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改，流年不换

水合区，七弦城，花府。
    花家二少爷花非落的落英居。
    这里种了一棵大的樱花树，五六月了此时的樱桃早已落罢。前几天七弦城阴雨绵绵，完全让人没有出门的欲望，今天好不容易放晴了，花非落收拾了心情，准备出去转转。
    这个早晨，注定多事。只是这些事情，都将无缘落入花非落的耳。
    刚刚打开房门，花非落就被花非花截住，花非花问：“《孤独九式》学会了么？”
    花非落点头，闲来无事，就学花非花送过来的剑法。孤独九式，只有九招，但是招招都是必杀技，十分精悍。也很符合他这个出自必杀山的人的风格，御剑山庄其实早就知道必杀山都是大家子弟，家里皆有私藏秘籍，也没有限制学习自家功夫的规定。
    “你要出去？”花非花又问，花非落变了，都是被西陵玉改变的，变得呆板木讷，沉默寡言。
    花非落点头，今天天气不错，而且，明天……就是神祝之日了。他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一根金链子，上面挂着一把金钥匙。为什么，那个女人总是把自己的真心当做儿戏？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什么生死与共也不过如此。
    “楚楚的孩子都快两个月，你应该尽早对她负责。”花非花说，还是这样的交流方式比较适合，不然问什么他都是摇头或者点头。
    没想到，花非落依旧点点头。每一次伤心都是因为西陵玉，每一次都去借酒浇愁喝得烂醉如泥，每一次都是楚越朗陪他身边安慰他或者骂醒他，终于有一次出了事……
    那次之后，楚越朗就杳无音信了。没想到再次出现，竟然……
    是今天，神祝之日前夕，她还带着两人的结晶。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花非花看着点点头后一直沉默花非落，摇头叹息，转身掩门离去，留下一句话，“楚楚说，你如果心里有她，今晚就去碎石弯找她。”
    花非花离开了，还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
    五陵区，中陵城，双陵宅。
    这五陵区是九大片区中最小的一个，由五座大城和周围的小镇村庄组成。这五大城是东陵、南陵、西陵、北陵和中陵城以及所管辖的小地方组成。
    几百年前，东陵城主和西陵城主结合，夺得了其他三城，统一了这一片区。所以，东陵家和西陵家合并，成为双陵家，也使这里进入了双陵家统治的时代。按照双陵家的规矩，凡是男子姓东陵，凡是女子姓西陵，让两家血脉都得以延续。
    如今的五陵区领主是，西陵玉。
    想来六年前武林大会上，无欢杀了当时的五陵主东陵阅之后，这西陵区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领主。西陵玉刚刚学成归来，初出茅庐，依然勇敢地肩负起家族的重担，成为了空缺了几年的新领主。
    西陵玉在五陵区的名望是极高的，但是她自身的实力弱小得令人担忧，威慑力不够的领主难免会受人欺凌。当然，这也和西陵玉自身有关系，情情爱爱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名誉。处理得好是如鱼得水，处理不好就是逆水行舟。
    世上流传着许多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自然也有不少始乱终弃的负心故事。如今，这西陵玉是摊上了背信弃义的不雅名声了。当然，这里面被人炒作的成分居多。有人要诋毁你，就算是没做亏心事，也会被人误会。
    瞧，双陵宅外，此刻有人破口大骂。
    “西陵玉，你这个贱女人，滚出来。”
    “喂！西陵玉你有种做不知廉耻的事，就别做缩头乌龟啊。”
    “荡妇，你耳朵聋啦，听不到吗？”
    “当初是你要死要活地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如今你又恬不知耻地缠着我弟弟，算什么东西！”
    “什么人我没见过，就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给自己的未婚夫戴绿帽子，你就没有半点羞愧之心吗？”
    “我花非花还就告诉你了，我花家不要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弟弟早就不要你了。”
