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几许

第34章


他原来如此薄幸,不过是在玩弄她的感情,这一切的痛苦都是自找的,怪只怪自己当初太无知,掉进他设下的圈套里,还竟然这样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铭章的血染红了她的唇,溢在她的口腔里,而她早就失去了知觉,连那恶心的腥味都感觉不到了。铭章的手痛得颤抖,却任凭她这样咬着。她太虚弱了,仿佛只要他一动,她便会失去所有的支撑,一下子倒了下去。
  她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滚烫的泪滴在铭章的腕上,和着热血,一滴一滴地往地上落,血滴越落越急,如同那初夏的雨,噼里啪啦,越下越急,越下越猛。血融在泪里,颜色变淡,一抹樱红点在地上,就像那寒冬的腊梅,一朵一朵地绽放在枝头上。
  他给了她一切,也一点一点地将这一切摧毁。他当初的那句“事急从权”她就该知道,他不是她所想的谦谦君子。只不过身在局中的人有的只是迷惘和感动,哪里知道那么多可怕的诡计。她对他的爱瞬间倾覆,原来她执著的感情不过是一场阴谋。罢了,罢了。
  她终是失了力气倒了下去,血液沿着嘴角缓缓地往下流着,就像是从她嘴里流出来的。她用力地咬,咬进了骨头,似乎快将上面的一层皮也咬了下来。那样用力,将所有的恨都倾注在那齿间,只管使劲地咬。
  琴断朱弦易,红颜已苍逝。原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一个卓文君,但却只有一个司马相如。可是这一切,与她又有何干。红颜未老却恩断情绝,从此萧郎陌路。
  回忆是一个无底洞,一直将她吞噬着。她笑靥如花对他说,“你只种这一株,恐怕到时候下的雪不够大啊。”铭章接过侍卫的铲子,自顾自地动起了手来,说道,“谁说我只种这一株了,每年这个时候,我都要和你一起种一株。等过些年,它们就热闹了。” 
  瑾萱笑了笑,又听见他说,“我老早就打算好了,等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和妻子一起种这树。”他忽然停下手中的活,满目柔情地对着瑾萱说,“等来年夏天的时候,将那木棉花晒干,我们就坐在这木棉树下下棋,喝着自己亲自养的茶,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瑾萱只是觉得他傻,傻得那么可爱,叫人忍不住想和他一起傻下去。
  瑾萱折着裙角蹲在他的身旁,阳光铺在她的背上,烘得暖暖的。她的一小束头发从肩上轻盈地垂了下来,又整整齐齐地搭在胸前。瑾萱眼睛看着深黑的土地,不禁问,“你可知这木棉树又叫什么!”“我知道!”铭章脱口而出,“英雄树!”他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我此生不愿做英雄,只愿陪在你身边!你说这样好不好?”
  最甜蜜的言语已经变了味道,渐渐演变成了心中的荆棘,除得再怎么干净,那伤口仍旧在那里。□的苍凉,慢慢地结成伤疤。爱情里最要不得的,就是由爱及恨。爱那那样深切,到头来却恨得那样入骨。人总是怨老天无情,最是无情的,到底还是人。他早已无法从她的生命中抽离,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斩断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世间的一切早就在那场阴谋之中黯然失色,剩下的只有无声的悔恨和沉痛的哀伤。
  
30
30、支离破碎 ... 
 
