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杂记

    又是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第九个月，庄子早就聚了太医接生婆，因为这生孩子的事，谁也说说不准，福晋有任何闪失，他们都难逃一死。
    这晚，沈情刚躺下，准备入睡，房门忽然被打开，还以为是谁，没想到是几个月不见的四阿哥。
    沈情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喜忧参半。
    嘴里想喊一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阿哥缓缓而来，沈情渐渐看清他的面容，此时，眉宇间尽显疲态，深邃的眸子不满血丝，下巴长满了胡渣。
    “爷。”沈情终于发出声音，语气有些激动。
    他踱步而来，轻“嗯”了声，算是回答。
    “这几个月可还好？”四阿哥在沈情身旁坐下，轻抚着她已经圆润的脸颊。
    “好。”沈情愣了下，道，“倒是爷，一身疲惫而归，差点让妾身认不出来了。”
    “这不是为了早日回来，能早些见到你吗？”四阿哥轻敲了她脑袋，微微斥责，“没有良心的女人。”
    “妾身知道。”沈情从被窝里伸出手，府上他有些杂乱的面庞，很心疼，一路肯定很艰辛，“爷，先去洗漱一番吧。”
    “见你还好，爷也就放心了。先别睡，等爷回来。”
    四阿哥吩咐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远去略有些孤寂的背影，沈情忽然升起一股恻隐之情。
    微微叹了口气，沈情又将自己包裹好，算已是四月末，但京城的晚上还是很寒凉。
    四阿哥在下人服侍下，沐浴完毕，穿上上等的锦衣外袍，衬托他身长玉立，身姿挺拔。
    弄好这一切，已经花费大半个时辰，心知这个女人，容易睡下，便赶紧大步流星过去。
    门再次被推开，沈情还没有睡着，心里想着时儿，听到声响，被吓了一跳。
    见到四阿哥穿上这月白袍子，说不出的俊朗非凡，沈情有些花痴了，很快又清醒过来。“爷，您终于来了。”
    “嗯。”四阿哥走过来，和衣躺在她身边，柔声道，“这几个月，孩子没有太闹腾你吧？”
    “没有，孩子很听话。”沈情笑盈盈说道，“现在爷回来了，等生产的时候，也能安心些。”
    听出她话里对生产的恐惧与无助，四阿哥理解，宫里很多女人都是因此丧命，“放心，爷都帮你找好了最好接生婆和太医，一切都会好好的。”
    他的话，铿锵有力，令沈情微微动容，“妾身相信爷，妾身会为您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四阿哥矫正：“不是一个，是一双。”
    “嗯。”沈情连忙改口，“是一双孩子，还是龙凤胎。”
    “这就对了，一切会如愿的。”四阿哥声音坚定，“时间不早了，睡吧。”
    “嗯。”
    摊牌之后，他在身边，总是一夜好眠。
    长年的习惯，天蒙蒙亮，四阿哥已经醒来，轻手轻脚下床，然后让人进来服侍他穿朝服。
    一切，都是在无声进行。
    准备就绪，四阿哥朝依旧睡得深沉的女人看了一眼，才走出去。
    门口早已备好了马，四阿哥利落上马，其他人紧跟着，尘土飞扬，马蹄声远去。
    四阿哥抵达的时候，其他官员也是刚刚到，相互寒暄一阵，然后才向乾清宫走去。
    “四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四阿哥才走几步，十阿哥的声音突兀传来。他停下脚步，回头冷冷道：“十弟，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关系一下四哥，不知道四哥江南之行可顺利？”十阿哥语气多少含有看笑话的成分。
    “一切安好，十弟费心了。”四阿哥面无表情道。
    十阿哥有些不敢置信，但想自己得到消息应该不错，底气还依旧十足，“那可真是要恭喜四哥了，为皇阿玛分忧。”
    “为皇阿玛分忧是作为儿子的本分。”四阿哥声音透着一丝不耐，“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不理会还想纠缠的十阿哥。
