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云深处

  外面没有魔族。
  但还是有点奇怪。
  紫眸警惕而不解地环视四周。
  魔族来袭击卡洛学院时，他们正在上上午的课，虽然他们已经同魔族战斗了很久，但现在最迟也不过应该是下午时分。即便冬日昼短夜长，天黑的很早，也不该像眼前这样——
  黑沉沉的恍若夜之神已经降临。
  而且今日还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地面上的光线仅比地下稍好一些，肉眼勉强可以看清下方奔涌的河水和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行人的两岸。
  看不见光源在哪里，天空仿佛被一块密不透风的厚实黑丝绒布遮盖住，没有太阳、云朵，也没有月亮和星星。
  这种光感很怪异——待到眼睛逐渐适应了周遭的环境后，克蕾缇丝越发地肯定——不仅微弱黯淡，而且还隐隐夹杂着一层薄雾般的红色——不是普通的朱红，而是好似沾染上了漫延的浓稠血液那样的腥红。
  四周也安静得有些蹊跷。地下暗河因为人迹罕至而静得可以听清楚一根细针掉落的声音并不奇怪，但这是在地面上，是在繁华喧嚣、人头攒动的帝都卡洛城，现在也不是绝大多数人酣睡好眠的深夜时分。
  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在蔓延……
  “有古怪。”克蕾缇丝皱了皱眉。
  “应该是……某种结界。”黛兰仔细查探了一番，判断道，“这个结界从外部将整个学院围在里面，同外界相隔离。我猜，从结界外朝里看，学院的情况应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们同魔族打了那么久，却没有任何一个校外的人来增援，按理说那么大的动静早该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了。”
  “那么我们现在……还在结界里面？”克蕾缇丝问。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貌似的确是这样没错。”黛兰沮丧地扒拉着头发，“我们三个人虽然已经通过暗河出了学院，但应该还在学院附近，而且没办法走多远。这个结界给了我们幻觉，让我们以为我们的船一直在往前行驶，但事实上——”
  “——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克蕾缇丝接过黛兰的话。
  “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去王宫找救兵了……”船头传来婕西细细的娇柔的带点儿颤抖的嗓音。
  “也不一定。”黛兰想了想，缓缓道，“如果我们能找到结界的尽头，然后……把它打破。”
  结界这个东西，能设自然就能被打破，不过要打破结界，必须拥有比结界的设立者更强的力量。
  不知道凭借她们三人的合力，能否抵得过设立这一结界的魔族？
  能够设置这么大面积的结界，至少也应该是一只人形高位魔族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
  “先找到结界的尽头再说吧。”克蕾缇丝沉稳地说道。
  “请问……要往哪个方向找呢？”此时婕西已经停下了对流水的操控——因为不知道该把小舟引向什么方向，无措地转过身，面露茫然，“这里这么大……”
  “而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黛兰补充道，“感觉每个方向都有可能啊。”
  克蕾缇丝静静地闭眼感受了一下，片刻后睁开眼睛，嘴角向上扬起一抹慧黠的弧度。
  “既然每个方向都有可能的话——”抬手朝前方一指，“那么就选择一条最为简单的路吧~”
  “顺流而行？”黛兰顺着克蕾缇丝指的方向看去，眨了眨眼。
  “没错，”克蕾缇丝很肯定地回答，“顺流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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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1-31 23:51:07  字数：2270
 她们很快就发现，克蕾缇丝所选择的这条路的确是正确的方向。
  正确，却危机四伏。
  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是一种明显背离了自然规律的不正常不合理的速度，她们三人早就不需要依靠驾驭河水和风来加速船只的前行，如今只有婕西还需要稍许运用魔法以维持船身的平稳和方向。
