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

80 风雨欲来


第二日流霜服侍姜蝉起身,又将昨日穿的衣服收起,袖口处仍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香气现在还可闻得到呢。”流霜道。
    姜蝉将及腰的长发拨到身后,为昨晚的事淡淡地笑一笑。
    “弈大人配出的香粉真是好闻,甜而不腻,又带着淡淡的奶香,难怪二皇子喜欢。”流霜继续自言自语。
    说罢她疑惑地看向姜蝉,心里有个问题却不敢问出来。
    姜蝉看透了她的想法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昨日这么做不怕得罪皇后?”
    流霜点点头。
    姜蝉披上衣服坐到梳妆台前。黄铜镜子里的容颜没有老去却渐渐开始变得陌生,只淡淡一瞥便移开视线:“皇后心机太重,她若按兵不动我与皇上如何能抓得住她的把柄?”
    流霜似乎有些明白,继续追问:“您的意思昨日皇上也在陪您一起演戏?”
    姜蝉巧笑倩兮。
    “可皇后身后有沈家撑腰,现在的沈家……”流霜没有说的是今时不同往日。
    姜蝉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皇上最讨厌什么吗?”
    流霜猛然醒悟,复又垂下头去,静静地为姜蝉梳发。
    “这条路不会好走。”流霜的声音轻轻的,却充满着一股沉重的悲哀。
    姜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她说:“我已没有什么好失去,不过想留住还拥有的。”
    过几天便是赵国国君的七十大寿,那边邀请段慕华前去参加。说到底段慕华是晚辈,长辈邀约晚辈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现在的赵国争储之战愈演愈烈,此时过去那边正好可以打探出一些什么。这几日皇宫里为了段慕华出行的事正准备得热火朝天。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姜蝉睡在床上总觉得身上有一股热气冒出,怎么睡也不安稳。流霜几乎把供应的冰块全堆在屋里也没有什么作用。折腾了好一会姜蝉才缓缓有些睡意。因着天气热的缘故,姜蝉已有好几日没有安睡,皆是半夜醒过来冒一身汗便再不肯睡去。流霜见姜蝉终于肯有个好觉,正舒一口气,屋外出了响动。
    流霜正责问着是哪个奴才这样不长眼,走出去正和段慕华撞见,连忙下跪:“皇上恕罪。”
    段慕华退后一步,问:“夫人呢?”
    流霜道:“夫人正在午休,奴婢去唤。”
    段慕华制止她:“我只见一见她。”
    因为准备出访,段慕华一连几日也没有踏足后宫,遑论浮香殿。
    他踏进殿里便见着满屋的冰块,不由皱眉。
    流霜瞧出了他的困惑,轻声道:“夫人怕热,今年尤甚,就是放了这么些也整夜睡不着觉。”
    他点点头示意流霜出去,然后径直走到姜蝉床边。才几日功夫,她好似瘦了许多。
    手下的肌肤温温的软软的,细腻白皙,如她的笑容一样诱人不舍。他反复抚摸了好几遍,几不可闻地叹气。
    我明明说要保护你却总让你担惊受怕。
    你明明该天真无邪却被迫学会掌权谋势。
    蝉儿,你会怪我吗?
    不知不觉,竟问出了口。等到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惊觉。压低了声音靠在姜蝉额头唤了一声:“蝉儿。”
    床上的人眉头皱着,因为感觉到热量的缘故,微微将头往另一侧移开。
    段慕华恋恋不舍地叠在她身上的手,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走出房间,流霜还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便上前行礼。
    段慕华看了看她一眼。说实话从前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女子,只知道她总是跟在姜蝉身后一言不发。但是□□裸的忠心却可以轻易从她眼里看出来。
    “你跟在夫人身边多久了?”段慕华问。
    流霜几乎没有迟疑地回答:“六年四个月。”
    “夫人很信得过你。”
    流霜不知道段慕华为何这么说,也便回答:“能侍奉夫人是奴婢福分。”
    段慕华沉吟了好久才道:“朕离宫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夫人。”
    流霜心里忽然一惊。
    上次姜蝉和段慕华联合演戏激怒皇后,此次他一离宫,姜蝉或多多少必然会受到皇后的打击,他这么说是在暗示什么?还是说觉得把一个弱女子推到水深火热中心有愧疚?
    “奴婢只是一介宫人何谈保护夫人?”
    她的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段慕华明明是最能够保护姜蝉的人,却为了自己的利益弃之于不顾还让她来照顾!心中怒火一上来冲口便是这一句。
    段慕华似乎惊讶于这个奴婢的顶撞,又看了一眼这个人:“你在责怪朕?”