    “喂，你滚出来啊，我要当着你的和你说清楚，我弟弟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了，从此恩断义绝，生死无关。听到没有？”
    ……
    大大的双陵宅里，一座三开二层的小楼，二楼东侧的小书房，西陵玉安静地画着一副工笔画，笔笔精细。花非花骂人的声音被空间阻隔，听不真切，原本西陵玉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如果，让西陵玉背上不堪的骂名，可以让花非花的弟弟花非落的心里好受一点的话，也未尝不可。也许，这一生，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毕竟，许多事情，已经开始超出她的预计了。
    一个二十岁左右，性格活泼，不拘细节的俏皮姑娘走进，不过她今日显得有点郁气，不看也知道是禾多多：“四小姐，你可真沉得住气。要是换了我禾多多，就杀出去，灭了他们！”
    西陵玉今年二月继位，如今是五月了，三月有余，但是禾多多等人却没有改口，依然叫她四小姐。
    一只白鸽飞到西陵玉的桌边，她停手解下白鸽脚边的纸条，禾多多也凑过去，偷看纸条的内容，然后撇撇嘴：“那个疯女人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话而已，我都听腻了，她竟是不累么。算了，我去叫尚文不要写过来了，都是些无聊的说辞，省得小姐看了焦心。”
    禾多多说什么是什么，行动往往比话还快，话没说完，人就已越窗而下。
    西陵玉摇头浅笑：“多多，你就不能走楼梯么？”
    清风荡过，窗边的风铃响起悦耳的声音。
    西陵玉微微叹息。
    花非落，你到底想如何？
    感情和婚姻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要的时候就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你不想要的时候就狠心丢弃残忍毁灭。如果我愿意成婚任谁也无法阻止，倘若我不愿意成婚就算是如何逼迫也无效。我与你走到今日，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但是都已经走到这步了，还能如何，纵使我回回感动也抵不过你每每任性的打击。有些感情已经破碎已经变质，是我自作多情了一回。你已有佳人在侧吧，我还执着于你的那句戏言，而一厢情愿。
    既然情分泯灭，但愿今生不再羁绊，来世不要纠缠。
    如果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那么我也不能一错再错。就算是我辜负了你，但是我也不能再辜负了别人。
    西陵玉执笔，找出一卷长条的宣纸，挥洒而下：情不愧心，无畏人言。
    这句话被双陵宅的人挂在了大门口。
    可是，西陵玉情是什么情，心又是什么心呢？
    有些人不住叫好，为了西陵玉的敢爱敢恨。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写出这句话的时候，西陵玉到底是何种心情，心里面想着的又是哪个人。
    多数人还是围观态度，在水合主花非花的骂词中多少听出了大致意思。原本这西陵玉就和不少人有牵扯，她在五陵区立了大功当上领主之后，又战胜了夺取五陵区的愈北区领主，地位更加稳固。但是，茶余饭后，流传着关于她的桃色新闻却源源不断。
    西陵玉和花非落有没有婚约，外人不知道，毕竟他们没有正式的定亲礼。但是，西陵玉时不时就会传出一些不良信息，大多都是和某个男人有关。
    比如此时潜藏在人群里的一抹诡异的身影，也是众多桃色消息之一的主角。这个人消失在人群里，潜进了双陵宅，直奔西陵玉住的慕辰楼。他身上红与黑交织的光影停在西陵玉刚刚呆着的书房，书房里还有专属女主人的味道，熟悉的带着药草味道的香气。
    这抹影子默默地站在书桌旁，终于让人可以看清楚他了。他有着少见的几寸长的短发，额前有一大撮白色的刘海，显得十分神秘而寂寞，五官有些生冷，面无表情。他穿的是黑色的劲装，不过外面却套着红色的防护铠甲，火麒麟铠甲。
    仔细一看，他的一双眼睛最令人惊诧，竟然银灰色的眼瞳！一般人都是黑色或者棕色的眼瞳，比较特殊的就是驭灵族人是蓝绿色的眼瞳。尚未听说，这世上有一族人的眼瞳是这般颜色，诡异如幽鬼。
    他的装扮，一看就是，职业杀手的常见装扮。但是这双眼睛，让见过的人都难以忘记。
    虽然，身份的确是杀手，但是，他不是来杀西陵玉的，而是要不顾一切守护她。
