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尺

第64章


  "我们,我们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会出去干活,我……我会挣很多钱,让孩子跟你都过得快活。走吧,我们走吧。"
  王漾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就像是一个咒,沈毓贞看着窗外暖阳的天,忽然就笑了。
  "跟你走?"她转过头来看他,仿佛就是听不懂他的话。
  "跟你走可以啊。那你好不好帮我做一桩事情。"她的话依旧是冷冰冰的,却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张笑脸里,有化不开的愁云和怨憎。
  王漾迟疑了很久,还是开口问她,"是什么?"
  沈毓贞笑着转头看向窗外,"我再也不想看到冯执。你能不能让她消失?"
  "嗯?你不是很爱我吗?你爱我吗?那就让她消失好不好?"沈毓贞还是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分明就是刻薄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无害。
  王漾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毓贞已经没有了耐性,"看吧!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嘴里说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在一起,那是真的吗?"
  "阿贞,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
  "做不到就滚!"沈毓贞还不等他说完,就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还愣着干什么,我叫你滚,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她猛地站起身来,连拖带拉蛮狠地揪住王漾的衣领,一个劲地把他往门边揪。
  就像是疯子,长头发因为大幅的动作而变得毛躁混乱。她用尽全力地推搡,揪拽着王漾。她的指甲又长又尖,一不小心划花了他的下巴。王漾却丝毫不皱眉,像是一具木偶,被沈毓贞踉跄地推到门口。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非章尺麟不嫁。章尺麟非我不娶。孩子,我明天就去医院打掉。"沈毓贞面色凶狠,犹似发泄,酣畅淋漓地看着王漾苦楚的眼,丝毫没有内疚,丝毫不做犹豫,用力打开门,一把把他推出门外。
  "我不要再见你。"她不给王漾再开口的机会,迅速地用尽全力地一把关上门。
  世界终于安静了,仿佛跌入死海。沈毓贞紧紧地靠着大门,她忽然觉得很累,累到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就像四肢瘫软一般,一下子滑坐到地上。
  ##
  如果一心要走,那么没有什么值得停留。
  章尺麟是自作主张,把申莫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都转到容屿名下。他和容屿自小相识,虽然不常见面,却也深知彼此为人处世的品性。容家和章家渊源颇深,又是远亲,论实力能力,把公司交给容屿打理,章尺麟是再放心不过的。剩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转赠给梁征夷,如果梁征夷愿意,便可以和容屿协理申莫。这是章尺麟最想看到的,也是对申莫来说最乐观的结局。至于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则回归到章豫名下。那些资金足够他们夫妻二人安度晚年,吃穿不愁。
  章尺麟在闽粤除却申莫和霞山,便再没有其他的留恋。而对冯执来说,她自始至终都是浮萍,从闽粤到日本,再辗转回到闽粤,之后远渡重洋,又被放逐至净穗。在冯执大半的人生里,她就是蒲公英,永远持续着,漫长而没有尽头的飘摇。直到她飘落到章尺麟的眼前,落进他的心房。
  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他们都是了无牵挂的人,说走便能即可启程。定的是明天下午四点的机票,目的地是挪威。很多人说,那里生活节奏缓慢,是一个可以看细水长流的地方。他们如此长途跋涉,不过为此。
  行李都堆放在房间一隅。
  章尺麟和冯执两个人,窝在沙发里。两个人靠得很近,依偎着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他们很久没有这么平静安稳地厮守,没有恶言相向,没有怨憎会。心境平和得仿佛一口古井,温醇而不带涟漪。两个人闲暇之余早早规划了新的生活。房子是中式还是西式,院子里种哪些花草比较好。有时候会因为意见不一而起争执,通常这个时候,章尺麟总会率先投降,他实则并不好斗,也不是据理力争的人,什么都依冯执他也没有意见。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他们永不分离。那怎么样都可以。
  忙收拾了一天的两个人,互相依偎着窝在沙发里都快要昏昏欲睡,这个时候,章尺麟的手机却响起来。瞬时把两人都惊醒。
  章尺麟盯着手机屏看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接。冯执纳闷,凑过去看这才知道那是沈毓贞打来的电话。
  记者会已经过去有一个多月了,风波正在时间的消耗里一点点平息,章尺麟自那之后再也没做更多回应,仿佛隐世,低调到尘埃里。然而,还是有人记得他,还是有帐他不得不还。
  "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再见也是朋友啊。"沈毓贞还是轻佻的语气,带着不怀好意的挑衅。
  章尺麟捏揉眉心,语气生硬,"没有事我就挂了。"
  "这么心急做什么,你和她都要走了。我们之间的事情,总该找个时间了结啊。章尺麟,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沈毓贞咄咄逼人,丝毫不留余地。
  "你想怎么样?"
