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

81 一步走错


宫人见似跑得很匆忙,额头上沾着满满的汗,喘气声也还在坚持耳边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明显。
    “皇后那边说了原因吗?”姜蝉问。
    宫人愣愣跪在地上回答:“奴婢不知道。”
    姜蝉站起身伸出手叫朱砂扶着:“去长安宫。”趁着另一个宫人退下去在她耳边轻语:“将本宫怀孕的消息告知皇上。”说出这句话连姜蝉自己也觉得惊讶,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退路。隐隐约约她便觉得这次流霜会遭遇不测。
    一个月前姜蝉就因天气炎热闭门不出,今天的太阳尤为地大,姜蝉却前所未有地快步前行。长安宫里一派宁和,清扫的宫人见了姜蝉都纷纷请安。姜蝉也无心理会径直往主殿行进。
    皇后坐在主座上似乎等了她很久,眉眼里幽幽地带着笑容,别人眼里是仁慈宽厚。看在姜蝉眼里却是另一股恶毒积怨,背后无端端冒出一股冷气。
    “皇后娘娘安好。”面对沈雁眉姜蝉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沈雁眉也仍旧是一副主位待客的模样笑言:“许久不见夫人容光不减。”
    说的是她一路急奔过来脸上因为炎热和气喘冒出了点点红晕。
    姜蝉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谁人不知她这几日因着天气缘故身体很是不好?
    她也并不想在这种口舌之争上与皇后多费时间,开口先问:“不知流霜犯了什么错皇后娘娘要将她打入慎刑司?”
    皇后的脸色突然之间就变得极为严厉:“夫人手下的奴才做了什么还要来问本宫吗?”
    眉眼里的厉色显露无遗。
    姜蝉也不甘示弱:“流霜行事认真,对主忠心,恕嫔妾不知皇后所指为何。”
    尽管行了一礼,语气上却是咄咄逼人。
    “是吗?”皇后冷冽地一笑,仿佛魔鬼将她的獠牙露出来一般,“那么本宫就要责问夫人宫里为何私藏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流霜的来历?!
    姜蝉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皇后将流霜是姜国遗民一事查了出来。但马上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亡国遗民私藏在他国皇宫里是死罪,不必禀告皇上便可就地处决。以皇后对她的深怨必定马上将流霜问斩而不是关进慎刑司。
    这么一想姜蝉便道:“嫔妾不明白。”
    皇后从座椅中站起走到姜蝉面前:“夫人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隐瞒?”
    “皇后娘娘公正无私,必然明白嫔妾的为人。”姜蝉不动声色地顶了回去。
    皇后看似也懒得和她多费口舌,转过身回到座位上道:“本宫前些日子翻查宫人记录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份是假造的,进宫宫婢名单里根本没有一个叫流霜的人。本宫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她的来历,或者是他国密探也说不定。”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狠狠看了姜蝉一眼,眼里有讥笑有嘲讽。但很可惜她并没有从姜蝉脸上看出害怕的表情。
    “皇后说流霜是他国密探是不是意指嫔妾的身份也不干不净?”姜蝉也狠狠地盯住皇后,嘴里幽幽扬起一抹微笑,像是丝毫不把皇后放在眼里,“难不成皇后娘娘要学您的父亲冤枉忠臣,或者是想趁着皇上不在宫里将嫔妾就地处决了?”
    听到姜蝉提及沈相,沈雁眉身上的刺马上就立了起来。
    “夫人说话可要顾及后果。沈相为官正直清廉,怎容得你一介宫嫔污言诋毁?”
    姜蝉完全不理会沈雁眉的脸色已经从微笑转为了暴怒。
    “嫔妾自认说得没有错。”姜蝉淡淡瞥了皇后一眼,“若不是沈相凭空捏造薛相为何含冤而死?薛夫人又怎落得随夫而去?”
    皇后被姜蝉说得哑口无言又无法说什么话反驳,怒不可谒下喝道:“混账!”
    姜蝉仍是毫不理会她的横眉竖目:“史书上自会记得清清楚楚,不劳皇后娘娘添上一笔。”
    “大胆!”皇后从座椅上站起。
    “无双夫人私藏来历不明的宫婢还胆敢对本宫不敬!罚在长安宫前跪着!”