    不过，因为外面听花非花破口大骂那会儿，他耽误了片刻，与她擦肩而过。西陵玉刚刚从后门打马离开了，她有事情要做，她有话要问，她心目中的花非落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西陵玉不知道的。到底是谁在挑唆，是谁怂恿花非花大闹双陵宅，到底是谁主导了这一切却不曾现身？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永远是最害怕的。这个人一直针对西陵玉，见缝插针，小事变大，越大越好。西陵玉和无欢，西陵玉和光翟，西陵玉和花非落，原本也没什么可提及的事，但是，偏偏被人子虚乌有添油加醋地弄得人尽皆知，而且要么有违道义要么有违伦理，总之，全是负面说法。
    到底是谁？
    光翟也不知道，他只能用尽全力保护西陵玉。
    有些不知所措的这个杀手看着桌上凌乱的纸张，尚未画完的画，信手涂鸦发泄的字。那幅画上的男子，形象与自己别无二致，黑色短发白色的斜刘海，红色的铠甲和黑色的里衣，腰间常用的暗器都画得十分清楚。偏偏没来得及画五官吧，真想知道，她心目中的他该是有着怎样的表情。
    当今世上，不将他当做邪魔异类的人是不多的吧！来到这里许久以来，只有西陵玉以及她的朋友才对他推心置腹，当他是同伴。这是多么珍贵的情谊啊！遇到西陵玉的这半年，是他寒冷的一生中，最大的温暖。
    他叫光翟，天地盟天字九号杀手。
    但是从今天起，他依旧是光翟，但是他不再是天地盟的杀手。
    光翟看着西陵玉的画，画下面一张宣纸是她写的一句话，字体还是那样的空灵飘逸行云流水，内容却惊了他的心：“原来你得不到，就是要毁掉。”
    难道是在说他？
    他一直在守护她，哪里会毁掉她？
    没想到，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竟然是这般不堪！
    光翟的心，蓦然空荡荡，敏锐如他，竟然有人靠近都不知道。对于一个杀手，这是致命的错误，即使来的不是敌人。不，他已经不是一个杀手了，遇到西陵玉的那天就注定一生都不会再是杀手了。其实，原本，他也不是一个杀手。
    “光公子？小姐……”禾多多后面的话，光翟没听清，但是他知道有一件事他必须要去做。
    双陵宅大门前，蓦然闪现一道身影。
    刚刚领头大骂的人，也就是水合区代理领主花非花，顿时住了口，神色一顿：“是你！”
    “是我。”天地盟杀手装扮的光翟，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必要。虽然，他刚刚已经脱离了天地盟。
    “不过是西陵玉身边的一条狗，你以为我们聚散堂的人都是吃素的吗？”花非花紧了紧马的缰绳，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人给她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也许，这和记忆中他狂暴的力量有关。
    光翟一个人，曾战胜愈北区领主千钧带领的不羡仙的精锐，救走西陵玉。千钧是花非花的夫君，那一次他气虚体弱冷寒不减，花非花处理起来也极其棘手。
    “第一，我不是狗；第二，我对你们聚散堂吃不吃肉不感兴趣。我只想说，你若再说她一句不是，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光翟挺然直立，指尖刀随时准备着朝喋喋不休的人飞去。
    花非花纵身跳下马，同时一甩袖，飞针射出。当年有着“天才少年”之称的神佑谷师承堂堂主无羽的首席大弟子花非花，自然是一身骄傲。
    光翟侧身一避，抛出五把指尖刀。
    花非花不明白，为何他的飞刀可以刺破她用灵力聚集的护盾，割破她的皮肤。五刀，脖子、双臂和双腿，无一幸免，无一虚发。好在五刀都是擦身而过，只是划出了血痕，并不严重。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带着你的人滚回水合；第二，下一次的五刀将刀刀致命。”光翟阴狠地瞥了一眼花非花，杀气外露，在场的人无不觉寒风瑟瑟。虽然当杀手的时间不长，但是杀手的风范光翟是里里外外侵染了个透。或许，因为他天生冷冽的气质，又或许因为他冰冷的双眼，更或许只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力量。
    花非花是个要强的女人，俏丽的容颜此刻染满怒气，酝酿着的毒云正欲放出去，却被旁边的人拉着一跃而已，飞走了。
    一个浅黄色的玉如意划过长空，刚刚在花非花身边的那个女人是飘渺宫的人。金黄色的服装，让人想要忽视都很难呢！
