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

115 初露锋芒(二)


月真端着姜玉最爱的云顶上前,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她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座上的那个男人:一袭紫色龙纹长袍,绣着的团龙图案与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愈发显得丰神俊朗,眉目如画。狭长的凤目正温柔地凝视眼前的人,目光中流淌的芬芳将观者的眼睛都灼伤。
    “你先下去罢。”姜蝉吩咐。
    月真提着盘子退下,霎时,整座椒房主殿里只有她与姜玉两个人。
    她提起手中的茶饮了一口,眼角余光微微看了一眼身边的姜玉。然后放下茶杯道:“昨夜柳长使伺候得可还好?”
    姜玉拿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莞尔一笑:“善解人意,确实不错。”
    “那皇上为何和衣一宿?”
    姜玉仍面不改色:“皇后何必明知故问?”
    姜蝉叹气道:“你已经是皇上,不能任性了。”
    “爱你也算任性吗?”姜玉目光灼灼,俊美的脸上显露出难过的情绪,让人很难狠得下心再说伤害他的话。
    “我无法为你诞下子嗣。”像是经过百般的心理挣扎才说出了这句话,“可你需要。即使不是现在以后也会。”姜蝉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汪澄澈的湖水,风吹过也留不下一丝涟漪。
    姜玉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她打断。
    “连弈离也说没有办法,我这样的身体再难有孕的。”
    “我不在乎。”
    “姜国在乎。”姜蝉的眼睛看向远处,仿佛是远处的大树,又像是远处的鲜花。
    “我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复兴了姜国,绝对不能让他毁在我手上!”姜蝉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两个人这样相视无言地站着,青烟从香炉中冉冉升起,波澜曲折地飘向上升的远方。
    当夜仍是柳香安侍寝。
    在后宫里总有人恼羞成怒,也有人一夜无眠。
    第二日请早安的时候唯有莫如清没有到。姜蝉也只问了一句便没有了下文,看上去不像生气,反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倒是柳香安还为莫如清的缺席说了句好话。
    午后由月真伴着出去走走。花园里万紫千红的,开得好不热闹。姜蝉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清风吹来甚是惬意。本该是欣赏美景的下午,走过拐角却听到一阵吵嚷。
    月真走过去看了一眼回来报告说:“前面是莫长使所在的长思宫,要不要奴婢过去看看?”
    姜蝉道:“不必,本宫亲自过去。”
    原来吵嚷的声音正是莫如清在训斥一名宫人,原因是她不小心提起昨夜柳香安侍寝的事。莫如清生性高傲因为皇后对柳香安的偏心已经很是不满,现皇上还连着两天召见她,心里的苦辣简直能淹没整座宫殿。而今一旦听下人们提起有关柳香安的一句便要责打不停,宫里的人大多都瘀伤累累,何况提起昨夜侍寝?
    正当她拿起皮鞭狠狠抽打之时,一个声音传来:“没想到长使宫中还有这种东西?”
    莫如清听出来是姜蝉的声音,马上便将手里的鞭子仍在地上给她请安:“嫔妾参见娘娘。”
    姜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起来吧。”
    莫如清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连头也不敢抬。
    “嫔妾教训宫人惊扰皇后娘娘,嫔妾有罪。”
    姜蝉环视了一圈,宫人们都跪着,看得出来很是狼狈。于是笑着问:“长使连教训宫人也好大气派,不愧卫尉教导有方。”
    这句话吓得她立马又跪下:“嫔妾不敢,求娘娘饶恕。”
    姜蝉走到她跟前,玩味地审视着,道:“这些宫人是犯了什么错要长使这样大动干戈?”
    “她们,她们太笨手笨脚,什么事都做不好,嫔妾看不下去才教训的。”莫如清道。
    这时一位宫人爬到姜蝉脚边大呼:“求娘娘救救奴婢们。”
    姜蝉挑眉,惊道:“怎么回事?”
