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江湖

封常清正欲指挥中军对赤蒙天合围，却发现有些贪功的将士已经零零星星冲到了赤蒙天的中帐护卫军阵前百步。安西军素来以纪律著称，少有冒进之举。这些贪功者大都是前数日在擂台上被打伤军官的下属。由于长官伤病不能带兵，所以这次临时委任的带兵官似乎有些约束不住。“糟！”封常清急道。
    “糟？什么糟？”卓心湖在一边提斧问道。卓心湖手携等身高的巨斧，竟然步履如飞而丝毫不落后于骑着骏马的封常清，让周围的*看得咋舌不已。“莫非将军是怕因为赤蒙天而耽搁了追不上龟兹王？”萧夜从后面策马赶上问道。
    “凭他一个败逃的诃黎布能跑多远？早在昨天夜里我就令尉迟将军密调了五千兵马，绕道去龟兹营后方百里处埋伏，一则可以截下龟兹运补的粮草，二则可以在诃黎布落败之时加以拦截，以封将军的能力绝对不会让诃黎布轻易走脱。我担心的是那些贪功而不听军令指挥就冒然冲前的士兵。所谓困兽犹斗，赤蒙天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猛兽。万一他的反扑猛烈，这些兵士的溃败很可能影响我们合围的速度。”
    封常清果然对战争有着本能的触觉，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冲上去的零散唐兵在赤蒙天的指挥拦截下遭到了预言中的下场。龟兹兵阵势一变，前排士兵蹲下围成一圈，单手短盾护住头脸形成了临时的铁甲肉墙。
    被肉墙所碍，不少冲得太猛的唐兵被绊得飞了出去，墙后龟兹兵掩上来手中长刀一挥就是一颗头颅。没有被绊倒的唐兵也好不到哪里去，铁甲肉墙中伸出的神出鬼没的短刀捅得是又准又狠。不多会儿，冲上去的上百贪功冒进的唐兵就只剩下数十人，却是再也不敢往那死亡之墙再冲，只留下一地的尸骸，纷纷后退。
    封常清早就做出了决定，令箭一挥。溃退的唐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慢慢前进合围的*乱刀斩翻。萧夜大惊，连忙转向封常清。
    封常清似乎明白萧夜在想什么，萧夜还没来得及开口封常清就对他说：“萧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情，这些都是我的手足，下命令斩了他们，我的心就象刀割一样。但是为了能成功照原定速度合围，为了让军法通行，不让两万多手足将来因为犯这样的错误而丧命疆场，军令必行。即使是我的亲生兄弟，只要不遵军令，怯懦误事，我一定斩！定斩不赦！他们不会怪我，这就是军人的宿命。”
    封常清的果断，使得唐兵一开始的小挫并没有延误后面数千骑兵的合围速度。封常清的话让萧夜没有开口问下去。看着*骑兵转眼就把刚刚被斩的逃兵尸体抛在后面，看着马蹄从尸体上踏过，萧夜突然有种想吐的感觉。“战争，这一切就是战争么？”萧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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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常清，果然有点本事。”赤蒙天冷哼道。
    封常清见自己带出来打头阵的数千骑兵已经渐渐形成合围之势，当下命令前锋胡连虎领两千骑来回奔袭赤蒙天刚组成的铁甲肉墙，同时命左路偏将带步甲五千巩固和缩小因为胡连虎离去而略显松散的包围圈。而后封常清命岑参带领群豪紧随左路偏将，于阵中以长弓暗器袭杀对方带兵官。部属好先头阵容以后，封常清带着剩余骑兵与后续上来的万名甲兵汇合，朝龟兹营中赤蒙天所在缓缓推进。
    赤蒙天见状，情知自己这数百名精兵即使围成肉墙也难以牵制住*的追击速度。这样即使自己再骁勇也难以拖延对方的冲击。怎样可以照自己原来所想拖住*为大王争取时间呢？