  "明天下午两点,就在我们家楼下的咖啡厅。"
  "如果我说不去呢?"
  "我知道,你四点的飞机。我不会耽误你很久的。你要不来,我就让冯执过来。她不来也得来。"沈毓贞不再给他辩驳的机会,迅速挂断电话。
  听筒那头,是焦促的忙音,比心跳还快。
  作者有话要说:预备番外一个章尺麟冯执是正剧的一个扫尾结局不坏
☆、伍玖
  在此之前,冯执考虑过要不要让章尺麟去赴这个约会。
  那天晚上接到沈毓贞电话后,她失眠了。偌大的床,章尺麟从身后搂着她入睡。夜凉如水他的怀抱却温暖得让人眷恋。然而,就是这样的温暖,就是这样的眷恋,让冯执更加不安。她害怕他会有闪失,沈毓贞是什么都做得出的女人,爱会令人疯狂,爱能让人毁灭。有些情感到了极致深处,就是凶器。
  冯执辗转难眠,章尺麟轻柔的呼吸就在她身侧,带着岁月静好的安稳气息。她悄然转身来看他,那眉眼仿佛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即便闭上眼,都深深镌刻在心里。十年了,从相识到相恋,从相爱相杀到形同陌路,他们兜兜转转了整整十年。那究竟是多长的一段时光,经历过爱恨别离,死里逃生,相知相守。仿佛化石,在风吹雨打的见证里,磨合到一起。像童话故事的结局,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们终于能够在一起。她悄悄伸出手,轻抚熟睡着人的脸,浓密飞直的眉,有些长的睫毛,突兀的眉骨和瘦削的面颊。这张脸原来和她纠葛了这样久,冯执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拂过他的鼻梁,嘴唇,下巴。手指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带着温热。她不敢放手,她想靠他更近些,生怕下一秒他就会不见,生怕他们美美满满规划的未来永远只是一个捉摸不透,飘渺不清的未来。
  那么,如果相守真的如此短暂,那她一定要珍惜接下来的每一秒。冯执是如此害怕失去,而失去却是恶作剧如此频繁地折磨着她。
  第二天下午,两人早早就到机场,因为托运行李花了好些时间,做好所有登机前的准备后,章尺麟便要赶去赴沈毓贞的约。
  "尺麟"
  他已经走到候机室门口,却还是被冯执叫住。
  他们就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冯执凝视他良久,却没有说出一句话。章尺麟等了她很长时间,他知道她是不放心,于是笑着又走到她身前,拉过她的胳膊,一把搂进怀里。
  "如果我说别去,你能不能不去。"冯执的脸埋在他肩窝里,声音轻微宛如嗫嚅。她用力张开双臂,拼劲所有力气似的搂紧他的腰背,她在身体力行着心里的愿想。她知道自己的要求任性,可她害怕,原因不清的莫名害怕。
  章尺麟体会得到冯执的担心,他亲吻了她的额头,他提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送上轻柔的一个吻。
  "别犯傻,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他拍着冯执的肩,轻声地哄。
  他慢慢松开怀抱,一点点离开她。那方温暖渐渐消散,从她身边,却又像是从她的世界里。冯执还想伸手,而章尺麟却已经转身离开。
  ##
  约定的地点离机场有一些距离。赶到那家咖啡厅的时候,沈毓贞已经早早到那儿。
  她变得章尺麟快要认不出了,虽然是化了妆的,却还是难掩落寞与憔悴。头发毛躁而枯黄,被她小心翼翼地梳到脑后,挽成一个髻子。初夏时节,穿了一身水色的连衣裙,身形瘦削。
  看到章尺麟来,却是笑吟吟的一张脸,"怎么,从不迟到的章尺麟晚了二十分钟。看来,她是真不放心你呢。"
  章尺麟面色沉稳地坐到她对面,要了一杯白水,语气淡漠而紧凑,"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等了你那么久,不在乎那十几二十分钟。"
  对面的人并没有接话,沈毓贞觉得好笑,两个人生活了整整六年,最艰难的时候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沉默,滞涩。她低头从包里拿烟盒出来,那块用黑色丝巾仔细包裹的东西冰冷地躺在包的一角。她默默地看了一眼,无动于衷。
  "少抽点烟,你现在有孕在身。"章尺麟见她点烟,忍不住开口提醒。
  沈毓贞却不管不顾,燃了烟,用力抽了一口,才笑道:"孩子都不是你的,关你什么事。"她懒散地靠着椅背,小腹只是轻微的隆起,她穿得宽松,不仔细看谁都不会察觉。
  章尺麟自觉没趣,低头喝了口水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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