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庐风云

第十五集 第二章 罪孽


    虽然云霓杂艺团按照沧霓的意思,决定继续原定的演出,但是起码的防范还是有做的。
    需要的东西由团中的年轻男子结队采购,其余的人留守云霓的范围中戒备,保护沧霓。
    然而第二天竟平静得出奇,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份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令人更加紧
    张,这天云霓中不少人都向查克医生要胃‘药’。表现如常的只有两人,沧霓仍是象平时一样为
    演出前的准备忙来忙去,而艾里自昨天后便又恢复了往常对身外的事情漠不在意的样子,甚
    至神‘色’更加颓丧‘阴’沉。
    入夜时分,云霓的大帐篷中又如昨天般***明亮,乐声悠扬,看来表演很快便将开始。
    虽然昨天的表演在结束时出现了‘骚’扰,但是观众并没有什么减少。一般市民对结果并不了解
    ,见云霓继续表演便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完全没想到在平静表面下隐藏着‘激’流。
    演出开始前,用油彩画出笑脸的云霓的小丑们来到观众席中,作出各种搞笑动作博取着
    观众的笑声。而一个坐在母亲膝上的小‘女’孩指着其中的一个,对母亲说道:“妈妈,那个小
    丑好奇怪啊!”
    母亲认真一看,那个小丑果然和别的不一样。他的动作呆滞,虽然画着笑脸,但是真正
    的神情却是沉郁至极,看着非但无法令人有开心,反而有种极为悲哀灰暗的感觉。
    此时,后台也有一双流‘露’出担心之‘色’的明眸凝注在这个小丑身上。
    “‘奶’‘奶’……我有些担心艾里。”此时,沧霓在后台皱眉看着艾里的表现,对身后的沧云
    说道:“他似乎有着很伤心的过去啊!和云霓中其他人不一样,总是神‘色’‘阴’郁,就算他偶尔
    ‘露’出笑容,也依然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你不用太担心。”调整着琴弦的沧云悠然道,饱经沧桑的脸上有着明悟一切的通达,
    “那个年轻人就像是只‘迷’途的雄狮,虽然一时陷入‘迷’‘惑’,但终会振作起来的……”
    虽然不知艾里的来历,但流‘浪’多年练就得过人眼力告诉她,这个颓丧的年青人一旦振作
    起来,必定能如翱翔天际的苍鹰般傲视众生,甚至对云霓中如自己这样的平凡人来说,将是
    完全不同的另一世界的人。
    “……不行!这样笑得像哭一样的小丑,会吓到观众的!我得说说他去!”沧霓一撩幕
    布,向艾里走去,完全没有理解沧云的话。她一心挂念的,仍是云霓的演出水平。
    看着沧霓急急行去的背影,沧云苦笑着摇摇头。虽然是自己的孙‘女’,但沧霓对表演倾注
    的热情,仍是时常出乎她的意料。
    ※※※
    将艾里叫到偏僻角落,沧霓开始教训艾里。(在‘门’口守卫的塔瓦看到这一幕,瞬间石化
    成了雕像……)
    “艾里,你现在是小丑!小丑!”虽然平时的沧霓常常看着艾里发痴,但现在的她不留
    半点情面,“小丑就是要给人带去欢笑,而你这是什么表情?!死神吗?”然而下一句话中
    的谄媚便破坏了刚才的威严,“虽然你平时这样酷酷的表情是很好看啦,但是在扮演小丑时
    拜托你笑一点,好不好?”
    “可是我就是笑不出来啊……”艾里低声说道。
    怎能笑得出来呢?
    过去的他不必取悦任何人,也习惯了对一切都保持漠然,而近日发生的一切,带他初次
    体会到世间的美好和温情的人的逝去,深信不疑了十多年的对武的信念的崩溃,甚至连那些
    武技都已失去,而现在更沦落至只能扮演小丑的境地,这些事足以令他完全崩溃。他有一万
    个哭的理由,却没有一个笑的理由,哪里能笑得出来?