 
  十六
  瑾萱从此在他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他真的将她逼走了。看着她当时的那种眼神,他至今想起来尤觉芒刺在背。她眼里透着股凄冷的光绝望地挂着,刺痛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伤口,铭章越来越迷茫了,这到底是成全了她,还是害了她。他的心也被掏空了,失去了唯一支撑他下去的东西没了,感觉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连浪声都消失匿迹,只剩下他无声的喘息。有时候躺在床上像突然被惊醒一样,猛地翻起身来冲到了门口,慌乱地朝着门口望了许久,那里早就空无一人,一颗心也随着那空洞重重地往下一坠。他颓然地靠在门上,眼底尽是绝望。默然地看着看着,脸上有了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那样怪异的表情直叫人心疼。医护人员几乎寸步不离,然而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已经不再去管自己的身体了。
  院里的枝丫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霜,如同他的嘴唇一般,惨白惨白的颜色。他到底是将她赶走了,她带着对他的恨离开的,他无法去承受她对他的恨,一想到不久以后将是天人永隔,那他也不必去在意那么多了。入冬的寒夜漫漫,窗上蒙上一层雾气。瑾萱的身影好像就散在那雾当中,看不清也抓不牢。
  曼柔劝他去国外治疗,他不愿,劝他回平昌,住在医院里,他也不听。铭章只愿留在瑾萱之前住的地方,这里有她的音容笑貌,有她的声息气息,有她的一切。这是个极为清净的院子,外头一旦有人走动,便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身体终是撑不住,浮肿一直未消半夜又发起高烧,医生打了退烧针却未缓解,众人慌了神,就连医生也手足无措了。铭章浑浑噩噩地躺着,一夜困顿难受。上官曼柔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生怕他有个好歹。天色刚亮,外面的声音窸窸窣窣,曼柔一下子就醒了。
  早晨八点钟的光景,天还蒙着一层灰,雾还未全部散去,漫漫地氤氲在院子里。尤明钊脚步匆匆往铭章的卧室去,整个人仿佛裹挟着一阵风,所行之处物一排排地散去。现在是非常时期,已经不由人随意探视。许泽之拦住尤明钊,见他神色不对,盘问了许久,尤明钊这才和盘托出。许泽之将尤明钊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瞒着这样的事情,信不信少帅一枪毙了你!”他言语中带着满腔怒火,低低地吼了一声,同时焦急地向院里望了望。尤明钊并非胆小怕事之人,只是事情闹到这一步,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脸上染上了一层阴郁,声音暗哑地问,“那现在怎么办?”许泽之略微沉思,眼神里变幻莫测,“现不知道少帅的想法,只能先安排下去,让人暗中跟着少夫人了。你怎会这样疏忽,到时候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外面细碎的声响似乎越来越大,曼柔往门口抬了抬眼,忽听见铭章说,“许泽之要说什么?”铭章闭着眼,脸上的肌肉揪紧着,昨日的痛苦并没有减半分。他苍白的唇角微微颤动着,身体本是十分虚弱,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曼柔见他这样说,开门唤了许泽之。许泽之听到开门的声音,身体突然僵住,打了个寒噤。上官曼柔唤了他,他却怔怔的仿佛没有听见,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尤明钊瞥了许泽之一眼,自顾自往里面走。
  “明钊!”许泽之回过神来追了过去,但已经阻拦不了,心想这下完蛋了。情急之下,他也跟着尤明钊冲了进去。尤明钊之前虽常跟在陶大帅身边,但许泽之和尤明钊向来交情不浅,他不能眼睁睁见着他死。尤明钊行了个军礼,两天不见铭章,他形容枯槁,消瘦得如此厉害,心里的压抑加重了几分。他知道少帅身体不适,却不晓得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是近侍官都不了解情况,何况外人。他眉头紧锁,嘴巴一张一合,许久未吐出一个字来。
  铭章已经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却未闻说话声,不悦地问,“许泽之,方才外面吵什么!”许泽之站在门边刚要说话,尤明钊终是鼓起勇气,将脸一扬,抢先一步说道,“少帅,明钊有一事相告。明钊前往东营之前曾为少夫人诊过脉,少夫人她……”铭章不由睁开眼睛,“少夫人她怎么了?”尤明钊咬着牙道,“少夫人她已经有身孕了!”
  铭章听到“身孕”两个字一下子从床上撑了起来,额上早已渗着细密的汗珠。曼柔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只觉得他浑身滚烫得如同开水一般。他喘着气,瞳孔忽大忽小,眼睛里迸发的火焰似乎可以将人燃成灰烬,听得一声沉闷的低吼,铭章怒骂道,“尤明钊,你好大的胆子!”紧接着听到金属落地的声音,铭章挥手将桌上东西一扫,放药品的盘子一并被掼了下去,噼里啪啦恍若惊天动地。他只觉得尤未解气,推开曼柔从床上挣了起来解下挂在衣架上的佩枪,远远地对着尤明钊的脑袋,大喝一声“尤明钊!”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来,挤压得他难受。他的手早就颤抖不已,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那枪上。许泽之抢了一步进来,急忙喊了一声“少帅”。忽听见“砰”一声,铭章随之失去平衡倒下。
  尤明钊早就吓得脸色惨白,额上汗涔涔,以为自己定活不过这一刻了。谁知道枪一响,那子弹划过自己的耳畔,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响声,子弹穿破玻璃飞出窗外。玻璃粉碎了一地,许泽之冲了过去扶住铭章,外面的岗哨听到声音涌了进来,套间里的轮值医生也挤了进来,屋里瞬间乱成了一团,手忙脚乱地将铭章扶上床,大家都慌慌张张地看着他,只有尤明钊仍旧是呆呆地立在那儿。
  南方又潮又湿,在冬日里平添了一份阴冷。即使卧室开着暖气,曼柔仍是觉得无比寒冷。卧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下去悄无声息。这样的寂静令人不安和害怕,令人胡思乱想。曼柔半睡半醒,又见外面慢慢亮了起来。她一直守在铭章身边,他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醒了过来。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顶,好像早已死了一般。曼柔特意吩咐厨房弄了清粥,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这会儿肯定是饿了。曼柔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谁知他却将那粥一掼,热腾腾的粥洒了一地,瓷碗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热粥溅在曼柔的手上,曼柔低呼了一声,火辣辣地疼痛,手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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