    楚越朗，你真让人失望！
    光翟眼里掠过一丝鄙夷和深思，转头，看见那个挂在大门的横条：情不愧心，无畏人言。
    你不愧心的情，说的是……他吗？
    想来你对我的真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是为了他吧？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们现在应该幸福地在一起了吧。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我竟一直不知，一直都是我自以为是吧。
    可是，这样算什么？
    无欢算什么？
    自己又算什么？
    到底有多少事情，光翟不知道……
    光翟跟着西陵玉将近半年了，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真的，他从来不知道西陵玉和花非落竟然有着婚约。
    光翟的眼里，暗云翻涌，如同不平静的内心一般。
    不知该如何办，前所未有的茫然。光翟默默地站在双陵宅紧闭的大门前，刚刚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后慢慢散去。忽然想起，择欢楼主无欢的一句话：像我这样的大魔头，坏事做尽，杀人无数，是没有资格拥有爱的，尤其是她的爱。
    光翟时常反问，那么自己呢？
    正当他晃神的时候，一束金光落下，是刚刚带走花非花的楚越朗，一个立场很奇怪的女人。
    “光翟，我有话对你说。”楚越朗开门见山，即使作为飘渺宫人，她不屑于天地盟人为伍。但是，既然光翟是西陵玉的朋友，那么，也不算违背道义吧。
    光翟看着楚越朗，既然在危难时帮助过西陵玉，起码可以确定不是敌人，但是，楚越朗却几乎和花非落形影不离，不是很奇怪么：“有话快说，我还有事。”
    楚越朗指了指双陵宅旁边一座高楼，那是西陵玉的第一家药铺：“这里不方便，去旁边的第一楼吧。”
    第一楼的二楼，都是些闲置的屋子，有时候给不便行动的病人暂住。
    楚越朗拿出袖子里一张小纸片，递给光翟：“我截住了飞向花府的鸽子。”
    单说楚越朗和光翟是没有多少交情的，楚越朗在西陵玉一次内乱和一次外扰出现过，帮过忙，而期间光翟一直在西陵玉身边。光翟接过来，看了看，心中大骇，却不露神色：“你想让我做什么？离开她，成全他们？”
    西陵玉亲笔，这么好看的字体，旁人伪造都伪造不出这种自然。没想到，花非落和西陵玉当真有婚约。光翟忽然想起，西陵玉有一个金项链吊着一把金锁，应该就是情人锁了，虽然还没有刻字。现在想来，肯定是花非落送她的吧！
    “不，你想错了。”楚越朗看着光翟，这个男人很深沉很难捉摸甚至感情很淡，对谁都是冷冰冰漠不关心的样子，唯独对西陵玉巧言令色，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我怀了花非落的孩子。”
    是西陵玉让花非落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勇敢担当的男人，这一点楚越朗十分感激西陵玉。不过，她和花非落却是一个误会……
    一次，花非落喝醉了，一直抱着楚越朗叫玉儿……
    光翟将手里的小纸片晃了一下，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看就是金枝玉叶的楚越朗：“你把这个给了花非花，而花非落没有看到？”
    楚越朗也不隐瞒，点点头：“非落刚刚才决定跟我在一起，我不想他动摇。光翟，我知道你喜欢小玉，小玉对你也不是一般的情义。这样，两全其美，不是正好吗？”
    光翟无所谓楚越朗和花非落如何如何，他只在意西陵玉的心。其实他自己也无法预知，如果西陵玉真的嫁给花非落的话，他……会如何，毕竟有时感情会蒙蔽理智：“如若他们彼此有意，那你这样做不是拆散他们么？”
    “你也很想知道她的真实心意吧，为什么不亲口去问一问呢！真的，并非我从中作梗，也不是小玉移情别恋，而是花非落从来都是一厢情愿。”别人不知道，但是楚越朗很清楚，花非落和西陵玉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最初的模样了，“你们这些男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明白。”
    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不管他们有没有婚约，至少要知道西陵玉的心在何方。