    龟兹的铁甲肉墙受胡连**兵骚扰奔袭虽略有乏惫，却还无甚大恙，只是眼见*如乌云滚滚渐渐合围却无法可施。但是龟兹军却无暇思考如何突围，眼下最头疼的是岑参所领的十数名中原豪杰，箭矢破空，龟兹军铁甲肉墙虽有短盾铁甲，却还是不时被他们射中露在甲外的手臂和小腿。虽然伤并不很重，但是在抵御胡连虎奔袭的同时，身上的创口却血流不止，那种汗水渗入伤口的刺痛感觉由皮肤散发出来，令这时的龟兹军确实有种苦不堪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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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常清在阵前看到龟兹中帐军阵容出现的松动，不由得微微一笑。封常清正待再挥令旗一鼓作气歼灭赤蒙天残部，却突闻龟兹营后令号吹响，散乱的龟兹人竟然开始迅速向南聚集。才瞬间功夫，刚才令冒进*吃尽苦头的铁甲肉墙就已经不复存在。
    在旁边看起来这种景象实在有点怪异的感觉，上万军队向只有千余人的小队推进，照道理说应该在瞬间就踏平了龟兹阵营的，然而因为赤蒙天突然使出了*前所未见的怪异铁甲肉墙阵法，再加上少数零散兵士的冒进，竟然让赤蒙天所带的千名兵士在*逼近的情况下仍有时间聚集起来。只是不知道赤蒙天迅速撤掉铁甲肉墙往南聚集的用意何在？
    以区区的千名兵士，要阻挡渐渐逼近的*数万名骑步兵是决不可能的。只要一交锋，这龟兹的千余中帐护卫军就会在战阵中被乱刀分尸。难道是早知留下是死路一条，直到现在才想逃生么？
    封常清想到这里，眉头稍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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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前的胡连虎见龟兹兵撤阵南退，连忙挥军追击，但是却被断后的龟兹兵挡住。本来，千余名龟兹兵在撤了阵后如何会是数千名骑兵对手？奈何赤蒙天带队持金刀亲自押后，又撞上胡连虎是个有勇无谋的主儿，刚一见到龟兹兵阵角松动，不等封常清号令便领着队伍掩杀了过去。赤蒙天见到胡连虎驰来冲阵，只把令旗一挥，已有数十名兵士将长枪枪尖朝外插在了阵前地上，形成了两三排交错不一的枪栅。
    几道枪栅就想阻挡我？念及此处胡连虎不由得心中冷笑。胡连虎本是安西营中冲阵第一勇将，也是因此才被封常清提为先锋大将。胡连虎拜将之后，封常清就将新得的会达奚部落宝马赠给了他。这马通体黝黑发亮，鳃满目圆，唯毛发全白，是会达奚部被奉为神马的千里良驹。胡连虎得之以后珍惜异常，为其取名为乌风白鬃骓，从此数年这匹马就成为了他征战的最大助力。
    现在眼前这几道枪栅在热血正沸的胡连虎看来，不异于是一种对他实力的藐视。这种枪栅，根本不能挡住乌风白鬃骓的轻轻一跃。刚才的几度冲袭都不能耐何龟兹的铁甲肉墙，胡连虎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见到枪栅在前哪里还能理智思索，大喝一声，提马就跃了过去。
    乌风白鬃骓果然是会达奚的神马，四蹄稍腾就轻松地越过了枪栅。胡连虎豪声大笑，手起刀落，砍翻了两个身前的龟兹兵。血腥的气味让胡连虎兴奋了起来，大喝一声，手中长刀一挥，准备招呼部众向前冲击，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凄厉的马嘶和兵士悲鸣声。
    胡连虎回头一望，不由得心中一凉。只见身后十步之处，几个跃不过枪栅的骑兵被长矛硬生生地连人带马支在了半空中，其中一两个未死的还挂在枪尖上，在鲜血中痛苦地*。
    他的冲动让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虽然乌风白鬃骓神骏非常，但是那却不代表前锋骑队的军马都有跃过枪栅的能力。如此一来，前锋队随后赶来的数百骑兵被挡在了栅外难以进入，而胡连虎则成了单枪匹马深入敌阵兼而显眼的大靶子。
    远在阵后的封常清看到了这一切，直气得将手中马鞭用力地摔在地上。“这个胡连虎，怎么永远不记得在打仗的时候把脑子带上！”封常清望着被困龟兹营中的胡连虎左冲右突的样子恨恨道，眼中却不由闪出一丝的泪光。毕竟，胡连虎早在平定会达奚叛乱时就跟随他，是他多年的老部下了。
    赤蒙天就在远方封常清的注视下，手握金刀冲了过去，转眼间就策马到了胡连虎的身前。胡连虎正用手中配刀抵挡着四面八方攻来的长矛刀剑。他的长柄大刀早已扔掉，那样的长兵器在被围攻的时候漏洞百出，只会导致他更早败阵而亡。他坐下的乌风白鬃骓愤怒地嘶鸣着，它似乎感受到了此刻背上的主人绝望的心情。
