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鬼医邪妖

——三年前——
    景明十二年，孝章惠太后薨，文帝遣天合长公主送太后遗体供奉于明镜台，并诵经三月。
    长长的送辇队伍伴着凄婉的哀乐缓缓前行，漫天飞洒的冥纸仿若是被撕扯下的柳絮沾染上一路的风尘。
    “公主您要节哀，太后薨了可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莫要哭坏了自己身子。”丹朱细语劝慰，撩起布帘看着送葬的车队白茫茫的一片心里止不住的翻腾。
    “我也知道是这个理，母后熬了这些年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是心里难免伤怀，母后终还是惦念父皇才忍心抛下我和皇兄离去。”黎鸯抹了抹泪，心里涩涩的，对于那个一直存留在母后记忆里的父皇她唯一记得便是他的痴情。
    不过，是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痴情。她的母后从一开始便只是个看戏的人，不同的是，看戏的人入了戏，便把自己也遗失在戏里面分不清真假了。
    “公主，奴婢想太后是真的太寂寞了，才会狠心离开的。”丹朱沉默了一下回道。
    “是啊……寂寞……这皇宫里的女人有几个不寂寞呢！父皇宠信长眷夫人一辈子，到死还不是只能和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合葬在一起，丹朱你说，这世间情爱当真不是可笑吗？”黎鸯轻笑，她许是活得太短，没有看明白这情爱吧。可是看明白了又能如何，她是黎国的长公主，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她一辈子的命运，长大、嫁人、生子，然后死去。
    没有什么是她可以选择的，她受尽旁人万千宠爱，所以就该为旁人付出一切报答，不是吗？
    车轳缓行发出沉重的声响，绵延的哀乐总是冲满无限忧伤的基调，黎鸯想自己或许真的长大了，开始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可笑，奴婢看啊，您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皇上护着、丞相宠着还整日的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人就是想得越多活得才越辛苦，丹朱想，她这一辈子就这样得过且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黎鸯靠在特意加了背垫的车壁上，脑子里乱哄哄的，她的悲伤不是因为母后的离去而是因为前路的茫然无知。
    就像是心底冒出了一株芽，它就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一般，她的心里已经生出了叛逆的树苗，便诀安稳不下去了。
    明镜台还是像黎鸯记忆里的一样辉煌，灼眼的金色交叉着深邃的宝蓝勾勒出繁复的图案，素白僧袍的和尚和身披袈裟的方丈恭谨的站立在汉白玉的石道旁，沉重的梵音在嗡嗡的钟声下响起，逝去的亡灵，在圣洁的佛光下前行。
    无论生前种种，眨眼之间都化为这一抔尘土，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一剩下的不过是生的人片刻的想念，黎鸯讥笑，而这想念又能维持多久，终还是会在逝者如斯夫的洪流里漂白变淡最后不留丁点痕迹。
    这便是人短短的一生，荒唐而又可笑。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黎鸯只愿母后来世不再为人，化为一棵树、一株草，逃离这俗世红尘的纷纷扰扰。”黎鸯轻念，双手合十虔诚的叩拜，若是这世上真的有神佛那么就保佑她祷告成真吧！
    “女施主小小年纪便能参悟生死，实乃罕见，贫僧璇玑见过长公主！”
    黎鸯抬起头寻着轻柔的声音看去，一片灿烂金光之中只见一身玄色僧袍的俊美僧弥手持念珠矗立于佛像下，仰头看去说不出的崇高，令黎鸯不禁心生敬畏。
    “原是璇玑圣僧，黎鸯有礼了。”黎鸯站起身恭谨的行了礼，她记得母后生前便最是喜欢听明镜台的璇玑圣僧讲悟佛法经文了。
    璇玑含笑，不卑不亢的接受黎鸯的行礼。
    “诵经会持续七七四十九日，公主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到寺里逛逛。”璇玑也没有它意，只是单纯的以为像黎鸯这般年岁的女子生性活泼定是耐不住这诵经的苦闷才有此一说。
    “皇上有旨让本宫在明镜台守孝三月，圣僧打扰了。”黎鸯扬起头率先踏出殿门，这寺里的和尚果真是没有什么意思，她原以为名扬天下的圣僧会有什么不同，原都是一样的。
    她的母后去了，她怎么会还有玩的心思呢，难道皇家的人就不能有真情吗？
    黎鸯讪笑，人人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知无情之人都是被情所伤之后才藏住了那三千的情丝啊！
    院里高大的菩提树长得枝叶繁茂，紫黑色的果实掉在枝头也无人采摘，黎鸯看了半晌那浑身紫色斑点的果实终还是踮起脚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入口酸脆而微涩，嚼烂之后又觉得回味甘甜，恍惚间便明白了自己一直不曾残破的玄机，人生几何，冷暖自知。
    “这果子可能解开公主的烦恼？”璇玑含笑站在黎鸯身旁，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玄色的僧袍上，斑驳的树影轻移为寒冬的日暮添上了一分温暖的明媚。
    黎鸯呆滞了一下，“据说，释迦牟尼顿悟的那颗菩提树，前生是一个爱他的女子。”
    “不悟本性，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故万心尽在自心应从自心中顿见真如。”璇玑停了一下看向黎鸯，“贫僧想释迦牟尼正是顿悟了自身的本性方能修成正果。”
    “喔……是吗？”黎鸯看着璇玑明媚的脸笑得意味不明，“我倒是觉得他是发现了对那女子的爱意，方能成佛！”
    璇玑皱了皱眉，深思半刻还是不解，“请公主赐教。”
    “呵呵呵……圣僧真是不耻下问啊！”黎鸯笑得张扬，这和尚原来不管道行都是木鱼脑袋做的呆子一个。
    “公主为何发笑？”璇玑也不恼，只是觉得她说得在理，自己却又着实不能参透其中奥秘方才一问。
    “笑我所笑。”黎鸯凝眉，左右看了眼见不时有僧侣往来赶紧端正了自己散漫的姿态。
    “请公主不吝赐教。”璇玑谦和的躬身。
    “若是释迦牟尼不能做到广爱众生的话，他怎么可能成佛，那爱他的女子难不成就不是众生了，想必他正是参悟了此理方才在菩提树下修成了正果。”黎鸯仰起头，眼睛看着浓绿的树叶，修长的睫毛投下弯弯的剪影。
    璇玑一顿，不禁恍然大悟，他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灿若娇花的女子，心底不禁生出一股敬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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