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寡妇

  
  老将军果然是收到了大宝的消息，才叫他们夫妻过来的。听到大宝一切安好，他们夫妻才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并向老将军告辞，明天回乡。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还有生意，他们夫妻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在这里等待大宝的消息，只能先回去。
  
  老将军挽留几句，见他们夫妻坚持，也就不再多言。当天晚上设宴款待了他们，第二天便送他们离开了。
  
  坏事一件连一件接踵而来，回乡之后，程曼柔就听说李老爹病倒了。
  
  原来，李老爹听说边疆打仗了，而大宝居然去上了战场，心急担忧之下直接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不能言语，大小便失禁，很明显是中风了。
  
  当程曼柔夫妻赶到李家，看到躺在床上形销骨瘦的李老爹时，眼眶不由变红了。一个月前，他们离开去京城的时候，李老爹身体还好好的，可不过几十天时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脸色蜡黄，瞳孔涣散，青筋高高突起，本来就松弛的皮肤如今更是像一张皮子堪堪挂在身上，衣服空荡荡比原来更宽大了许多。
  
  小宝作为李老爹唯一在眼前的孙子这些天一直在这里住着，短短时候，小宝变得比以前更懂事了。一个孤寡老人，如今又中风，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即使心性在好的邻居谁愿意整天给他端屎端尿，所以这些天端屎端尿的活儿都是小宝在做，王氏林家嫂子倒是天天能送些吃的来。
  
  小宝毕竟年纪小，自己一个人还能撑住不哭，但见到爹娘哪里还能忍得住，憋着嘴，几步撞进程曼柔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程曼柔拍着小宝的后背柔声安慰。
  
  李老爹大概被这声音吵醒了，撑开眼皮看到曾经的儿媳妇来了，涣散的瞳眸立刻变得清凉，靠近床沿的那只手颤抖着抬起，嘴里咿咿哇哇着想说话。似乎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也许别人都不懂，越着急就越想说话，可是说话越是表达不清楚他越是着急，如此一来，满是皱纹的额头上都布满汗水。
  
  程曼柔见此忙上前跪在床前，她虽然听不清楚李老爹说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他最想知道的是什么。“爹，你放心，大宝很好，他跟他的师兄们一起上的战场，他的那些师兄会照顾他的。老将军也跟相熟的将军打过招呼，他们都会护着大宝的，大宝，大宝他一定回平安回来的。”
  
  程曼柔一口气把话说完，把自己所知关于大宝的消息通通告诉了李老爹。李老爹听罢，才终于不再挣扎，安静下来。
  
  见李老爹安静了，程曼柔给他掖好被角。“爹，你先休息休息，我去给您做些好吃的。您可要快点好起来才行，身体好了，咱们一起等大宝回来给您磕头。”
  
  李老爹咿咿啊啊几声，那意思是在说要给大宝留些好吃的，等孙子回来不能让他饿着。
  
  程曼柔虽然不知他的意思，但也能猜到一定和大宝有关，于是道：“大宝会回来的，等打胜了仗，大宝就回来了，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等着大宝回来。”
  
  李老爹咿咿呀呀答应着，才又安心睡去。
  
  潮湿阴暗的屋子因着没人收拾散发着霉味，程曼柔支开沈烨磊和小宝后，开了半扇窗子通风，更换新鲜空气，又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才轻轻离开。等出了屋子，看到沈烨磊正站在门口等这儿她。
  
  程曼柔左看右看，没看到小宝的身影，不由问道：“小宝呢？”
  
  沈烨磊道：“我看这孩子眼眶都黑了，想是这些天都没休息好，就让他睡觉去了。”
  
  程曼柔应了一声，走前几步，站在沈烨磊前面，额头贴近他的胸膛，温热的心跳让她心安，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她知道，无论何时何地，这个男人总会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撑起一片天。
  
  “烨磊，我爹怕是不好了。”这个爹自然是指李老爹。当她看到李老爹病弱兮兮躺在床上的第一眼就知道，李老爹没有多少日子了。虽然与李老爹在一起生活时间不长，可她早已经把他当成亲人。李老爹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关心的她的人，可是如今他成了这副模样，程曼柔心里很难受。
  
  沈烨磊像哄世荣和世盈一样轻轻拍着媳妇后背，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媳妇开心，只能用自己温热的胸膛给她一个暂时安栖之地。
  
  “咱们去请个好点的大夫来给我爹看看吧？”少顷，程曼柔才离开沈烨磊，抬起头来眼含期望的问道。
  
  “好。”沈烨磊毫不犹豫的回答。
  
  直到这时，程曼柔才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那我去做饭，你去外面打桶水来吧？”程曼柔道。
  