    流霜意识到自己太放肆,低下头:“奴婢不敢。”
    却不料得来段慕华一笑:“你对夫人果然忠心。朕知道你为夫人抱不平,但是朕是皇上。”
    留下这么一句迤迤然离开。
    流霜这才想起今个儿是段慕华离宫的日子,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远去的背影,眼里情绪复杂,无从说起。
    姜蝉这一觉睡得很好,直到晚上才转醒。唤来流霜问有没有人来过。
    流霜将姜蝉最喜的咸酥蜜鸭弄得细细地给她端上来。
    “皇上来过。”
    “怎么没叫醒我?”姜蝉问。
    流霜淡淡回答:“皇上吩咐的。”
    “他来做什么?”
    姜蝉推开流霜拿来的饭菜,微微皱眉。
    “夫人您一天没吃饭,身子会撑不住。”流霜的神情有些焦急。姜蝉的身体自从小产后一直都不好,怎么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看着油腻,换点清爽的。”姜蝉也知道流霜是为了自己好,不忍拂了她的好意。
    “皇上大概是来道别。”
    姜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该有很多人去送吧?”
    “皇上特地吩咐了您的身子不好便不必受热了。”流霜将碗递给下面的人,“换些清淡的。”
    接着又拿来湿毛巾给姜蝉擦手。
    姜蝉听了她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象征地点点头。
    段慕华离开的第五天姜蝉便开始发起低烧,起先还觉是中暑,再后来便不断地干呕,头晕得厉害。
    流霜看得很是着急。
    “奴婢这就去请弈大人进宫。”
    姜蝉摆摆手。
    “大抵发烧而已,何况这样晚了也不方便,明日再去罢。”
    “可是……”
    姜蝉没让流霜说完便摆摆手让她下去。
    流霜也无可奈何。整晚便守在姜蝉床头,大清早便出宫去寻弈离。等弈离进宫的时候,天色也已大亮。
    姜蝉黎明时分才渐渐睡去,一直到弈离到了也没有醒。
    弈离静静地把脉,流霜则守在一边。外面一个宫人走进来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匆忙把朱砂叫进来,嘱咐她照顾好姜蝉,急匆匆离开。
    大约过了一会姜蝉便醒了,面前是弈离沉重的脸。
    “你该早些唤我来。”语气里不乏责备。
    姜蝉低着头笑:“昨晚的事,怕你有不便。何况你本就不是专职太医,半夜贸然进宫有人会闲言。”
    弈离看着她摇摇头:“你的烧很严重,将之前的病根引了出来。”
    姜蝉没有说话:“宫里一向不是什么养病的地方。”
    弈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又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道:“更何况你有了身孕。”
    姜蝉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旁边的朱砂也是一愣一愣的。
    “你说什么?”姜蝉问。
    弈离转身过去写起了药方,一边道:“已经有一个月了,你最近是不是觉得恶心?”
    近来的干呕姜蝉都当做是发烧与中暑引起的病症,也没有在意,却没想到是怀孕了。
    她点点头,心里一阵惊喜狂涌而来。不是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处境,但是上一个孩子的莫名离世仍是叫她对这一个新生命怀着巨大的期待。
    随即马上想到了自己的病,着急地问道:“孩子有没有事?”
    弈离头也不抬:“你的身子弱,胎儿养分不足,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姜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弈离又道:“不过我会开药,你只需好好调养便好。”
    提起来的心一下子就放下去了。
    不知为何,她总能从弈离身上得到安全感。
    “麻烦你了。”
    “只要你肯好好照顾自己便好。”弈离道。
    说着将手里的药方递给朱砂:“按着上面写的熬药,一分一毫也不可偏差。”
    姜蝉这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是朱砂而不是流霜。
    “流霜呢?”
    朱砂接过药方整整齐齐地收好道:“刚刚出去了,像有什么急事。”
    “急事?”姜蝉嘀咕了一声,然后道:“去问问,详细点。”
    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阵心慌。不知是这个匆忙间到来的孩子带来的还是流霜莫名的不在带来。
    弈离整理好东西,静静地站在一边。
    姜蝉对门外的宫人吩咐道:“送弈大人出宫。”
    弈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朱砂急急从门外跑进来道:“奴婢刚问了进来的宫人,说是皇后下令让流霜去长安宫一趟。”
    姜蝉还没说什么,门外又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宫人:“夫人不好了,流霜姑姑被打入慎刑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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