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改,流年不换

第六十七章 醉梦天地月月圆


新一届比武大会即将开始。
    各门各派早已准备好了,可不,连双陵宅都是济济一堂的感觉,怎一个高手云集了得。文剑武书生齐碰头,一下子助长了双陵家的势力。
    双陵四宝齐聚一堂,想着该做点什么来庆祝一下。最后,干脆聚众喝酒。禾多多不喝酒,也怕是都喝高了,没人理事。
    结果,果然,几个当家的,都喝得不省人事,一个个丑态外露,惨不忍睹。禾多多在一旁,看得连连叹气。
    柳赟最先倒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说起来这个事情也要怪柳赟自己,他拿了他们诸贵区最引以为豪的醉梦酒。喝了这个酒,会给人一种醉生梦死的感觉,而且还会做一个十分真实的可以反应人的潜藏心意的梦。
    柳赟梦到了一片桃源,他穿着绣着玉竹的长袍,手里打着一把画着山水的折扇,九尾狐跟在他的脚边一蹦一跳的。别看九尾狐这动作轻灵活泼,那双眼睛却是寒冷而渗人的,就像是除了柳赟外的世间万物都不能让她有半分动容。
    柳赟的头撞到了一枝桃花,他拂袖拍了拍额头,然后伸手稳了稳花枝,微微扬起了笑意:“桃花仙子,很抱歉,打扰你了!”
    九尾狐微扬起了头,看着对任何事物都保持着尊崇平等之心柳赟,目光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柳赟和九尾狐有天眼,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片桃李村的桃花源里的桃花已经修炼成精,身形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
    不对,这是梦,这不是真的。
    桃蹊已经死了。
    柳赟自嘲笑笑,醉梦酒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真的让人觉得身临其境,这触感,这花香,就像是真实的一般。
    柳赟继续朝前走,忽然觉得有些孤单了,他蹲下来抱起了九尾狐,而九尾狐明白他的心意,乖巧地跳到了他的怀里:“久久,你说,如果桃蹊不死,又能如何呢?”
    九尾狐没有说话,或者说了,但是旁人听不出来。
    “喂!”
    这个声音,是好染的。柳赟思念了许久的声音,绝对不会记错,可是这一刻却是有些恐惧,不敢转身。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赟放下九尾狐,猛地转身,径自把好染抱在怀里:“好姑娘,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好染回抱住柳赟,金色的发挠着柳赟的脸颊。那一刻,只有九尾狐看到了好染眼里的神色,那深海一样的眼瞳里面是月光一样柔和又璀璨的光辉。
    风吹过了那片桃林,花瓣落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小狐狸安静地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时间似乎要永远定格在这一刻,美丽得找不到一点破绽。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在喝了醉梦之后,都会做一场美梦,遇到自己最心爱的人儿。
    东陵明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醉酒后的这场梦会是这样的情境。不悔庄主摇着摇椅,坐在一棵巨大的龙柏旁边,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雨拾在一旁的石桌上煮茶,茶香四溢,让东陵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正想要润润喉。东陵明脚步稳稳地,一如既往,走到石桌边上的小凳子上坐下来,而雨拾体贴地为他倒了一杯茶。
    一口饮尽,酣畅淋漓,唇齿留香,东陵明唇角荡开了笑。雨拾的头发依旧柔顺地披散在后背,眉目秀雅,皮肤白皙。就是这张熟悉的面孔,就是这个心思单纯和长相一样干净无邪的人儿,从初见,东陵明就知道,他有了一个想要用尽一生来呵护的人。想要给她一个家,想要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被世俗的浊气所熏染,不被流言蜚语所侵害。
    “雨拾,许我一世清茶。”东陵明握住了雨拾捣腾茶盅的手,那一刻,他的深情足以融化所有的风雪,抵挡所有的危险和未来的迷茫。
    雨拾偷偷瞥了一眼旁边假寐的庄主,悄悄点了点头。淡淡的樱绯色染上了她的脸颊,让她本来白净的脸蛋显得愈加动人。
    两人的眼里倒映着彼此的,全是温柔。
    “咳咳。”
    不悔庄主清嗓子的声音打碎了两人眼里的温柔,零散成满湖粼粼的波光。
    “师父。”东陵明没有半分尴尬,理所当然,坦率一笑。单看庄主那张脸,的确是和自己的年龄差距不大的。难怪曾经那么多人争破脑袋,想要得到日月双佩,希望可以修成长生不老的术法。
    “爹爹!”雨拾望着庄主满头的白发,不觉有些心疼。庄主的年纪已经将近一百四了,就算是修习过“朱颜不改流年不换”也时日无多了吧!似乎,他随时都可能安安静静地离开人世。
    庄主起身,也不看着两个情投意合的年轻人,而是把目光投到了远方的那座山。视力好的人可以看到,那上面有一抹窜动的人影。一个绿衣的少女,身手不算敏捷,但是还算稳重和巧妙,似乎在追逐或者逗弄什么东西。
    东陵明知道这是梦,他们这几个喝了醉梦的人都知道,自己身处梦中。但是,却都不愿轻易地打碎这个梦,而希望自然醒来。
    那个人,应该是西陵玉吧!
