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

117 惊雷


上个消息将姜蝉推向九重云天,而这个消息无异于将她从九重云天上狠狠推下来。
    “你骗我!”她不肯相信。试问谁能在极致的快乐之后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弈离沉寂半晌,还是不得不开口:“我没有骗你。若是现在打掉,可能一切都会平安无事;若是执意留住,你和孩子也许都无法活下来。”
    姜蝉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听着,而后极快地反应过来:“你是说可能,并非一定对吗?”她的眼里有不顾一切的癫狂。
    弈离看着她,忽然狠不下心摇头,只好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然而看到弈离的避而不语姜蝉并没有放弃,而是加重了语气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弈离的眉头紧紧皱着:“我并非神仙,或许没有办法。”他的话说得底气不足,轻飘飘地却将姜蝉脆弱的心撞得粉碎。但她就是有办法在心都粉碎了之后一片片拾起,然后拼凑到一块儿。
    “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连见都没有见过,她就莫名地觉得自己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你连死也不怕吗?”弈离问她,语气里有指责有埋怨。
    姜蝉却只是淡淡一笑:“我什么时候怕过?”眼里的义无反顾让旁观者看了都心惊。
    弈离垂下头:“我不该告诉你的。”
    姜蝉摇头:“你若不告诉我,我只会一辈子怀抱着绝望。”她看向弈离,“我本想着等姜国大定我就随着四哥去了,至少不用活得那么辛苦。”她眼里绝望的光叫人无法不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你给了我希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个孩子让我有活下去的动力!我想要亲眼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看他喊我母妃,看他娶妻生子!”
    似是被她的不顾一切打动,弈离偏过了头,不再固执:“你或许该问一问姜玉。”
    玉儿?
    姜蝉哑然。
    他一定不会答应,该怎么说服?!
    冥思许久,姜蝉深吸一口气:“我会让他同意!”
    我绝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听闻今日弈离进宫,他怎么说?”姜玉刚一下朝就急匆匆赶来椒房殿。姜蝉的身体状况一直是他的心头忧患。
    姜蝉站起来,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她没想到姜玉这么快就会来。
    “他说我一切都好。”说着,迎着姜玉坐下来,温柔地为他端来茶水。屋子里的人已被清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玉听完才算舒一口气。
    “这便好。”见姜蝉还站着,拉过她的手扶她坐下:“你也坐。”
    姜蝉顺着他的意一同坐下,看了看他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玉心生疑惑:“怎么了?”看她心神不宁的模样,好似有什么事要说却不敢开口。
    姜蝉沉吟半晌,又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势要跪下。姜玉连忙搀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臣妾想请皇上答应一件事。”私底下他们皆是以你我相称,现在却用上了皇上、臣妾等敬语。姜玉也发觉事情不简单,便问:“什么事?”
    “皇上要答应臣妾才说。”
    作势要推开姜玉的手跪下。无奈之下姜玉只好道:“好好,我答应你。”
    姜蝉这才不再固执,乖乖由着姜玉搀扶着坐下,然后开口:“臣妾有孕了。”
    姜玉愣住,像是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
    姜蝉再将话复述了一遍。
    他皱着眉头:“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有孕这件事不论对他还是对姜蝉来说都是一个惊天的好消息,然而她却提前要自己答应一件事……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姜蝉支吾着不敢开口。
    “来人!”姜玉对外面喝道。
    福如海匆匆小跑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将弈离请进宫里。”
    “不必了,”姜蝉缓声道,“他就在椒房殿里。”
    说罢,弈离从后殿出来,走到姜玉面前跪下:“草民见过皇上。”
    姜蝉趁势给福如海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出去,然后道:“请皇上准许臣妾生下这个孩子。”
    姜玉疑惑地看着她,又转过头道:“弈离,是怎么回事?”
