尸体被特殊的药水处理过，所以在短时间内很难腐烂。
    老张正俯在尸体上仔细地研究。“是你吧，老曲？”老张头都没抬一下。
    “是我，有什么进展么？”
    “尸体表面全找不到一点伤痕，里面都快成浆了。现在弄清楚了尸体的情况就可以推断死亡原因了。”
    “什么原因？”
    “不敢确定。”老张说出了一句废话。
    曲彦没有插嘴，因为他知道老张一定还有话要说。
    果然，老张接着说“不过昔日我在还是学徒的时候见过一具被魔教‘九天十地大搜神手’所伤的尸体，也是筋脉尽碎。”
    会是魔教么？曲彦暗想。
    “那大搜神手也会伤及肌理么？”
    “不会，肌理也严重损伤的原因就是我一直想要弄清楚的，等我老朋友孙太医来和我一起研究可能几天内就有结果。”
    “对了顺便帮我弄两壶酒来，一定要十五年以上的女儿红。”面对这么一具尸体居然还能有兴致喝酒，曲彦苦笑。
    曲彦没有再问下去，拍了拍老张步出了仵工房。
    为什么有人要杀陈应？言官在朝廷的奏章一向是严格保密的，应该不会是因为他的弹阂密章而引起政敌的杀机。说到钱财，陈应这种刚直的言官则一生都处于清贫状态，绝不会因为钱。为什么呢？曲彦揉了揉太阳穴，招呼车夫往王家驶去。
    王寅宏乃洛阳三大首富之一，富可敌国。
    王寅宏的尸体算是几具尸体中最快断定死因的，典型的吊死。
    曲彦当差40几年没少见到同类型的尸体，基本上全是自杀，但是没一个是象王寅宏一样吊死在离家数百里的地方的。所以虽然致死原因平常但是案件本身绝不普通。
    一个有着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的人，家里有着十数个娇妻美妾，子孙成群，当然不会想不开自己跑去郊外的寺庙上吊。
    对于洛阳的老百姓来说，三大首富的死当然比江湖人物或者朝廷官员更为震动。
    所以王寅宏的死给洛阳地区带来了很大的波动，甚至在几天内连物价都受到波及。
    受到最大波动的就是他的家人。
    当曲彦步入王家大门的时候王寅宏的儿子和妻妾们正为分家产吵得翻天覆地。曲彦在声明了自己不是哪一边邀来壮声势的只是来查案的之后众人看他的目光才友善了一些。曲彦绕开继续开架的一群人进入了内堂。
    当晚是有家人看到王寅宏初更就上床就寝的，而王家的护院共有65个，分5个一组轮流值夜，基本上照王寅宏生前的话就是做到“滴水不穿”。富贵人家大都有些自危的心理，所以总让自己的庭院守卫森严，也许不止为保护自己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吧，也许有那么一群人连半夜都还在为自己守护，会连睡觉都睡得安稳些。
    可是王寅宏的觉睡得还是不那么安稳，还是不明不白地被吊死在郊外的寺庙外。
    曲彦看了看仍然在巡班的护院们，看着仍然滴水不穿的王家大院，边想着，边走进了王寅宏的卧房。
    如何不惊动王家守卫而将王寅宏平安地弄出王家大院？最大的可能当然是秘道，大户人家经常在宅院内兴建一些秘道以备不时之需。
    床是京城“满盛斋”的，雕工相当精美。曲彦已经仔细看过，该床共雕有瑞龙10只，玉树11棵，祥云21朵，但是并没发现任何机关。
    地面是上好的青石铺的，经过细心的敲击后曲彦放弃了对于地道的猜测同时对于青石地板的硬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当然，也有可能有夹壁，数十年的当差经验令他清楚的知道有这个可能，所以每个可能是暗门开关的物体曲彦都仔细研究了一遍，终于被他发现一个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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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找夹壁，墙上的饰物当然是要放在首位研究的，曲彦以前就见过一次只要挂壁灯一灭墙上就顿时出现一个暗门的情况，当然还有山水画的摆设，更少不了研究神龛的位置。这些都是多年来的案例曾经出现过的情况。
    神龛被曲彦研究了半个时辰。小香炉是被彻底地清空了的，结果令曲彦失望的是机关并不是香炉本身而且也不是被埋在香炉的香灰里。
    山水画倒真是很普通的山水画，不仅真的是有山也有水，就连色调和运笔也都很普通，应该不是什么名家之作。曲彦取了画，仔细地研究了一阵，未有发现任何端倪，终觉意味索然于是重又挂好。
    挂壁灯，落满了尘埃，只有中间的烛座附着一些红得象在流动的血一般的烛泪。曲彦随手指在灯台边缘一抹，感觉怪怪的，尘埃竟然擦不掉！尘埃原来是被牢牢粘在灯上的，看来机关就和挂壁灯有关，曲彦来了精神。
    用手一拧，挂壁灯果然应手而动，不过奇怪的是不仅没有牵动机关的声音，屋内也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刚刚来的精神一下子没了，曲彦也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一个不是机关枢纽的挂壁灯要粘上尘埃来掩饰呢？
    明知道灯有问题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真把老捕头曲彦急得满头大汗。
    过了一会儿，曲彦颓然拉开靠在桌子边上的椅子，坐了下去。
    与其说他坐下还不如说是倒下，直到现在，曲彦才真觉得自己老了。