    是横亘在不悔庄主心里的一个结,是东陵明需要去打开的结。只有打开了这个结,他才有资格对雨拾说,下一句话:你许我一世清茶,我许你一世清安。
    这是一个一生一世的许诺,在能够给予这份承诺之前,是不能说出口的。因为,东陵明将要面对什么,他的心里没底,就算是天年之后的庄主也不敢打包票。
    “那是玉姐姐又在采药了吧!”雨拾走过来,在不悔和东陵明中间的缝隙,稍微比两人所在的位置后侧一点。
    “在完成师门任务吧!她一直很努力。”东陵明扬起手中的剑,此刻他的剑,有了剑鞘,西陵玉亲手打磨,然后亲手雕刻花纹。她对大家其实都很用心,哪怕是准备一件微小的礼物。
    西陵玉也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啊,却偏偏生不逢时,飘零离散,错落了时空,认错了家人。
    明知是梦,却全是担忧。
    纵然没有连带着骨血亲情,这么多年的兄妹相称,也足够真心的关心和付出了。不管她的身份到底负担了多少艰险,他的剑都会为她挥下,抵挡所有能够抵挡的风险,绝无怨言。
    一个人的梦也是可以反映一个人的思维和人格,东陵明的梦里都是理智而谨慎的。
    东陵翚就很随性、洒脱和自由了,就像只是在玩一场游戏。游戏结束之后,一切都会复归现实。或者说,正好可以借这场梦任性胡闹,没什么不好。
    “干!在我梦里第一个出现的人竟然是你!”东陵翚一脸嫌恶地看着迎面走到的了如命。
    了如命嬉皮笑脸,走姿也是浪荡不羁的样子,肩上了外衫滑下,看起来异常轻挑:“这么对继父说话的儿子,也太没教养了!你能在梦里遇到为父,是你的荣幸。”
    东陵翚拧了拧眉,反应极快,了如命这意思很明显。
    江山笔就像是知悉主人的心意,毫无预警,朝着了如命的心口插去,毫不留情。了如命转瞬即逝,一个紫衣的美丽女子握住了那支黄金打造的江山笔:“翚儿,你醉梦的事实,竟然我和如命在一起了。”
    都说醉梦所见,是心中所想。
    原来,东陵翚其实是打心底里承认了如命和朗月娡的结合。
    但是,即便是在这梦里,依然别扭地不愿意承认。
    东陵翚狠命摇头,自己的娘亲和自己的兄弟,怎么能够在一起呢?这简直不可思议,无法让人接受。
    朗月娡还想说什么,但是她的身影随着东陵翚思想的扭曲而消失不见。
    西陵玉的哭声从拐角传来,按照往常,西陵玉不开心的时候,都是柳赟陪在她身边一句话不说,等候然后东陵明过去几句话就哄好了。哄西陵玉开心的事,东陵翚一次也没做过。小女娃哭起来最麻烦了,又是鼻涕又是泪的,怪恶心的,东陵翚可是避之不及,也难怪,西陵玉一直以来都比较信奉东陵明。
    不过,既然这是梦,东陵翚是不是也该去试一试呢?