    “四哥等等——”
    四阿哥没有停下。
    “十弟，别说了。”不知何时，八阿哥走到十阿哥身旁，劝阻道。
    “怎么了？”十阿哥转身，一脸疑惑看向八阿哥。
    九阿哥冷哼：“十弟，别丢人现眼了。”
    十阿哥被这样说，不服气：“我怎么丢人现眼了？”
    八阿哥的声音依旧温润：“十弟，回去再跟你解释。”
    “好吧，看在八哥面上，就先不与你计较。”十阿哥道，“八哥，那么我们先进去吧。”
    三人大步走进了乾清宫。
    朝堂上，一身龙袍加身的康熙，神色威严，一双锐利的眸子扫向群臣。
    “老四，这次江南之行如何？”过了一会儿，康熙才开口。
    四阿哥从中间出来，回禀：“儿臣的行踪一切都记在奏折上，请皇阿玛过目。”
    说时，从袖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李德全得到康熙指示，下来接过，将之传给康熙。
    康熙看完，满意点点头：“老四，这次干得不错。这次灾区那边有救了。”
    “谢皇阿玛夸奖。”四阿哥沉声道，“能为皇阿玛是儿臣的职责。”
    康熙龙心大悦：“很好。”
    十阿哥一直摸不着北，出来插话：“皇阿玛，你的意思四哥顺利完成您交给的任务吗？”
    “老十，难道朕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康熙的声音微变。
    “不是，儿臣明白了。”
    康熙微微不悦：“看来，老十，你还得你的哥哥们学学。”
    “谨遵皇阿玛教诲。”老十悻悻然走回去，九阿哥怒瞪着他，可惜，大条的他还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了，可还有其他事宜上奏？”
    话落，大臣们开始轮番上表。
    下了朝，许多大臣纷纷向四阿哥表示祝贺，四阿哥面目虽冷，但都客气回应。
    “四哥。”
    八阿哥的声音传来，四阿哥回头客气说道：“八弟，可有什么事吗？”
    “刚才上朝的时候，十弟语无伦次，口不择言，得罪了四哥，还请四哥见谅。”八阿哥一脸歉意道。
    四阿哥摆摆手：“没事，以后，八弟多多教导就是了。”
    “那多谢四哥了。”八阿哥温润笑道。
    “那我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九、十阿哥赶来，十阿哥不屑道：“八哥，你干嘛给他道歉？”
    八阿哥但笑不语：“十弟，四哥说得对，你还是得多学学。”
    九阿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十弟，八哥说的不错。”
    “好吧。”两位哥哥这样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另一边，四阿哥刚出乾清宫，便又太监上前禀告：“四爷，太子爷有请。”
    四阿哥点点头，往毓庆宫走去。
    毓庆宫华丽奢侈，四阿哥是见识过的。
    在正殿内等了片刻，太子爽朗的笑声身后传来：“四弟，这次干得不错。”
    四阿哥转身，连忙施礼：“太子吉祥。”
    “快快免礼。”太子走来，虚扶四阿哥一把。
    “多谢太子。”四阿哥严肃道。
    “这不是外边，叫我二哥即可。”
    近年来，他在皇阿玛频频表现失利，这次赈灾能得到皇阿玛嘉奖，给了那些一直支持他的大臣增添了信心，以及给老八狠狠甩了一巴掌。他这个四弟办事，他放心，没有让他失望。
    “二哥。”四阿哥道，“不知唤臣弟来有何吩咐？”
    “当然是为弟弟庆功了。”说完，太子拍了拍手，丫头们鱼贯而入，将菜摆满圆形梨花桌上。
    四阿哥不好拒绝，点头应下。
    很多时候，太子说话，四阿哥在一旁聆听，适合回的就回一句。
    他很久没有见到太子如此畅怀了，其实，太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记得小的时候，太子可是样样优秀，深得皇阿玛喜爱，和众大臣对之的赞赏。
    只是这几年，却，越发在皇阿玛面前失利。