    莫如清赶忙上前解释:“娘娘别听她们胡说。”
    姜蝉转头就是冷冷一瞥:“本宫正在问话,你插什么嘴?!”威严与霸气并露,吓得莫如清这样趾高气昂的人也害怕。
    “回娘娘,奴婢们身上都是长使留下的鞭伤和划痕。”那名宫人见景马上将衣袖撩上去,一道道淤青,新的旧的还流着血,道道触目惊心。
    “长使因不满柳主子受宠便将气全发到奴婢们身上,时常非打即骂。奴婢来长思宫才三日便浑身是伤。奴婢们怕再呆下去会被活活打死!求娘娘做主!”那人说得声泪俱下,其他人也纷纷将袖子翻上去,个个的手上都是青一片紫一片。
    “竟有这种事?”尾音拉得很长,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一点不像当初在椒房殿里温柔和善的模样。姜蝉说着,冷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莫如清。
    “还不止!”那名宫人继续道,“昨个儿长使生气起来拿花瓶砸伤了秋儿的头却不愿去请太医,怕被娘娘发现。”
    “那秋儿现在怎么样了?”
    “昨夜开始就发高烧,奴婢们请不来太医,只怕快熬不住了。”说着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请娘娘求求秋儿吧,可怜她才十四岁。”
    姜蝉马上吩咐月真去太医院,然后道:“本宫自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来人,将莫氏押去椒房殿,本宫要好好清肃后宫的风气!”
    椒房殿中涌来了从各个宫殿来的嫔妃,大家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皇后娘娘亲自下旨要各宫妃嫔前来椒房殿。派遣来的人口风紧得很,什么也不肯说。霎时间弄得人心惶惶。
    姜蝉坐在凤座上垂眸看下面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安。也是,这恐怕是她们自进宫以来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绪外漏是难免的。
    月真收到姜蝉的示意走上前道:“将莫氏押上来。”
    众人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莫如清披头散发地走进殿里,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她的风度涵养早已在之前的哭喊叫冤中消磨殆尽,现在的她眼里剩下的只有恐惧不安以及怨怼与愤恨。跟在她后面进来的还有她宫中的宫人。
    “本宫在你们进宫来的第一日便提醒过要恪守礼仪,不能心生嫉妒。而莫氏视本宫的话如无物,明知故犯。因为怨怼得宠的嫔妃苛待宫人,甚至草菅人命!本宫今日特地将大家召集起来,就是为了要让大家看看不守宫规的下场!”继而将目光转向那名随之进来的为首那名宫人:“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跪在地上先是磕了几个头,然后回答:“回娘娘,奴婢燕子。”
    姜蝉点点头,继续:“将这几日长思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但凡有半句假话,本宫决不轻饶!”
    说罢,目光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垂头的莫如清身上。
    “回娘娘,长使不满宫中有人得宠,自己却独守空房,每日都发好几顿脾气,轻的时候骂我们几句,重的时候就拿皮鞭打,不许一个人躲,也不许将说出去半句。才三天工夫,长思宫里的奴才身上皆没有一块好皮。”说罢,将衣袖卷起,手臂上的鞭痕伤痕血痕混杂在一起,叫人难以分辨,不忍直视。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接着她收起眼泪继续道:“前日里,长使生气将花瓶砸到宫女秋儿的头上。人肉哪儿经得起瓷器砸啊?血都快流干了,却不肯请太医,还命令我们什么都不准说。”说到这里又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哀求道:“我们做奴才的虽说身份低微,但怎么经得起日日毒打?求娘娘给我们做主!”
    其余的人也纷纷磕头磕个不停,嘴里喊着相同的话:“求娘娘给我们做主。”
    在场的嫔妃有的侧目有的干脆低下头。
    姜蝉冷哼一声,用力将袖子甩下,愤然道:“莫氏心肠如此歹毒,这样的人留在皇上身边本宫如何能放心?!”
    莫如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直呼:“求娘娘饶恕,嫔妾一定会改,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姜蝉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脖颈扬起优美的弧度,朝向座中的人,目光转了一圈挑中了低着头的宁茜问道:“宁少使觉得该如何处理?”
    宁茜猛地抬起头,表情全是惊讶和不知所措。她根本没有想到皇后会让她回答这个问题,心中一点准备也没有。
    “嫔妾,嫔妾不敢妄下定论。”她斟酌半晌,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说完马上将头低得更低,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知道这个回答起码肯定不会让皇后如意。
    果然姜蝉柳眉一竖,冷哼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却让在场者皆人心惶惶。看来这次皇后很是动怒。
    她头一偏又转向柳香安道:“柳长使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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