  再难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总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把一切都丢掉。李老爹需要她照顾，三个孩子也同样需要她照顾，她没有理由丢下一切，她必须坚强！
  
  “行，我这就去打水，你也别难过，说不定李老爹很快就好起来了。”不过，这话他说的极没有信心，李老爹的样子能够好起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嗯。”程曼柔轻轻应下。
  
  两人正准备做事，林家嫂子来了。她进了院子看到程曼柔小夫妻，忙打招呼：“你们回来了啊！小宝那孩子呢？看过大叔了没？”
  
  沈烨磊招呼了两声就去打水了，程曼柔则招呼林家嫂子坐下，回答她的话。“小宝睡觉去了，我和烨磊刚刚看过我爹。这些日子多亏了嫂子了，我该好好谢谢你。”
  
  林家嫂子是端着一碗面糊来的，浓浓的面糊还泛着热气。她把面糊一边递给程曼柔一边道：“这有啥好谢的，熟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咋么都是老邻居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快把这面糊喂你爹吃吧，小宝既然睡着了，我就先不叫他起床了，等他醒了再让他去我那儿吃饭吧。”
  
  两个人一边进屋，程曼柔一边道：“我都回来了，怎么还能让小宝去你那儿吃饭！该是我做上一桌好吃的，请你们一家来吃一顿才是。要不就明天吧，今儿我可能没空，明天你和大哥还有妞儿哪里都不许去，一定要来这里好好吃一顿才行，不然我可不依。”
  
  林家嫂子知道程曼柔的意思，也不推辞，当即答应下来。
  
  进了屋，程曼柔叫醒了李老爹。李老爹中风在床，言语不清，自然也不能自己用饭，只能用些诸如面糊之类的汤水。舀着面糊，喂了几勺子，李老爹就摇摇头表示不吃了。
  
  程曼柔叹了口气，面糊本就没有什么营养，还用的这么少，李老爹不瘦下来才怪。
  
  林家嫂子在一旁劝说道：“他大叔啊，你怎么也要多用点儿，不说为了你自个儿，就是为了你两个孙子，你也得多吃点儿才行。你看你两个孙子多懂事，不知道羡慕死多少老头子老婆子，你得好好活着，看着你两个孙子成亲生子，让他们好好奉养你。”
  
  李老爹听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他已经全身瘫掉，根本就起不来。咿咿呀呀，毫不着急。
  
  程曼柔和林家嫂子忙扶他坐起，在他身后倚上枕头，李老爹望着桌上是碗咿咿呀呀。
  
  程曼柔立刻把碗端过来，知道这是林家嫂子的话起作用了，李老爹愿意多吃几口。她很高兴，伺候李老爹吃了几勺子才作罢。
  
  伺候李老爹躺下，又送走了林家嫂子，程曼柔忍不住想，如果李老爹能够坚持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战胜病魔，活下去呢？
  
57
57、完结 ... 
 
 
  边关战事紧张,几个月过去依旧没有熄火的征兆，不仅国家高层心下谆谆，老百姓也都惶恐不安。烽烟四起,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流离失所的百姓，不知凡几。
  
  程曼柔早在战争开始没多久就与沈烨磊商量着把面馆关了。战事不知何时才停止,亦不知战火烽烟会烧到哪里,谁还有机会在外面闲逛,集市、店铺早就清冷,少有人来，开着也赚不到几个钱，还不如暂时关闭，以后再来。何况，程曼柔既要照顾病重的李老爹和两个尚在襁褓的儿女，还要时时刻刻担忧大宝的安危，的确没有那个精力和能力再去照看店铺。沈烨磊知道世事艰难，更体谅媳妇的不容易，很爽快的答应暂时关掉面馆。
  
  小雪镇那间由沈洪涛夫妇操持的分店自然也开不下去了，沈洪涛和杨氏也待业家中，杨氏为此好一番抱怨。
  
  这些日子，程曼柔几乎都在沈家和李家之间来回奔波，终日忙碌不休使得她原本丰腴的身材清瘦了许多，脸上也失去了原本的润泽光彩，看的沈烨磊很是心疼，总是变着法的给程曼柔弄些好吃的。
  
  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李老爹病倒四个月后的一个漆黑的夜晚，他终于带着对大孙子的思念，不甘不愿的撒手人寰，那一刻程曼柔觉得心里既难过，又轻松。她对李老爹并非全无感情，甚至她对这个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关心她的人有一丝孺慕之思，因此对他的离开而难过，这无可厚非。可这四个月来回不停是奔波，真的让她心力交瘁，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李老爹的离去，让她有种解脱的轻松，真真是纠结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