    姜蝉的眼睛一直直直地看着沈雁眉,看得她有些心惊。
    被宫人带下去的时候她的目光仍牢牢锁在皇后身上,嘴角淡淡笑开一个灿烂微笑:“皇后娘娘不怕有报应么?”
    皇后冷冷瞥她一眼:“本宫自认问心无愧。”
    姜蝉忽然大笑起来:“十二年前沉鱼夫人的宫殿,那场火烧得真盛。”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被宫人带下去,没有丝毫挣扎,只有她的笑反反复复回荡在长安宫大殿里。沈雁眉无力地坐在主位上,忽然喘息起来。
    中午,外头的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姜蝉跪在主殿外最空旷的一处场所,没有任何遮挡,阳光照在身上就像被火烧一样,背脊没过一会便隐隐作痛起来。
    姜蝉眼里看着大殿华丽的外观,心里显现出的却是另一幅糜烂的画面。
    底根已经烂透,外表在金玉终有一日也会倒塌。
    皇后仍在想着姜蝉的最后一句话,难道她知道了当年的事?
    没错,当年那场大火确实是皇后一手操纵。那时她还年轻,做事不像现在深思熟虑,见到段慕华对戚虞宠爱一日日就像针扎在自己身上。身边的皇儿每每问起:“父皇怎么不来了?”她也总是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
    后来听闻戚虞怀孕的消息。她知道,一旦戚虞生下一个皇子,自己的地位就不保了。连同皇儿一起老死在这座深不见底的宫殿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决不!
    于是她处心积虑找到一个好时机,买通了朝露殿里的宫人在那里放下一场大火。可是千算万算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那天也会在那里……
    尽管戚虞自那日起便没了孩子,此后也再不能生育,但是丧子之痛却叫沈雁眉日日如鲠在喉,总觉是自己害死了皇儿。那些天里每晚做的梦都是自己的皇儿满身是血站在自己面前问:“母后,你为何要杀我?”惊醒之后痛得要死掉。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与皇上之间生分了下来,最终皇后成了一个空壳。
    想到这里皇后的眼眶不禁湿润。
    后来几次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起那日皇子有可能是被戚虞引到朝露殿里,心境总算平复下来。但是这样的事现在一想或许只不过姜蝉的手段,为了引诱她与她站在统一战线一起对抗戚虞。想到这里,沈雁眉不禁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愤怒。
    雪冉去了殿外一趟,姜蝉已经在空地上跪了有一个时辰,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脸色无比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像是随时可能倒下去。
    姜蝉不论做了什么事都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后这样严厉的责罚万一姜蝉发生什么事,到头来折磨的还是皇后。
    于是忍不住上前提醒:“娘娘,夫人已经跪了一个时辰。”
    皇后心中本就因姜蝉指责沈相一事不快,又想到戚虞一事是被她利用,心里的怒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脱口便道:“让她继续跪着。”
    再看跪着的姜蝉,一个时辰在阳光下暴晒加之又是跪着,孱弱的身体早就吃不消,更何况现在身体里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
    姜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弈离说过自己身体不好,这个孩子本就处境堪忧,更何况怀孕一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肚子已经开始作痛,再跪下去恐怕孩子会不保。
    她身上怀着龙裔,不论犯了多大的罪都要以龙裔为先,只要将她怀着身孕的消息告诉皇后,皇后也不敢继续叫她跪着。
    可是,这样一来流霜怎么办?流霜的身份万万不能查下去,一旦皇后知道流霜的真实身份自己都自身难保。更何况,更何况她必须要除掉沈家与皇后。上一次是有姬怀鹿,下一次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好运?
    如果因为沈雁眉小产,那么至少皇后这个位子她是坐不住了。连带沈家也会进退维谷,而段慕华也可以趁此机会移除沈家的权势。
    挣扎之中肚子更痛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这个孩子我应该留下还是杀了他?
    手里紧紧攥着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就像一直期待的事情等到真的出现渴望早已消磨在时间的印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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