    封常清只见到枪栅后金光闪动，赤蒙天趁着胡连虎忙于抵抗围攻的时候绕到了他的背后，胡连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赤蒙天削掉了半颗头颅。赤色的晚霞中，赤蒙天指挥部下继续南撤，他指使几个人将难以马上驯服的乌风白鬃骓就地戳死了，自己持刀在往南退的队伍最后押阵。赤蒙天的金盔金刀在夕阳下闪烁着，封常清甚至能感觉到金盔下面赤蒙天那一双精气逼人的眸子发出嘲笑的目光。
    封常清握紧了拳头，他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捏了一把冷汗。“让前锋队分出一百人下马火速拔去枪栅长矛，剩下的骑兵居旁掩护！”封常清哑声道。这个赤蒙天的确是个相当顽强的敌人，封常清不由地想。
    封常清的方法相当有效，刚下令下去，枪栅已经被清理出一条能容两辆牛车通过的过道。“叫前锋骑兵尾随追击！由前锋队的副将指挥！”封常清果断地下令。
    萧夜看着这一幕幕，留在心中的片段如浮光掠影一般飞过。“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他心想。到底事情不对劲在什么地方？萧夜努力捕捉着那在自己心头一掠而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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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诃黎布感到自己现在真象一条狗，一条丧家之犬。
    为什么自己好好的不待在龟兹，不顾国师和众将劝阻，非要听阁罗风的话举兵攻唐？自己倒底是断了哪根筋了，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断送了龟兹的军神盘陀，然后屈辱地逃走？不，不止是盘陀，恐怕连自己的爱将赤蒙天也难逃劫数了吧。诃黎布此刻懊悔到了极点。
    好在自己带出来的龟兹子弟大部分都还追随在自己的身边，只要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再培养出一个盘陀，一个赤蒙天！这样想着，诃黎布似乎心情好了一点，他往身边一看，看见自己跟着自己逃退的士兵阵势乱得不成样子，正要大声喝骂，要骂人的话却被骤然响起的杀声和马蹄声堵了回去。
    这时候，诃黎布见到了一生中最让他恐惧的场面。只见前方突然冲出一片黑压压的*骑兵，遇到这群骑兵的龟兹兵就象退潮的潮水一样溃败，整个龟兹军顿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而那如尖锥的骑兵部队，似乎正是以龟兹的王旗为目标奔袭而来。
    那为首的小将手执双鞭，横扫斜卷，所指之处龟兹兵无不甲碎筋折。“尉迟鞭法！”见到这情景诃黎布倒抽了一口凉气。谁会想到安西军中竟然有开国猛将鄂国公的后人？这小将当真了得，将众数骑兵指挥得象自己的手脚一般，从龟兹乱军中就象一把尖刀直插了进来。
    “完了，什么都完了，到了这种地步，还提什么重整旗鼓。”
    看到黑压压的铁骑把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龟兹精兵冲得七零八落，看着越来越近似乎随时会冲到眼前的小将，诃黎布只觉得眼前如天旋地转，尖叫一声，从王帐大车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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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叫前锋队停下！”萧夜叫了出声。
    封常清谔然地转向语出惊人的萧夜。
    “他根本不是要逃走！”萧夜望着封常清，似乎在回答他眼中的疑问。“他是在往诃黎布逃离的相反方向引我们追击，为诃黎布的逃走争取时间而已！如果他是为了逃跑，他是绝对不会把那匹白鬃骓就地戳死的。”