    他是他的兄长，他是太子，他没有权利指责他什么。
    “对了，四弟，你不会背叛，对吗？”太子喝多了，突然抛下这句话。
    四阿哥看出他眼底的落寞，毫不犹豫回道：“弟弟永远不会背叛二哥。”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来，二哥敬你一杯。”太子为他斟满了一杯酒。“喝了它。”
    四阿哥一饮而尽。
    到后边，太子已经微微醉了，嘴里有些语无伦次，可见，他今日真的很高兴。
    四阿哥叹了口气，叫人服侍太子回去。
    把太子命人安置好后，四阿哥才出宫。
    此时，天已经晚了，可是他归心似箭。
    骑着快马，一路奔驰，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赶到了庄子。
    门口早早有人迎接，把四阿哥的马匹安置好。
    走进门，沈情清脆的嗓音传来：“爷，一路狂奔，肯定累了，快陪妾身一起用膳吧。”
    四阿哥点点头，找了一空位坐下，丫头识趣拿来一副碗筷。
    “爷，多吃些。”沈情为四阿哥夹菜。
    “你也是，孕妇更需要补补。”四阿哥俊逸的面容在烛火映衬下，越发柔和，说着，也未她夹菜。
    四阿哥在太子已经吃过了，在庄子也就随意用了些。
    饭毕，四阿哥问道：“你何时生产？”
    沈情失笑：“这个说不准，不过，按太医保守估计，最慢是半个月之后，最快也就是这几天。”
    能慢一刻，是一刻，虽然怀孕那么久了，但还是想当鸵鸟，毕竟，生孩子真的很难想象。
    现在说到这个，脑子里立即回放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那些难产的女人。
    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怎么了？”四阿哥看着她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关心问道，声音透出一丝急切。
    沈情摇摇头：“没事。”
    闻声，四阿哥有些怒了：“还不从实说来吗？”最讨厌这根女人什么事都爱咽在肚子里。
    “真的没事。”沈情咧开嘴，笑了笑，“爷不必担心妾身。”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四阿哥冷哼。
    “爷，妾身说了，你也不能解决，说了，岂不是增添您的烦恼吗？”沈情没好气道，“况且爷，每天都这么辛苦了，妾身真的不想爷担心。”
    “你不说，你怎知爷就解决不了呢？”四阿哥咄咄逼人，“还记得答应爷的什么吗？”
    “自然记得。”沈情点头说，“可是，你也知道，女人生孩子，是要到鬼门关走一圈，这是女人都要走的路，爷也是无能为力的。”
    “至少，你说出来，让爷知道，你在想什么。”四阿哥话语含着一丝无奈，“爷会找最好接生婆和太医，让你尽可能安然生产。”
    “好吧，有爷这句话，妾身也心安了。”沈情愣了一下，语带哽咽。
    “以后，切忌不可瞒着爷。”四阿哥再次警告。
    “知道了。”两人相处毕竟也是一门大学问，虽然摊开了，但做到心照不宣，还真是有点难，还需时间历练。
    “对了，爷，时间还早，陪妾身散散步吧。”沈情见今晚月色不错，提议道。
    四阿哥有些不满：“你这么大的肚子，现在还出去散步，恐怖不妥。”
    “不是的，爷，这也是为了让妾身生产时方便些。”沈情解释道，“真的，这已经是妾身的一个习惯了。”
    四阿哥见她说得如此镇定，思索了片刻，道：“好吧，只允许一小会儿。”
    晚风拂面，阵阵清香入鼻，四阿哥看着附近长满的花朵，问：“这些都是你种的？”
    沈情点点头：“整日闲着，就学者种种花，打发时间。”
    “种得不错。”四阿哥赞道。
    沈情笑了笑，在他的搀扶下，继续散步。两人静静地走着，沈情感觉她和他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了。对方安好，便心满意足了。
    沈情本还想多走几步，奈何，四阿哥不允许，强拉着沈情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