    东陵翚走过去,果然是像自己理想中一样进行的。这一次,东陵明和柳赟都不在,而西陵玉也是长大后的西陵玉,哭得梨花带雨,煞是好看!
    “大哥,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见我这么伤心地哭,你还笑得出来!”西陵玉止住了哭声,瞧着东陵翚,撅起了小嘴。
    东陵翚笑得更加开心了,蹲下来捏了捏西陵玉的脸颊:“乖,不哭!”
    西陵玉哇地一声又哭起来了,伸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抓掉一大把。哗哗哗,地上掉了一堆,而她头皮都外露出来了,血肉模糊,特别丑陋。
    东陵翚往后一跳,差点被吓傻了,牙齿上下颤动,几欲开口,却就是说不出话来。西陵玉还在哭,眼泪啪啪啪地掉,她发疯了一样扯落自己的头发。东陵翚纠结着,要不要上前制止,而西陵玉猛地站起来,和东陵翚对视。
    嘭!
    西陵玉的眼珠掉了出来,两股血从她的眼球迸射出来。
    东陵翚赶紧逃开,踩着玉如意飞走了。
    天啊,他喝的醉梦不会是粗制滥造而成的吧,或者,柳赟故意害他?这么恶心的噩梦,真是做了一次不想做第二次。
    原本,东陵翚是想好好跟西陵玉交流一下感情的,却没想到,变成了这个样子,没吓疯,是他胆子大。
    咚!
    东陵翚只顾看后面那个疯魔的西陵玉有没有追上来,却不想和人撞上了!啊!怎么又是一个西陵玉!
    西陵玉揉了揉额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东陵翚:“哥,你搞什么,被人追杀似的!不会是和二哥哥切磋,输掉了,落荒而逃吧?”
    东陵翚定睛一看,这个西陵玉才像西陵玉嘛!刚刚那个肯定是有人冒充的!
    “玉宝贝!”东陵翚一个激动就把西陵玉抱了个满怀,果然啊,这个才是他的玉宝贝啊!之前那个,还不知道是谁恶搞的,那么丑陋恶心。
    咻!
    西陵玉的身体化成一根根银针,从东陵翚的怀里散落到地上,很快,已经淹没了他的脚踝。
    东陵翚的眉头锁了松开,松开又锁,反复了好几次。
    “大哥!”这个是西陵玉的声音,从东陵翚的背后传来。东陵翚没有回头,他怕又看到什么奇形怪状的西陵玉,他怕西陵玉又会以乱七八糟的方式逃离或者逼他离开。
    西陵玉的手环上了东陵翚的腰肢,她的头侧靠在他的后背。两个人都没有在动,就这样呆了片刻。
    “玉宝贝,你可知道,这一刻,只是一场梦,总有梦醒的时候。梦醒之后,你就会离我而去,任我如何用力紧握,都抓不住。”东陵翚搬开西陵玉的手,勇敢和她对视。
    也许,大家都贪恋梦里的片刻温柔,想要时间永远停驻在那一刻。但是,东陵翚知道,他不可以这么做,不然他就会陷入这个自己编织的梦境里面,出不去了。
    西陵玉有些委屈看着东陵翚,想要开口挽留,张口却是:“大哥,我要嫁人了。”
    梦和梦之间,有时候也像人和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谁有能解释清楚呢?
    西陵玉的梦里,的确是四处张灯结彩。她要成亲了!
    好奇怪的成亲方式,西陵玉骑着高头大马,而新郎却顶着红盖头。所有人都在猜测,新郎到底是谁。
    西陵玉一直笑盈盈的,但是,她的心里也没有底,她的新郎会是谁呢?为什么觉得那身影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呢?为什么新郎要盖着喜帕,不让她看到呢?
    这么火红的喜服,难道是他?
    不,不对,不可能是他。
    西陵玉提了一下马肚子,然后在新郎面前停下,翻身下马,英姿绰约。在众人的哄闹下,掀开了新郎的盖头。
    可惜,没能如愿看到新郎的模样。
    因为,新郎带着面具,一个黑白相间的面具,连眼睛都只是露出一丝小缝,根本看不出是谁。头发也乱糟糟的,是一蓬秋草,这个人好神秘,把自己伪装成这个样子!