    “不过，你现在不能去找她。”楚越朗勾唇一笑，眼睛闪烁着光翟看不懂的光芒，“她应该找非落了，不过，她见不到他……”
    因为，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光翟看着楚越朗，越来越觉得看不懂眼前的女人，就像他从来没有看懂西陵玉一样。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满腹阴谋算计，为什么就这么复杂难以理解。
    冰天雪地，人人心思单纯。
    这个场景闪现在光翟的眼睛里，遥远而陌生。
    他都快忘记了，那段日度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都做着相同事情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修习内力，不断地增强自己的武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一个预言中的人。他还有五个同伴，也跟他一样，不断地增强自己的力量，被派出寻找传说中的那个人，那个可以改变他们的未来还可以引领他们走出黑暗和早殇的人。
    完结了那段训练，走出来，走向可以找到他们救世主的人世。
    但是，看到的一切，令他失望，乃至绝望。为什么世间要有那么多坏人？为什么有那么多杀都杀不完的坏人？
    当初他们一起被派出寻找预言中的神女的人，也都飘零流落，断绝联系了。每个人背负着新的身份，遗忘了过去，遗忘了来时目的。的确，这个万恶的地方，偏偏有着令人眷恋令人不舍的东西，比如长寿，比如干净的空气，比如丰富的食物。甚至，连光翟都不想离开这里了，只想在这里，守着心爱的女子，直到死亡。不过，这也终究是奢望吧！
    这个地方有着妙手回春、仁心仁德的众多神医，可惜他们却没有一个人会将援助之手伸向那片寒冷的地方吧！因为，他们口中的正邪势不两立。
    光翟的眼里闪过一抹身影，总是带着娇俏的笑容，总是说着“是非善恶的观念存在于各自的内心，每个人都有不一样标准”的女子。她同样有着高超的医术，如果是她，不知道愿不愿意踏入那片已经走向开始绝望的土地，用她神奇的双手，拯救那里饱受饥寒的人呢？无数次，光翟都想问：西陵大人，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那里有需要你救治的整个民族。
    可是，他不能说出口，也不敢这么问。
    因为，神使在送他们离开时，给他们的四大底线。
    一，那里的人自称正义，意欲将我族斩草除根，绝对不能说出是我族的身份，不然不仅你们性命不保，连我们整个主人都将惹来灭顶之灾；
    二，寻找神女之事，绝密进行，若被他们知晓，必然危害神女，断我后路；
    三，那里虽然酒肉美食数不胜数，环境温润灵力充沛，人多为长命百岁，但是那里的人面善心恶，绝不可信，而你们也绝对不能留连忘返，坏我大计；
    四，国主已逝数年，你等需在第三个极夜到来之前找到神女，否则，我族休矣。
    四点，每一点都印在他们的脑子里，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不能说出寻找神女之事，不能留恋此处和信任外人，必须第三个极夜到来之前找到神女。他们都是被自小培训，为寻找神女而存在的人。只是，等到他们来到神使所说的地方，这茫茫的人海，却真的迷茫了。
    最后一年了，神女在何方？
    迷失的不是神女，而是他们自己吧！其他人如果有幸和他一样还活着，恐怕早已违背了神使说的话。自小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接受训练，他们只知道自己族类的事情。但是，到了这个地方，才知道，一切都不是所知的那样。
    这里有着适于人类生存的所有条件，而他们所谓的神族却是人人唾弃的魔族！
    这些记忆，原本已经被光翟封存了。但是，忽然，看到楚越朗这样复杂的笑容，这种他不理解的做法，他忽然又想到自己背弃的家园……
    未来的路，该如何抉择？
    如果有一天，找到了神女，带着神女离开，那么也会离开守护了那么久的人吧！终究，朝夕相处，留下的记忆和痕迹，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光翟继续沉浸在自我挣扎中，何去何从，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