    曲彦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一股凉气直吹背项。
    惊然回头，不知道何时背后的墙上出现了一扇门户，正是他苦苦寻觅的夹壁。
    到底什么触发了机关打开了暗门？
    曲彦若有所思地看着挂壁灯，站了起来，同时把椅子推了回去。顿时，刚刚出现的门户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灯的机关加上椅子的牵引才是开暗门的关键，筋疲力尽的曲彦不由得赞叹自己的好运气。
    于是暗门再次被打开，进入夹壁里的曲彦发现，里面赫然有着一个地道的入口。
    毫不迟疑地，曲彦纵身往地道下跳去。
    地道相当的窄，恰恰能容一人通过。出奇地，地道中没有一般地道的腐坏气味，曲彦掏出了他的专业行头之一：花了30两银子从“六巧斋”买的火折子，据说就算在雨中都可以连烧两天两夜不灭。
    火光相当的亮。如果不是经常有人来的话那么这个地道一定有着特殊的通风设置，曲彦如是想，一边想一边往地道前走去。
    突然，前方地道猛的宽敞起来，是一间密室。曲彦呼吸粗重了起来。
    密室的通风功能显然非常不错，曲彦在点着了密室四角的四盏长明灯后熄了火折子。
    空间很不小的密室，里面陈列了许多东西。
    王寅宏的密室当然不是一般的密室，只是两棵珊瑚树就有五尺多高，至于古玩和字画当然也雅致地摆放在恰当的地方。
    然而最吸引曲彦的却只有两样东西，两样摆在最显要的案几上的东西。
    只见主位的云石案上供奉着一尊黑面神像，而案边靠着两只象爪一样的物体，趁着长明灯的灯光映出耀眼的金芒。
    也许别人不会惊讶，人们的信仰各式各样，一尊神像又能代表什么？但是那黑面神像却给曲彦带来了无比的震撼，因为，那就是“阿比那明火邪王”，魔教的本尊大神。
    又是魔教，曲彦手中渗出一丝冷汗。
    无论是谁发现自己的对手可能是魔教心里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即使魔教已经销声匿迹了近20年，可是突然被自己在王寅宏的密室里发现阿比那邪王本尊，仍然是一件让人相当不愉快的一件事。
    曲彦走过去，仔细的端详着靠在案边的金光闪闪的爪状物，突然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他想起来一个人。
    魔教阿比那五兽天魔长老，恶豹天魔金不残。
    传说金不残在未做天魔长老的时候颇做过几件让人能记得他的事。
    而第一件事就是贾家凶杀案。
    金不残在泉州喝酒的时候被两个蓝田豪门贾家的两个莽汉言语所激怒，当场把两人杀毙后又远道杀去贾家，结果是贾家一百多年的武林豪门被他一个人扫平，蓝田贾家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被他拉出肠子拖了一百多里地才断气。虽然贾家在武林中的声誉也不怎么样，但是金不残的残暴确实是令人毛骨悚然。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要在蓝田提起金不残，那就比提起魔鬼更令人颤栗。毕竟，相比之下，金不残比魔鬼更为真实些。
    第二件事是鸣远镖局惨案。
    不知道那年鸣远镖局的镖师因为什么原因招惹到这个魔头，一趟镖没走出山东地界全部随镖人员都被他杀了，只留下一个赶车的，而目的则是为了让他活着告诉别人这件事是他做的。事后经过镖银点算，却发现镖银一分都没有少。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金不残当时的确引起了武林中很大的愤慨。
    第三件事是武当青云子案。
    青云子是当时武当道家四大弟子之一，鸣远惨案不久，于路间遇金不残，立时出手，结果被金不残点住穴道，用封气走血之法吊着命活剐了一天一夜才死。由于这件事，使得武当、少林等各大门派联发缉杀令，甚至发出了一个由少林金刚堂长老和武当清虚院执法所组成的“锄魔团”专事捕杀金不残。中间和金不残几次相遇，几乎要了金不残的命。最后在江南发生了一场大混战，眼看金不残浴血苦战即将不支的时候魔教教主现身，并救走了金不残，自此以后金不残感恩托庇于魔教之下，较少出现在江湖中，后成为魔教阿比那八大长老之一，恶豹天魔长老。后来在魔教长老峰一战中能够走脱的三个五兽天魔长老里，就有着金不残的名字。
    金不残的独门兵器，就是“豹爪金光夺”。
    靠在案边的两只爪就是“豹爪金光夺”。
    “魔教、魔教…….”曲彦自从王家大院出来就不停喃喃地说着这两个字。
    车夫老赵认为他一定是中了邪了。
    在王家没能发现通到外面的秘道，但是却发现了一个不小的密室，密室中竟然有着魔教的本尊和魔教长老的独门兵刃，曲彦苦笑，忙活了那么久没解开一个迷题反而增添了许多疑点。
    倒底最近的几个大案和魔教有什么关系呢？
    王寅宏和金不残有些什么联系呢？
    想到这里，曲彦又开始喃喃自语了。
    老赵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冲着车里的曲彦说道“头儿，你怎么和魔教干上了？这已是你今天说的第一百三十四个魔教了。”
    曲彦有点窘了。
    “赶你的车吧，没你什么事。”
    “去哪儿？”
    “兵部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