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

79 风暴前夕


沈相虽在薛相一事中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也因此受到段慕华的责罚。但薛相已死,最大的受益者仍旧是他。从前朝中有左右两个丞相分担权力,现如今薛相的位子迟迟没有人去抵上,朝中重要大事的操纵权除去段慕华便只有一个沈相。段慕华虽在薛相一事上没有给他好脸色,但是真正处理起事情来倒是比之前有更加倚重他的感觉,一时间燕都里前来拜入沈相门下者数不胜数。
    或许因为沈相缘故,段慕华近来长安宫里去得很是频繁,剩下的时间才会匀出一些分别到其他妃子那里。皇后那里霎时又颇有门庭若市之感。
    今儿个是三月七,宫里照例要办下宫宴。说是宫宴也不过皇后召集宫里几个妃子偶尔皇上也会驾临一起吃顿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因今次皇上也要参加,宫宴难免热闹一些,各人的妆容也谨慎精致些。
    “皇后近来的脾性愈发高了。夫人的位分起码也是雪冉来请,竟找了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宫人,成心与夫人过不去。”流霜向姜蝉抱怨道。
    姜蝉扶着鬓发,将流霜手里的发簪接过,稳稳地套进梳好的发髻里。
    “沈相的地位高了,她自然也跟着该摆出皇后应有的姿态。”她淡淡回答。从一个小奁子里拿出一瓶精致的香粉往袖子上抹了一些。
    “可惜了薛府一家。”流霜微微叹气。说起来她也实在很是不解,为何经过此事皇上对沈相的倚重不减反增?
    不由地竟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这种事也由得你置喙?”语气虽然严厉,但流霜听得出中间的保护色彩。后宫里禁谈政事,更何况议论朝中当权者?这话被姜蝉听着也就罢了,要是让有心人听去可不是小罪。
    流霜低下头道:“奴婢知错了。”
    姜蝉也不再多往这个话题上绕,淡淡呵出一口气:“走吧,可别要迟了。”
    来到长安宫里,众位妃子差不多陆续都到了。因为宫宴本就是皇后举办,放在长安宫里也是多年来的规矩。
    今日作为主场,皇后在衣着方面也显得更加出挑用心。一袭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虽不显得严肃但自有一番清丽自持的庄重味道在里面,加之身下精巧地挑出一件流云彩花碧玉绕丝金边螺纹裙,单单从色彩上看去就十足地引人注目,更加不必说发鬓上累累的装饰,单说一支珍珠镶底的牡丹高玉金步摇足可看出一身装扮的用心。
    都说后宫里最美的是受宠女人,由皇后身上可体现得淋漓尽致。尽管年岁是在座最大,但论起风韵尤不减在座半分。岁月的流逝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印记反倒在她心里沉淀出一股由内而外的芳华。芬芳不似栀子花清亮,却有玉兰的高傲与奢华。
    姜蝉也只着了一身淡粉,懒懒梳了个弯月髻,却显得头上那一支翡翠碧玉簪虽然简单但不失大气,不愧为身居夫人之位的女人。
    相比较而言是傅清芝更加沉稳了。在宫里除去一身傲气血性是多轻而易举的事,甚至有的时候你不得不自己亲自动手拔去身上带刺的防备,只留下一袭柔软的皮囊。然而只要亲身经历过谁都知道当那一身保护被拿去之时的痛楚足以让一个人刀枪不入。
    王婕妤抱着和月坐在最边上,也是一身不施粉黛。她的美早已在凄清的岁月里雕刻出一番和煦但不与人接近的滋味,好似只要守着小和月淡淡度过一生就好。她的目光偶尔会向姜蝉这边探过来,带着的神色是一番不清不楚的探究与哀思。
    其余的都是些连面目也不甚清楚的人,通常也只有在这种宴会上方看得到。
    段慕华居正位,皇后在其右,姜蝉于其左,傅清芝紧挨着她坐,皇后那一边则是王婕妤。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不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一场宫宴戏总要做足。
    那边雪冉已经将二皇子带进殿里来。一转眼二皇子已经有两岁半,从眉目里可以看得出来与段慕华十足的相似,相貌也乖巧可爱。
    二皇子一进殿里便从雪冉怀里挣开歪歪扭扭地在地上自己走起来。雪冉在后面跟得辛苦,本想抱起他却被段慕华制止:“朕要看看朕的皇子是如何走路的。”
    雪冉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想扶着却也不敢多碰。
    二皇子跌跌撞撞地小跑起来,跑起来的方向却不是皇后那边,在经过姜蝉的时候更是一个踉跄,好在姜蝉手快,顺势倒在她的怀里。
    “二皇子不过才两岁半,皇上怎可如此严苛?”姜蝉抱起二皇子,亲昵地在他额头上碰碰,惹得他呵呵笑个不停,直拉着她的袖子玩个不停。
    早就听闻二皇子对皇后向来不是很亲近,尽管她在人前掩饰得很好,但有心人一猜便可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终究能尽多少孝心?再加之皇上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孩子多宠幸长安宫,反倒刚刚收养二皇子时常因为不妨碍皇后照顾皇子没有驾临。再加上她近来颇得段慕华宠幸,久而久之,二皇子之间也就生分下来。
    段慕华也对着二皇子淡淡地笑了一笑,对姜蝉道:“怎么你开始心疼起来了?”
