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改，流年不换

还是日月神殿的宝座上，坐着神女，她身侧是觋渊。宝座两边是日月神使，然后有九位护法散落在大殿，包括牵制东陵翚等人的那六个。
    这是神女召见贵客。
    下面，是为神女而来的男男女女，朗月娡、东陵翚、东陵明、柳赟、好染和无欢，六人。还有，本来属于这里的，光翟和曌翊寻。
    “日月双佩，可以给我吗？”神女高高在上，说话空灵飘渺。
    朗月娡拿出日佩，东陵明拿出月佩，原本这两个东西都是要交给西陵玉的。现在，算是物归原主。
    西陵玉握着日月双佩，十分动容，似乎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方法。对，这的确是改变命运的方法。如果可以做到，那么也许真的能够改变一切。
    朱颜不改，流年不换。
    长命百岁，青春永驻。
    “玉宝贝，你今后有何打算？”东陵翚问出所有人想知道的重点。
    “如果可以，我想挑战世界规则改变世人观念。如果不可以，我只能偏安一隅守护一地。”西陵玉话一出口，吓坏了所有人。
    世界规则？
    世人观念？
    这是能挑战的吗？这是能改变的吗？
    不过，西陵玉这样的身份，除非如此，的确得不到四派九区的承认。而留在这里，必然是死路一条，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但是，西陵玉明显是想让整个冰雪王国的人南迁，这个动静极大，除非得到四派九区的认可，不然就是羊入虎口，只等被吃。而作为魔教后裔，要让正派人士接受，该死如何的千难万难啊！
    这是最好最和平的方法，大家也早就想到了。但是，谁的可以做到吗？谁都没有信心。
    连无欢这样掌握着择欢楼的大魔头，都不敢站出来说什么冰雪王国的人由他来保护的话。就像是当年的无道，不是也一样死在了九区联合之下吗？日月神教还牵扯了四派，很容易被天下联合诛杀，到时候真的回天乏力。
    “誓死追随神女！”光翟半跪，首先表态。关键时刻，敢这么勇敢站出来的，只有光翟了。因为，只有他是无所顾忌的。
    “同他。”无寻开口，虽然还是简单的两个字，但是饱含的激动之情，任谁都听得出来。西陵玉如果真的可以把所有人平安地带到南方，那么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南方的确是很好的，适宜人生存。
    觋渊眼里掠过一丝激赏，果然没有看错西陵玉，这才是治标治本的最佳方法。只要四派九区可以接受冰雪王国，他们就可以搬到南方，和大家和平相处，百世安康。
    日月神使等人也跪地，宣告誓死相随。
    西陵玉欣然一笑，又是一阵眩晕，差点晕厥。觋渊即使稳住她，果然刚刚才施法释放灵力，早知道就不要让她在来见什么故人了。
    西陵玉想说话，却是一张口声音就消失在空气里，无力，还好觋渊理解她的意思，连忙说：“她身体不太好，有点气血两亏，你们先各自休息，一切从长计议。我带她下去了。”
    觋渊没有犹豫，抱着西陵玉朝内殿走去，将她放在白玉床上。这不是普通的白玉，具有养生的功效，有利于西陵玉的恢复。
    曌翊寻和光翟走进内殿。
    朗月娡、东陵翚、东陵明、柳赟和好染也跟着进了内殿。
    “玉姐姐本来活蹦乱跳的，怎么到你这里就气息奄奄了？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到极北冰川之后，好染就把她的毕方鸟放进了口袋里，这里好冷，小火球不习惯。
    “她在用自己的生命延续这片土地的人民。如果真的不能让四派九区接受冰雪王国，她就还要这样坚持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觋渊抱着西陵玉，将自己的灵力缓缓地注入西陵玉的体内，其实觋渊自己的灵力也不多了。
    朗月娡等人各有所思，让四派九区接受日月神教后裔，谈何容易，简直不可能。不然，当年也不会有灭绝人性的灭教大行动了。
    “总归需要努力一下。”东陵明握了握夕挽，事在人为。其实，御剑山庄这边的压力，应该不打才对。毕竟，庄主是西陵玉的亲生父亲！
    “对！不成功，便成仁。”东陵翚拍了拍东陵明的肩膀，关键时刻，自然是兄弟同心。他们唯一的妹妹，必须要保护，即便不是亲生的，那么多年同甘共苦的感情却半分不做假。