  原本在暗夜的布景之下仿佛浇上了一层墨汁般黑漆的河面逐渐变得如同结界内的光线一般、泛着血一般的深红色。只是不同于红光的虚无缥缈，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颜色，隐隐带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腥气和腐败的味道，那是——
  “血——”船头的婕西低低地惊呼了一声，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是血。
  很多很多的血，浓稠的血液借由河水的流动荡漾着扩散开来，越是靠近前方，血腥味就越是浓重，水面也越是浑浊。
  除了红黑色的血迹之外，随着河水流动速度的加快，水面上渐渐出现了其他的东西——
  身后传来黛兰清晰的抽气声，以及她满是嫌恶的话语：“咦——真恶心！”
  的确是十分具有视觉冲击性的一幕。
  克蕾缇丝紧抿着唇，在心底默默赞同道。
  或许，除了“恶心”这个词外，还有一个词能够更好地形容眼前的场景——
  “可怖”。
  血池一般的河面上方，有许许多多支离破碎的物事载浮载沉：连接着破败枝叶的断成一截一截的枯树干、破损的流着具有浓重气味的液体的内脏、腐烂腥臭的肉块、还有——恶——人类和动物的断肢以及头颅……
  面前的婕西抖得更加厉害了。
  “别怕，镇定一点。”克蕾缇丝轻轻地将手搭在婕西的肩膀上，安抚道。柔和而镇静的嗓音打破夜的沉重，有一种深入人心的魔力。
  婕西背对着她点了点头，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操纵独木舟避开那些极有可能把老旧的船身撞破的体积较大的块状物。
  “克蕾缇丝……”
  听到黛兰不同于往常的声音，克蕾缇丝立刻担忧地转过身，就见身后之人正捂着嘴，略显苍白的脸皱成了一团。
  “我快要吐了……呕——”艰难地从紧闭的口中挤出几个字，黛兰动作很大地俯身扑向一侧的船沿，对着河面一通狂吐。
  好吧，这里的气味的确不是很令人愉快。
  克蕾缇丝哭笑不得地轻拍黛兰的背，紧蹙的眉头倒是因此松了些。她的神情可以说是三人之中最为自若的，只是没有人知道，在那平静淡然的表象下，她的心其实绷得很紧，那种初时就有的对于危险的预感在此刻变得益发分明。
  又行了一段路，由于河水流速极快，实际只过了片刻的时间，空气中的腐败腥臭的味道已经浓烈到令人不堪忍受的地步。
  深红泛黑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而模糊的倒影，顺着那倒影朝上看去，饶是镇定如克蕾缇丝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
  只见在距离她们的小舟约二百米左右的前方，一只模样丑陋凶残、足有七八层楼那么高的怪物正堵在运河中央，庞大的身躯恰好将运河截成了两段。它的外表像极了一条通体赤红的鱼，占据身体近一半体积的嘴一动不动地大张着，急速地吞噬所有涌向它的河水及水中的杂物。若非那双凸出的眼珠偶尔还会转动一下，克蕾缇丝还以为那其实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原来，水速之所以会变得异乎寻常的快，是因为有这只鱼一样的怪物在运河的一端用力吸收河水的缘故！
  克蕾缇丝面色肃然地望着前方，手上下意识地施力阻止船随着流水继续前进。
  “那是什么？”她开口问道，魔族么？
  “是‘结界之魂’，”黛兰因经过一场剧烈的呕吐而显得有几分虚弱的声音从克蕾缇丝身后响起，嗓音里带着明显的震惊和凝重，“居然是这么厉害的结界……”
  “什么是‘结界之魂’？”
  “‘结界之魂’是由结界主人召唤出来的、负责镇守在结界边缘的东西，只有厉害的结界才会拥有‘结界之魂’。”
  这么说……她们的确选对了路，只是这条路却意外的难行。
  “有办法对付它吗？”
  “单凭我们三个，恐怕……存在‘结界之魂’的结界本身就非同一般，而且‘结界之魂’的力量同它的体积成正比，这只长得这么庞大，我估计，至少需要二个全盛时期的隐世级尊者才有把握打败它。”而她们这边，只有一个刚达到隐世级、根基尚不稳定且已耗去了大半精神力的魔舞者、一个修为等级最高不会超过高级的武修者、以及目测修为水平介于初级和中级之间的另一名魔舞者。
  她说的没错。
  克蕾缇丝沉默地敛眉。
  光是要维持身下的这条小舟停在原地不被‘结界之魂’吸过去就已让她颇感吃力，以她们三人目前的力量，对上那只庞然大物，无异于以卵击石。
  “走！回去！”克蕾缇丝果断地做出决定。
  “好！”另两人没有丝毫异议，立刻调转船头，掌心催动魔法勉力同反方向的吸力对抗，流水已不能为她们所控制，甚至还成为了船只前行的巨大阻力，她们三人便一致利用风元素驾驭船的行进，并尽可能地加强手中的魔法风力。
  没有能力逞强的时候，就应该尽最大的可能保存己方的实力——这是卡洛学院校训中的一条，每一个学生在进校时首先学习的就是这些前辈们留下的箴言。
  然而，即使是这样保存实力的退让竟也是如此艰难。就在她们方调转船头不久，身后的吸力骤然加大！船身立时重重一颤，差一点就要朝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