    弈离又再行一礼,缓缓将早上对姜蝉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再说一遍。
    姜玉的面色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皱眉,接着是惊讶,最后甚至有发怒的征兆。这一整个过程下来,就是没有丝毫的欣喜与欢愉。
    听完弈离说话,他拍案而起:“朕不许!”他从未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同姜蝉说话。眉毛皱到一块儿,气得上下嘴唇不停战抖。
    “皇上刚刚已经答应臣妾。”姜蝉低垂着眉目,丝毫也不畏惧。
    难怪她刚刚非得让我答应一件事。姜玉愤恨地想着。
    “朕说不许就不许!”狠下心来大摆甩袖喝道。
    “如果皇上不让臣妾生下这个孩子就赐死臣妾吧。”姜蝉满脸坚决,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不顾一切的绝望与执着。
    姜玉对姜蝉既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朕不能让你死。”像是劝导又像是恳求,劝导姜蝉打消这个念头,恳求她别再那么固执。
    “那就让臣妾生下这个孩子。”姜蝉的语气不再那么强硬,而是带上了一股子淡淡的温柔缱绻,“否则臣妾便和孩子一起死。”
    明明是以死相威胁的话,却被她说出吐气如兰的诱惑。尤其嘴角带着的那一抹微笑,魅惑人心。
    “我不能,不能……”姜玉痛苦地挣扎着,嘴里无意义地吐露着这三个字。
    姜蝉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道:“臣妾答应一定会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臣妾还等着看他长大呢,怎么舍得离开?”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弈离,“何况有弈离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姜玉沿着姜蝉的目光看向弈离,眼中有急切的认证感,想要听弈离肯定的回答。
    “草民会尽力。”弈离只好这么说,尽管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姜蝉捧起姜玉的脸,面对面说着:“从前那么多次我都死里逃生了,上天是眷顾我的,否则怎么会赐予一个孩子?”
    “可我怎么能冒这个险?!”姜玉还是挣扎着不能下决断。
    姜蝉耐心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孩子还有自己。”目光里仿佛充满了对未来的肯定以及期许。
    姜玉就这样同她对视着,也不知对视了多久,终于低下头来。
    “你会平平安安的?”他问。
    姜蝉点点头:“我会的。为了孩子,也为了你。”
    世上本没有什么能完全确保的事,只是人们往往更容易相信承诺与保证,好像信了就能成真一样。
    此后后宫里因为皇后怀孕一事热闹了好一阵子,皇上也渐渐不再去其他宫嫔宫中,每日下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椒房殿。后宫中虽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
    这不今日一下朝姜玉便直奔椒房殿里来。从前姜蝉还会要他雨露均沾,自怀了身孕后也就不再频繁提及这件事。听人家讲,怀孕前几个月最是辛苦,有孩子父亲在身边伴着,心情也能愉悦很多。
    过了一个多月姜玉对这个可能会伤害姜蝉的孩子的戒心也没有那么强,偏见也逐渐消去。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又是姜蝉最心爱的,所谓爱屋及乌也不过如此。
    “近来朝中如何?”姜蝉问道。
    姜玉还沉浸在听孩子胎动的行为中无法自拔,弯着腰听着,一面回答:“平乱一事,两只老狐狸快见真章了。”
    两只老狐狸指的分别是柳香安的父亲光禄卿和莫如清的父亲卫尉。
    姜蝉见姜玉仍沉浸在听胎动中不能自拔,不禁好笑:“才两个月怎么听得到?”
    姜玉仍是不肯罢休:“我刚刚还听到了。”他这么说。
    忽然想起一事,姜蝉又问:“赵国来访一事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赵国送来信函说是要恭祝新皇登基,特来道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国这次的来访无非是为打探虚实,就凭姜玉撕毁约定一事,以易靳雩的性格就不可能这么容易释怀。
    “大抵再过十日便到了。易靳雩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玉皱起眉头。
    “想来不敢明目张胆使坏,只怕暗箭伤人。”姜蝉也考虑到这一层。她印象中的易靳雩更倾向于有仇必报那一类人。
    “我怕他来势汹汹,你现在又怀着身孕,不如就不必出席了。”姜玉道。
    姜蝉摇摇头:“我现在是一国之母,外国君主来访怎么有不见之理?只怕叫他抓住这个把柄。”
    “我不想你受伤害。”
    姜蝉笑笑:“别将我想得这样柔弱,在燕国我不也一个人过来了?”
    奇怪,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提起燕国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痛彻心扉。
    然而这句安慰的话听在姜玉耳朵里却是一种愧疚感。
    “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
    “不是你的错,”姜蝉连忙道,“别总是将一切担在自己身上,那样太辛苦。”眼里充满着担忧与关切。
    姜玉将头趴在她的腿上,轻轻闭上眼睛。他总觉得只有在姜蝉身边心跳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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