    朗月娡看了一下达成共识的东陵兄弟，也点了点头，与其看着西陵玉这样垂死挣扎，还不如他们去狠命一搏。如果可以说服世人，那么也是好事一桩。
    但是，如果不能说服，是不是反而会给冰雪王国带来灾难呢？暴露了日月神教后裔存在的秘密，会不会根本没有听解释就直接杀过来呢？
    这些都是要考虑，但是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经过一番恳谈，在西陵玉昏睡尚不知情的境况下，所有人达到了一种高度的统一。成败在此一举，共同协作总不会有错。
    西陵玉醒来，身边只有觋渊和曌翊寻，她感觉得到体内充沛的活力，看来是曌翊寻用了自己的灵力。
    西陵玉看着两人，笑了笑：“抱歉，都是我不好，让你们费心了。”
    “你很好，我爱你。”无寻眼睛上也没有布条作为赘余的遮蔽物，双眼轻阖，神情淡然，声音泠然。
    我爱你？
    西陵玉起身，想要抱抱曌翊寻却被觋渊拦下，西陵玉摇摇头，是啊，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她，一靠近灵力就会溃散，而无寻现在也是虚弱的吧！西陵玉将手放回，看着剃了光头又瞎了双眼的少女，心里掠过一丝不忍：“姐姐无能，暂时不能医治你的双眼。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出方法的。就算我们不能做到，还有我师父和谷主他们。”
    姐姐？
    曌翊寻心里一暖，主动抱着西陵玉，不说话，只是感受这个在南方就喊自己小寻妹妹的人身上的温暖。哪里来的温暖，竟然是比自己还要冰冷的体温，但是曌翊寻就是觉得无比温暖，温暖得要融化掉这万古不化的寒冷冰川一般。
    西陵玉拍拍曌翊寻的背，孩子毕竟是孩子，再早熟懂事也毕竟是个多年没有亲人照顾的孩子。还好，无寻体质不错，在南方积累的灵力也很雄厚，这样两人相拥也影响不大。
    西陵玉透过曌翊寻的背，看着觋渊：“他们呢？”
    觋渊与西陵玉对视，两双银白色的眼，彼此映着朦胧的光影：“走了，去尝试把你口中的‘如果可以’变成‘真的可以’。”
    西陵玉的瞳孔瞬间缩放，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在她片刻的犹豫下改变了，坏了大事。
    “他们此去，凶多吉少。”西陵玉皱眉，她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他们就这样去，有弊无力啊！不过，他们不去还能如何呢，西陵玉自己是一天都无法离开的。
    “对了，义兄有话对你说，”曌翊寻忽然开口，她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但是坚冰在破碎的那一刻就宣布融成春水了，“他说，他说，他来不及仔细见见你，来不及认真抱抱你，来不及偷偷亲亲你，来不及……”
    西陵玉打断曌翊寻口中，无欢的种种来不及：“小妹，他没个正经，你就别参合了，说重点的吧！”
    曌翊寻点点头，不过无欢千叮咛万嘱咐要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说给西陵玉听。无寻原本懒得打理无欢，但是当她看到这两个她最近亲的人都要走向死亡的时候，心里却是满是心疼，只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命分给他们：“他说，第七次见面想成亲生子，他还说，第八次见面请许他一生。”
    第七次就是这次。
    第八次就是下次。
    无欢还真是无赖！
    西陵玉摇摇头，这依旧是没正形的话，她似乎看到了无欢魅惑的笑、邪肆的表情和挑逗的动作，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搞不明白：“这依旧不是重点。”
    “他说，他会拼尽全力完成你的那场梦。他说，在他死之前你不许死。他说，他的生命很荣幸成为你眼里唯一的一抹异彩。”曌翊寻真心觉得无欢每一句都是重点，不过西陵玉却听着每一句都是废话。
    西陵玉的那场梦吗？无欢怕是误会了。
    重点是，西陵玉又一次和无欢错开，没有给他救命的药。会不会无欢撑不到再次看到西陵玉呢？
    “对了，无欢他……还好吧？”西陵玉问。