    封常清看了看队伍往南拉去的赤蒙天阵营，发现他们果然并不急于逃命，队伍丝毫没有散乱，而且只是稍退一退，就回身于冲在前面的骑兵杀上一阵，再转头继续南退。那种情景让封常清确定了赤蒙天的目的是为了拖住他的追击速度而不是突围。
    封常清冷笑一声，传令骑兵部队和前锋骑兵不再追击，只令他们全数往诃黎布退走的方向追击，却命副将率步甲两千往赤蒙天军迎去。
    赤蒙天一见这阵势，心知封常清看清楚了自己的意图，然而眼前自己所率的兵士却无能力对*调开的骑兵队进行衔尾追击，再加上迎面开来的那一队步兵铁甲，如果执意追击，恐怕在没有追到骑兵之前就会被这些*步甲所截。仓促之间，想不出应对的办法，赤蒙天把下唇咬得出了血还犹无所觉。
    不能再等了！
    下定了决心，赤蒙天一声怒吼响彻云霄，反手一挥手中金刀，领着中帐护卫军残余的几百人，直朝*的本阵压去。
    封常清见状不由得精神一振。毕竟，这是这个傍晚赤蒙天第一次准备正面与*硬拼。他从容调动弓箭骑射部队尾随那即将和赤蒙天军接战的步兵队伍，又将中军步甲变阵为圆轭之形。这种保守的战法，虽然麻烦，却决不会让赤蒙天有机可乘。被赤蒙天搅和了一会儿，诃黎布恐怕带着他的散兵又走远了些，必须马上解决掉这赤蒙天一根小刺，封常清想。
    “勇士们，帮助我靠近封常清的帅旗！只要我们能伤到他，大王他们全身而退的希望就大了！”赤蒙天几乎是用吼声在说话。
    剩余的数百兵士用低沉的声音应着，却没有显出一丝的慌乱。
    眨眼之间，副将率领的两千铁甲就逼近到了赤蒙天与中帐护卫军的眼前。尾随的众射手部队随着统率部将的一声令下，朝赤蒙天阵中撒下了一片箭雨。这箭雨有个名堂，叫做“压阵雨”，伤敌倒是其次，为的是在步军交锋前，先压制住对方行进的势头，搓灭对方的锐气。
    龟兹部众有精铁甲护身，箭雨伤他们不得，然而这箭雨的确稍微阻挡了他们的势头。这时候，那两千唐兵步甲已经和赤蒙天等人交上了锋。
    封常清本待赤蒙天败阵后全军挥击追赶逃退的诃黎布，却看见一幕让他不敢相信的场面：*的先头步兵竟然被赤蒙天军撕开了一道细细长长的口子。怎么会这样？照道理赤蒙天军在这种阵势下应该是一触即潰啊！封常清仔细地望了望阵中，想要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原来赤蒙天将队伍布成锥形，一经交锋，身边的人只为锥尖部位的兵士掩护而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尖锋部位的兵士一但倒下马上由后面的人顶上，如此一来，虽然龟兹军伤亡人数倍增，却换得了闪电般的推进效果，更把*的方阵撕开了一条细口，直指封常清帅旗而来。
    “好个赤蒙天！好个中帐护卫军！龟兹国能有这样的军队，有这样的用兵奇才，怎竟然还会落到如今这地步。”封常清慨叹道。
    “将军，看样子赤蒙天是想攻击您！不若您稍移帅驾，也好让我们把两翼的兵调过来把他们一举歼灭。”旁边的裨将用询问的语气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两军交战，帅旗乃气之所系，帅旗摇动，必定会乱了军心士气，影响到对诃黎布的追击！实不可取！”封常清断然否决了裨将的建议，仍稳于原地下令调边兵来围。
    转眼间赤蒙天的身边就只剩下不足五十人，圆锥兵阵缩小到了不足百步，但是在他们身边的战友不断倒下的同时，也把自己和封常清的距离拉近到了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兄弟们，封常清就在眼前！”赤蒙天的嘴中发出的声音就象是野兽的咆哮。
    由于封常清由两翼抽调了部分人来围，赤蒙天等人被阻于封常清旗前三十步而不得再有寸进。眼看着身边的部属一个一个倒下，赤蒙天双目如火一样的赤红。他悲嘶一声，腾身而起，不再管身后剩下的那龟兹几名士兵，直朝封常清跃去。乱军之中，这一跃本不能及远，然而赤蒙天在落下前早看准了着脚之处，于一个围过来的*头上用力一点，只将那*踹得脖颈骨折，而他却借这一点之力再次跃起，扑近了封常清。
    封常清见状，迅速抽出座后弓箭，张弓疾射。赤蒙天虽在半空，却能从容用手中金刃大刀磕飞这飞来一箭，只是经这一箭阻得一阻，赤蒙天这一跃再不能及封常清面前，只朝*帅旗前五步坠落而下。