    二皇子看见段慕华对他笑不知怎么笑得更加开心,两颊边浅浅两个酒窝可爱极了。
    “二皇子这样可爱,臣妾自然心疼。”说罢又伸出手指去逗弄怀里的孩子,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饭菜已上得差不多,众人纷纷起筷动箸。
    雪冉本站在皇后身后服侍,不知不觉走到姜蝉身后去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抱着皇子不好用膳,不如让奴婢抱着。”
    姜蝉摇摇头道:“不用,本宫很是喜欢皇子,不觉辛苦。”
    她的话说得不轻不重,恰好周围一圈人都可以听得到。
    段慕华闻声转过头看向这边,见到二皇子很是黏着姜蝉便对雪冉道:“你回去服侍皇后吧。”
    雪冉不敢再多说,低着头走回皇后身后。
    皇后面色倒是不变,仍旧是主位的模样优雅地用膳。
    很快一顿晚宴就要结束,姜蝉与二皇子段奇南仍是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尤其是姜蝉眼里的温柔可以渗得出水来。
    对面坐着的王婕妤看见了笑道:“瞧着夫人与二皇子拉着手的模样,简直要分不开了。”
    姜蝉依依不舍地捏着段奇南的手对段慕华道:“皇上臣妾有个大胆的请求不知皇上能否答应?”
    段慕华宽容地笑道:“说来听听。”
    “二皇子难得与臣妾投缘,皇后娘娘近来也是后宫琐事繁忙,不如让二皇子在臣妾的浮香殿里住上几日。一来臣妾终日无事好有个伴,二来也叫皇后娘娘宽松些时间。”
    沈雁眉一时间脸色就变了。
    说实话她是有想到姜蝉会提出要带段奇南回去一晚却没想到她竟让皇上答应带他回去几日?!
    段慕华脸色没什么变化,还是宽容地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
    当时段慕华本就是说让皇后抚养段奇南一段时间,现在姜蝉提出要带他去浮香殿几日,无异于是要从沈雁眉手里抢走这个皇子,这叫沈雁眉怎么能忍下?
    “夫人言重了,后宫事务琐碎却不繁重,再者二皇子在长安宫里住惯了怕是不适应。”皇后道。
    姜蝉停下与段奇南的调笑,正色道:“嫔妾从未带过孩子,但也曾怀过孩子,照顾二皇子总算不得为难。”
    姜蝉一句话便又勾起段慕华心里的愧疚感,沈雁眉坐在旁边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眼看他就要答应下来,心里怨恨愤怒油然而生,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
    她从位子上起来,直直便朝段慕华跪下:“自大皇子夭折臣妾没有一日不梦见他凄惨的面容,夜夜不得安稳。好容易上天庇佑将二皇子送来臣妾身边才抚慰了臣妾丧子之痛。如今二皇子已与臣妾相处两年有余,母子之间实难割舍,还望皇上可怜臣妾日日思子之痛。”说罢竟重重磕下头去。
    段慕华连忙扶起她,怜爱地抚摸着她有些红肿的额头,叹口气道:“不过一件小事也值得你如此?”
    见段慕华神色松了下来,一边的雪冉连忙见机从姜蝉手里接过段奇南抱在怀里,快步走回皇后身边。
    皇后从雪冉怀里接过段奇南,温柔地哄着,一副慈母的样子。
    姜蝉知道此时多说已无益,便道:“皇后与二皇子母子情深实在令嫔妾感动。”
    眼里却不由地流出一股伤心的神色。
    段慕华搂住她的肩:“瞧你,日后若想着二皇子可时来看看。今日朕便去浮香殿补偿你可好?”
    姜蝉低下头由着段慕华拥着离开。
    皇后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眼里隐隐透出冷光。
    从前你身后有薛家,现在你除了皇上的宠爱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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