    “暂时死不了，不过他一向挥霍无度，离死也不远了。”无寻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却把西陵玉给吓了一跳。
    怪只怪，无羽开的解毒药方是金刚不坏丹，西陵玉的心里多少是有顾忌的。如果无欢服用之后，拥有了不败之身，而不做善事，就像那些年他一一清除宿敌一般，该是要天下大乱的。
    所以，这么重要的药，她一直随身携带，也没能在清醒的时候交代给觋渊。她一场昏睡，就和无欢这么错过了。不知道为什么，西陵玉心里的恐慌越放越大，总觉得无欢会被她的犹豫害死。
    西陵玉看了看左手的白色血玉镯子，翡翠退去了鲜活的绿色，但是属于无欢的那滴血却依然鲜亮无比，代表着无欢守护的力量。西陵玉晃了晃手腕的白色滴血镯子，却是骄傲地朝着觋渊道：“看到没有？有些东西，永不褪色。”
    觋渊笑着点点头，对，有些东西纵然外在流逝，依然不会丢失本色，就像西陵玉坚持的东西，那些他曾经不理解而现在依稀抓到本质的东西。
    关于觋渊，其实他并没有曌翊寻口中的阴谋诡计，虽然他为人，有时候的确不够正派。他借着荆棘的身份，在发现西陵玉就是神女之后，就想方设法断了西陵玉的后路，想要让她心甘情愿同自己回到冰雪王国。但是，没想到荆棘越逼迫西陵玉，西陵玉却过得更加有声有色。最后，到了鬼节的前一天，再也不能按照原本的想法继续了。觋渊告诉西陵玉真相，与西陵玉约定，西陵玉完成师门任务之后，第三个极夜到来之前，回归。觋渊借助神使的力量，空间转移回了冰雪王国。
    觋渊以为这是结束，只要再通知光翟带着小公主等人返回，一切都完美结局了。但是，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世上能够探究出西陵玉身世的人，竟然那么多。还好，都是与西陵玉密切相关真心相付的人们。而且，如今他们还去为冰雪王国的未来奔走去了。
    “对了，光翟呢？”西陵玉忽然问。
    这个冰川在夜半年是没有白天的，不过还好这里铺天盖地地长着一种幽冥草，总是散发出幽幽的光芒。而西陵玉所在四周墙壁，都养着大片大片的幽冥草，煞是好看。
    每每看到这些草的时候，西陵玉都会想起光翟。以前，听光翟讲起这种草的时候，她就很想见了。如今，这些草都是触手可及的，在黑暗里闪光的精灵，美丽却不夺目。
    “他被日月神使关了禁闭。”无寻撅撅嘴，她是没办法为光翟求情的，但是西陵玉的话，倒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要见他。”西陵玉看着觋渊，她知道，这个王国里，除了西陵玉和日月神使，觋渊的话最有影响力。很多人都以为，觋渊会成为国王的第一夫君。
    觋渊领命离开了，光翟很快就到了西陵玉床边。
    西陵玉有了无寻浓厚的灵力护体，精神好了许多，用活蹦乱跳都可以了。西陵玉猛地跳到光翟身上，光翟很默契地把她抱起，这个动作不需要事先言明，做过太多次了，习惯了。
    “光翟，我想死你了！走，咱们去极渊哂月光！”西陵玉笑意盈盈，满心欢喜，像个孩子。
    光翟和觋渊还有曌翊寻对视了一样，就抱着西陵玉离开了。她的分量轻了太多，抱起来轻飘飘的，很让人心疼。
    觋渊看着光翟抱走西陵玉，这个动作最近都是他来做的，忽然觉得有点失落呢！可能，这感情还和爱情无关，而只是一种责任和习惯。
    “觋渊，你告诉我，神女是不会死的，对不对？”无寻忽然转头，朝着觋渊所在的方向。这一刻的她不锋利也不冰冷，像是一个握不住生命稻草的无助小孩。
    “她不会，那应该是不会吧！”觋渊从西陵玉一日之内就捕捉了一百只冰鼠给国人过冬的时候，就不会再怀疑西陵玉所拥有的超乎超人的智慧和力量。
    如果西陵玉无法接受觋渊，那么能和光翟在一起，也是不错的吧！看着西陵玉在觋渊怀里都是虚弱无力、郁郁寡欢，而在光翟怀里却是欢欣雀跃、笑语嫣然的，觋渊也该明白了些什么。
    话说光翟和西陵玉去哂月光，他们坐在一块冰板上，不远处就是深渊。这地方叫极渊，也是月光之灵最为强盛的地方。哂月光有助于西陵玉身体的恢复，同时也能吸取一些灵力。
    “光翟，我们一起修炼‘朱颜不改，流年不换’吧！”西陵玉盘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屏息静气，吸取灵力。
    这是情侣双修的术法，西陵玉这意思很明显。但是，不由得光翟反应不过来。
    西陵玉睁开眼睛，看了一样在身旁笔直站立的光翟：“你倒是给句话呀！”
