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

92 筹备(四)


眼看李墨含的刀刃离开段慕华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寸,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挡在他面前,那把刀硬生生便插在那人胸口,又迅速拔出,鲜血一下子喷薄而出,染红了她今日穿着的淡紫色长裙,身体缓缓倒在身后段慕华的身上。傅清芝的嘴里喊着他的名字:“慕华。”眉眼笑意盈盈的,像极了刚刚出嫁的姑娘。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段慕华搂着她的肩膀,满脸的惊慌失措。傅清芝从没见过他为自己流露这样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弄丢心爱的玩具一样。
    李墨含的手里仍握着那柄匕首,身边的侍卫还来不及涌上前,她的目光忽然从冷淡变得热切,对象也从段慕华转移到姜蝉身上。
    她对着姜蝉诡异地笑了一笑,然后举着匕首便朝她冲过来。
    这并不是计划里的一部分。按原来的计划,在刺杀完段慕华之后她应该被乱刀砍死的,可是途中冲出一个傅清芝将一切打乱了。但她必须完成这个任务,佫晗说的,倘若刺杀段慕华失败,那么思雩便是共犯!
    于是她举着刀朝姜蝉跑去,她敢打赌,段慕华一定会冲过来保护她,一定。
    果不出所料,在千钧一发之际,段慕华还是丢下了生命垂危的傅清芝转向保护姜蝉。她本想将刀刺入他的心脏,为此她不知对着稻草人苦练了多少遍,但人算不如天算,计划外的因素太多,多到她解决了一个却解决不了另一个。那柄匕首只刺到段慕华的肩膀,她便被人从身后用一把刀结束了生命。
    那个时候在场的人的视线皆聚焦在段慕华身上,只有姜蝉看到了她倒下那一刻嘴里默念着的唇语。
    别伤害思雩。
    段慕华肩膀上的鲜血一直在流,却不肯分出手去看顾,只是牢牢抱着姜蝉,嘴里不停念着她的名字。
    蝉儿,蝉儿,蝉儿。
    一场祭祀以上千人的死亡作为开始,以两个人的死亡作为结束。一个是傅清芝,一个是李墨含。
    段慕华抱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失去力道,最后倒在她怀里。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脸上的泪水几乎将自己淹没。
    宫里的御医全体聚集在崇阳宫里,以弈离为首进行会诊。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匕首上淬了毒,且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毒,可以瞬间置人于死地。好消息是先有瑾容夫人挡了一刀已消去大半毒性,加之匕首只伤到肩膀。
    “皇上何时会苏醒?”姜蝉问。
    弈离回答:“或许明天,或许十天,或许一个月,或许永远。”
    “你不是说毒性已消了大半?”姜蝉几乎要暴怒,宫里人只知道她行事狠毒,却从来没看见她失态的模样,哪怕是面临垂死边界。
    “但我也说过毒性霸道。”
    “他决不能死,你要医好他,必须!”
    弈离剪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凑在她耳边:“要杀他的是你,要救的也是你。我的医术再高明也满足不了你的要求。”
    姜蝉忽然像泄了气一般,从手指到身体一直在战抖。
    我要杀他,为何要救他?
    可我怎么能让他死?怎么能?!
    佫晗赶上来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娘娘,你现在还不能崩溃,还有很多事要你去处理。”
    良久,姜蝉才渐渐稳住身形,反复深呼吸了十几次,说出来的话才不至于还有颤抖的尾音。她凑近弈离:“我说过他不能死,他便不能死!”
    “治不好皇上,你们便等着满门抄斩!”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去了前厅。
    弈离站在原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殿里跪着的朝臣多如黑蚁,他们有的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分毫也不敢动一下,直到姜蝉的到来。
    “众位大人们请起吧。”姜蝉道。
    大伙面面相觑皆不敢起来,众口一词:“臣等有罪,不敢起。”
    祭祀是他们一手促成的,如今皇上危在旦夕,谁人敢放松警惕?