    西陵玉伸手,想要揭开那个面具,但是新郎却一直后退,不然西陵玉得逞。
    新郎一路后退,西陵玉穷追不舍。
    新郎身后的风景一直在变,他忽然停在了碎石湾的那棵大树下,隔着面具,西陵玉似乎觉得那个人在冷笑。
    “你是小落?”这个地方可以说是花非落和西陵玉定情的地方,知道的人不多。
    新郎摇摇头。
    新郎的身影继续后退,他身后的风景继续变化,而西陵玉依然紧跟不舍。
    新郎停在了城府的水仙阁上,满湖的镜月子像是一个个萤火虫,把湖面装饰的十分好看,又像是漫天的星尘。
    “你是无欢?”这个地方,这片美景,是无欢曾经送给西陵玉的。西陵玉二月初二继位大典那天,被无欢带走之后,就是到了这里。
    新郎还是摇摇头。
    他的身影再次后退,不断后退,他一句话也不说,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西陵玉跟着他走,不离不弃。
    新郎的身影停在了南陵山巅,略微低头,看着下面的月亮湖,依旧不说话。从头到尾,都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后退或者停滞。
    “你是光翟?”西陵玉又想伸出手,想要摘掉那个面具。新郎这一次没有后退。
    这个地方,是西陵玉心情不好的时候常来的,她在这里跳过舞给光翟看,还几次跳崖又被光翟所“救”。在下面的月亮湖边,他们一起说好了,不离不弃。
    新郎的面具被西陵玉拿下,那张脸,却不知道是不是光翟的。因为这张脸画着鬼妆,横七竖八,五颜六色,面目全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是不是光翟?”西陵玉再一次开口,但是新郎却没有说话,就像是一说话就会暴露了身份。西陵玉认真地看着这个新郎的身姿,因为他穿着大红的斗篷,裹住了全身,根本无法用身形来判断他是谁。
    新郎不开口,但是也没有摇头。这算是默认吗?
    “你不是光翟!”西陵玉把面具反手一抛,朝着月亮湖丢去。西陵玉因为已经做好了打算,所以反应极快,猛地转身,尾随那个面具跳下了悬崖。
    新郎没有吃惊,以比西陵玉更快的速度,抱住了西陵玉,然后一起落入了水中。
    “你果然不是光翟!”西陵玉瓮了一下水起来,得意地笑了。
    新郎放开了西陵玉,捧起水把脸上的妆容去掉,然后把头发上的杂草拿掉。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铺泻开来,他的眉毛、睫毛和眼瞳也是银白色的,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神秘和魔幻。这张脸清俊好看,但是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冷清得不像是真人。
    “原来是你!”西陵玉右嘴角上扬,为自己的眼力感到很自信。
    “神女!”新郎原来是……荆棘,这个一直在千钧身边挑拨离间,搞得西陵玉半日不得安生的人。他的真名叫觋渊,是和光翟等人一起来寻找神女的人。
    “觋渊,我以后去了冰雪王国,是不是要嫁给你?”西陵玉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这个梦,竟然做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觋渊点点头,又摇摇头。
    目前冰雪王国中适龄而又血脉最为纯正的男性,除了觋渊就不多了。
    西陵玉背过身去,不看这个鬼节告诉她真相的男人。
    西陵玉的梦,不知道会结束成什么样子。
    光翟的梦,却已经结束了。
    因为,光翟心中所想不多,他的梦很快就做完了。
    西陵玉完成了师门任务,无欢把神女交给了光翟。神女长得像极了去世的国王,冰雪一样洁白的发丝垂到了地上,白眉弯弯,睫毛纤长,上面落着雪花片,肌肤白皙透明,骨头隐约可见。
    光翟毕恭毕敬地把神女护送回国,神女论功行赏,光翟成为了大功臣。光翟每天日落的时候,都会站在冰川之上,眺望南方,因为南方有他心爱的女子。
    “无欢和西陵玉成亲了。”无寻,不,应该叫曌翊寻,这个冰雪王国的小公主。她回到冰雪王国之后,长出了长长的白色头发,她的眼睛也复明了,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银白色的眼瞳特别有精神。
    光翟点点头,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吧!
    每个人都还沉在自己的梦中,禾多多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明天的武林大会,该是那般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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