    “我要做什么？”光翟最怕西陵玉严肃的表情了，那个威慑力不是一般的。所谓美人一怒，吓傻英雄。
    西陵玉起身，把日佩挂在光翟的脖子上，然后把月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是修炼的道具：“把你衣服脱了，再把我的衣服脱了，然后那啥……懂？”
    光翟迷茫地看着西陵玉，这里是户外吧，大庭广众之下，随时可能有人经过。
    西陵玉皱了皱眉，直接解开了光翟的腰带，然后把他的衣服一层层扒下。光翟木讷地没有动，任由西陵玉摆布，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西陵玉动作比较迅捷，很快就把光翟里三层外三层扒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小裤头。西陵玉色迷迷地在光翟的胸膛摸了几把，然后把手放在了光翟裤衩的腰带上。原本应该系的是蝴蝶结吧，却不知怎么的变成了死结，而且还很紧。西陵玉费力地解啊解，就是解不开，真恨不得用牙齿去咬开。
    西陵玉的眉头越皱越紧，光翟吞了一口唾沫。西陵玉这是色鬼上身吗？这是在闹哪一出？
    西陵玉放弃了解开那个死结，后退一步，衣袖一动，袖中剑吸灵出现在她手中。眼看着西陵玉就要对着光翟的死结一刀劈下，这要是下去了，光翟可就一丝不挂了。那可是光翟最后的遮羞布啊！
    光翟一个闪身，退开了。
    “伟大的西陵小姐，你快别闹了！”光翟真的不明白，西陵玉这是要闹哪样。
    西陵玉白了光翟一眼，一副再次鄙夷他没见识的表情：“练功啊！”
    “你确定是这么练的？”光翟也挑眉，此时的他，就穿着一个裤头，和一双长靴，表情有些尴尬。
    “难道你怀疑本神女的决断？”西陵玉又扬了扬手里的剑，作势又要朝着光翟的腰带砍去。西陵玉的反应速度哪里比得上光翟啊，几个回合下来，西陵玉已经气喘吁吁了，光翟依然岿然不动。
    “我伟大的神女大人，你还是消停一会儿吧！你动静这么大，要是惊扰了旁人，就不好了！”光翟无奈地直摇头，这西陵玉是摆明了戏弄他，想让他出丑吧！但是光翟的确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西陵玉。
    想想在一起的日子，光翟都是任劳任怨、千依百顺的。
    “光翟，本神女这是看得起你，才让你以身相许的，你别害羞，快让我……”西陵玉盯着光翟的下半身，笑得有些邪恶。
    光翟只觉得脊背发凉，西陵玉这样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啊！你不会不举吧？”西陵玉大声尖叫，把附近的人都给引来了，当然，主要是那几个专门负责西陵玉安全的护卫。
    但是几个护卫看到的就是，光翟的衣物零散一地，而神女拿着袖中剑准备继续作战。
    “咳咳，你们都退下吧，我在和他切磋武艺呢！刚刚使用了一招稀里哗啦剑法，就把他衣服全给卸下了。”西陵玉多此一举地跟过来围观的几个人解释。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摆明了不信。
    西陵玉挑眉，恩，似乎最近很爱挑眉，据说这个小动作很有威慑力：“你们不信？要不要试试？”
    西陵玉的吸灵剑在她的手中散发出幽幽的白光，在黑夜里划出了几道好看的弧线：“都给我退下！”
    几个人还算识趣，赶紧退下。只是跑远了，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神女。
    那晚之后，觋渊第一夫君传闻被修改了，变成了光翟。
    冰雪王国的族人依然日复一日地生活着，西陵玉还是做着她每天必须的工作，除了替人看病和神坛施法，她都在研究老国王留下的东西。许多，神奇的法术还有离奇的记录，越看越惊心。
    其实朗月娡他们趁着西陵玉睡着就走，也是怕她会不同意他们的冲动吧！诸位贵客离开的第二天，神女继位，正式成为第二任冰雪王国国王。
    那天晚上，她把日佩给光翟戴着的时候，没见到任何反应，就知道了一件事。光翟是不可能和她修炼成长生不老的术法的，接下来的日子，她把冰雪王国适龄的男性都尝试了一遍，都不行。
    看来，良人不在冰雪王国，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