    “皇上知道众大人们的忠心,只是跪着并不能解决问题。如今最重要的是查出幕后指使者,稳固朝政,不让外人趁虚而入。”姜蝉道。
    面上的神色已沉静如水,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失态与暴怒。
    大臣们这才纷纷起身。其中顾相年纪已大,站起来时竟一时不稳险些栽倒。姜蝉连忙上前搀住,顾相是薛相旧交,忠厚恪守礼仪,被姜蝉扶着怕坏了规矩,急忙推拒,却被姜蝉按在手心里。那名美貌女子语重心长:“本宫一介女流,如今皇上垂危,唯有依仗您了。”
    顾相听得一时感动,连连点头。
    从拒绝封后到不肯与皇上共乘一撵,这个以美貌著称的昭仪娘娘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称颂不已。而她的识大体更叫顾相觉得自己是在有义务要帮她一把。
    姜蝉退回高位,面向堂下朝臣。众人纷纷道:“谨遵娘娘懿旨。”
    在走回内殿的路上,姜蝉问起:“宫氏如何?”
    “没有娘娘懿旨走不出景安殿一步。”佫晗回答。
    姜蝉点点头:“李墨含的遗物准备好了吗?”
    “只等廷尉翻查。”
    走进内室,御医们仍战战兢兢守着,一步不敢离开。姜蝉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便足以叫他们胆战心惊。
    “你们先下去罢。”知道他们守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姜蝉便让他们先退下。然后一个人坐在段慕华床边,静静地看着那个人沉睡的模样,沉静的,温和的,像一个无害的人一样。只是每天静静锁着,像是被什么困扰了心智。
    姜蝉的手抚摸过他的脸,刚才在人前假装出来的镇静全然不见,静默的泪水一颗一颗滴在床沿,很快沾湿了一大片被褥。
    看了一会,她将头靠近段慕华的肩膀,然后伸手环抱住他,静静地闭上眼睛。
    傅清芝的葬礼虽说规格为皇后级别,但段慕华还昏迷在床上,任谁也没有心力大肆操办。下葬那日,所以的悼词礼节都是姜蝉一手操作,忙到后来竟当众晕倒在地上,引得朝臣们一阵唏嘘:皇上得此贤妃,真是社稷之福。
    夜里,佫晗服侍姜蝉休息,姜蝉却道:“不必了,我一会要去崇阳宫。”
    “你今日都晕倒了,还不要好好休息吗?”佫晗急了。
    姜蝉只随意摆摆手:“我今日不是已经休息了几个时辰?已经没事。”
    说罢便要走出房门。
    佫晗在背后冷冷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段慕华?”
    姜蝉的步子顿了一顿,然后收回:“要收买那些大臣的人心而已。”
    “你还想骗你自己吗?”佫晗道,“整日不眠不休守在他身边,为傅清芝的葬礼耗尽心神,说是做戏谁会相信?”
    “你不信也好,我不会爱上他。我只是,觉得愧疚。”他是为救我受伤,我只是愧疚。可声音道最后变得愈发轻了。顿一顿才逐渐将声音拉高,“更何况,他若死了,台下面的人便要开始立储,那么刺杀他不是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只愿真如你所说。只是我呆在你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清楚要爱上他这样的人何其容易,何况他那样爱你。”
    姜蝉没有接话,只是径直踏出房门。
    找出刺客的行动很快便有所斩获:在李墨含房中找出的书信可知,光禄卿与胡人暗中勾结密谋篡位,特意策划了行刺一事。姜蝉当即下令逮捕光禄卿,交由刑部审查。查封宫府,将宫氏打入冷宫,择日赐死。而对北方胡人则是当机立断解除原有的交好,宣布敌对关系。
    燕国皇宫里因为段慕华久不苏醒一事人心惶惶,甚至有大臣上谏要立二皇子段奇南为储君。
    段慕华勤于政事,半个月不踏进后宫乃平常事,是以子嗣甚少,何况大皇子早夭,剩下的便只有二皇子段奇南。段奇南虽说生母身份低微,但现为姜蝉之子,身份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有大臣进谏:二皇子尚年幼恐无法担此重任。于是乎两派便在朝堂上争吵起来。
    “闭嘴!”姜蝉听得头痛,怒喝一声。
    众大臣纷纷噤声。
    自段慕华昏迷不醒朝政无人把持便由姜蝉垂帘听政。
    “皇上只是昏迷你们便撺掇要立新君,成何体统?!”她站起身掀开帘幕走到台前道,“立储一事皇上不会同意,本宫更不会同意。你们说朝政无人把持,那么皇上养你们这群人有何用?不就是让你们处理政事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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