    这时候，封常清身边的几个亲兵迅速掠在他的马前，为主将挡住了赤蒙天的去路。赤蒙天趁自己从半空中坠落之时将金刃大刀举至头顶，顺着身形的下坠之势力劈而下。金刃破风而下，这简单的一刀竟似把周围的空气都振动了。随着哀鸣一样的破空声，这凌空一刀已将挡在封常清身前的数个亲兵硬生生地劈开。亲兵的血虽然没有溅到封常清的脸上，但是那凌厉的刀风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却仍携余势朝他而来，这不光让他感到呼吸困难，脸上竟更感到了一丝的刺痛。这一刀竟然威猛狠绝至此！
    赤蒙天金刀一转一收，看见眼前已经再无任何亲兵阻挡，封常清正在自己一刀所及之处，心中一喜，手中金刀一带，由右而前连转了两转，刀势眼见冲封常清劈去。赤蒙天的脑中甚至浮出了封常清被金刀劈开的情景，他的嘴角终于现出了一丝微笑。
    赤蒙天的估计本来很正确。封常清早年从文，近中年才开始习武，更因为右脚微跛，致使他的武功始终不能突破一个层次。以封常清如今的武功，坐于马上不利于闪避，在没有亲兵肉盾的掩护下，是绝对没有可能避开他这一刀的。
    他想得很正确，很理所当然。然而他却不知道，他的这个设想是在乱军之中急忙想出来的。在匆忙把各个因素考虑进去的时候，他漏掉了一个因素，一个致命的因素。他忘记了封常清身边很可能还伴有被邀打擂的中土高手。所以，他的估计也只能是“本来”很正确。
    “本来很正确”的意思就是不再正确，甚至有可能错得离谱的意思。
    就在赤蒙天心中狂喜的看着自己的金刃划到了封常清的眼前不及半臂距离的时候，他却惊觉自己的刀突然停在了封常清的面前，就那样停着，不能再递进一丝一毫。就在刹那间，他看见了阻挡自己刀势前进的原因：一根绷得细细的银线，一个小小的线圈，套住了金刃的刀尖。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赤蒙天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的金刃，竟然会被一根小小的银线制得不能动弹。那在霞光下一闪一闪的纤银细线，不只把赤蒙天的刀势顿住，更象是在一瞬间把赤蒙天拉下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然后，他就看到了银线的主人。那是一张带着丝丝无奈的年青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不错，那好像就是和噶尔在擂台上交手的那个青年。
    随着刀势的停顿，赤蒙天的身形也落了下来。看着身旁涌上来的*，他闭上了双目，等待着被数十柄长矛穿身而过。
    对一个军人来说，这样也许是最荣耀的死法。
    然而长矛却并没有在接下来的时间刺入他的身体。赤蒙天疑惑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本应插在自己身上的数十根长矛。数十柄长矛都在离他身体两指之距，赤蒙天甚至感觉到了矛头所散发出的寒气。
    然而这数十根长矛却没有刺进他的身体，因为，每一个矛尖上都绕着一个小小的银线圈。
    银线的主人朝赤蒙天笑了笑，道：“你运气不错，如果长矛再多一两柄，那我这条索怕就不够长了。”赤蒙天疑惑地望向那青年。那青年微笑着说：“我想，以封大人的气度，决不会眼看着你这样一员猛将就这样好无意义地丧生于乱军中的。”说完青年笑着望向封常清。封常清本确对赤蒙天动了惜才之心，但是在刚才那短短的瞬间却来不及出声制止部下一拥而上，现下见到如此情形，当然不会拒绝留下赤蒙天的一条性命。于是，封常清也是一笑，一挥手，示意众唐兵将长矛撤了。兵士们只将两柄单刀架住了赤蒙天的脖子，取来锁链将他锁了。
    被锁的赤蒙天冷笑道：“你擒得住我，要杀要留自是随你的便，但是恐怕现在却奈何我们大王不得了。”
    封常清笑了笑，直了直身子。刚刚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背上的底衣已被冷汗浸透贴在了身上。封常清微笑道：“赤将军的确是尽了全力掩护诃黎布，也的确拖了我好一阵子，但是那却未必代表着我再不能奈何那狗王了。”说到这里，封常清语气稍顿，向西面远处一指，道：“赤蒙天将军看看那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