    见他仍是老样子,沧霓拖起他的手走到幕布后,指着观众道:“你看着他们。你现在不
    是为了自己而笑,而是为了他们。他们之所以买票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寻找欢乐,而我们的
    责任便是满足他们。”
    她转过身,直视艾里,双眸如黑宝石璀璨生辉。
    “所以不管你有多么伤心的事,在表演时都应该抛开。因为这一刻你不再是艾里,而是
    一个要带给他们快乐的小丑。做你现在该做的事,不要被过去羁绊。”
    “现在该做的事?”艾里的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这句话触动了,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
    应道:“……好的,我会尽力。”
    重新回到台前的艾里,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思绪赶出脑海,努力挤出了自封魔之战后
    的第一个笑容,与前排的小孩们嬉戏着。
    渐渐地,笑容由生涩僵硬变得自然,艾里终于称职地扮演了他的角‘色’,逗得孩子们开怀
    大笑。绝对没有人能想到,眼前这个亲切可爱的小丑,竟会是威名赫赫的冷酷剑士。而抛开
    沉重的过往专心地扮演一个小丑,似乎令艾里多日来被重荷压得透不过气的心终于轻快了起
    来。
    “做你现在该做的事,不要被过去羁绊。”扮演着小丑该有的样子,他心中却在翻来覆
    去地回味着这句话。
    “不被过去羁绊……”那么因自己而导致不可弥补的过错,可以就此抛在脑后吗?
    “做现在该做的事……”自己今后究竟该做什么,为什么而活呢?
    ※※※
    此时入口处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下子进来了四五十人,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的正是莫
    瑞,后面的看来全是他带来的手下。这伙人个个一脸凶相,满口粗言秽语,让后排的观众人
    人侧目。
    难道他打算现在就动手吗?守卫在那里的塔瓦等人握紧衣下藏好的兵刃,戒备地瞪着走
    进来的这群人。
    认出了塔瓦就是昨天与自己扭打的人,莫瑞盯着他的三角眼‘射’出‘阴’寒的光芒,而塔瓦的
    眼神同样不善,两人都拽紧了拳头,局势似乎一触即发。周围的人感到了这股浓浓的火‘药’味
    纷纷走避。在场的人都噤了声,把目光焦点投注到了这里,帐篷内顿时只剩欢快的乐声孤单
    的演奏着,却反衬得气氛更加紧张。
    然而,莫瑞却只是狞恶地瞪着塔瓦,一路走到到前排坐下,却没有任何行动。
    原先云霓派人拜会他们时,赠送了莫瑞不少每场演出的票,此刻他们这伙人虽个个恶形
    恶状,但也没有太出格之处。而他们这么多人,云霓明显居于劣势,莫瑞不发难,云霓的人
    也不想先挑起事端,只能提心吊胆地戒备着,猜想着他们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莫瑞突然认出了扮演小丑的艾里,与身边的人嘀咕了几句,一群人便爆发出一阵狂笑,
    想必是在嘲笑昨天被打得惨兮兮的艾里。嚣张的笑声让云霓的人纷纷皱眉,又无可奈何。
    艾里也只能充耳不闻,默默忍耐着。现在的自己没有教训这帮流氓的能力,便不能为云
    霓惹麻烦。这对从前心高气傲的他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而经过了这么多事后,这点侮
    辱对他已不算什么了。
    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表演中莫瑞一伙居然还算安分,虽然不时起哄几声,但并没有什
    么大动作。观众很快忘了莫瑞那帮家伙的存在,投入到‘精’彩的节目中去。
    然而对云霓的人来说,‘摸’不清莫瑞何时会暴起发难,又会造成怎样惨重的后果,已足以
    令他们的神经紧绷得快断了。戒备着莫瑞一伙人的团员,虽然没有动,整场下来却已紧张得
    汗湿了背上的衣物,而在台上表演的,也不时有人出现小小失误。只有中心人物沧霓,对台
    下虎视耽耽的莫瑞视若无睹,仍是全心投入表演中,沉浸在她自己一方世界里。
    可是直到众人捱到演出结束,莫瑞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此扬长而去。
    “这家伙到底在‘弄’什么玄虚?”站在艾里身边的塔瓦把汗涔涔的手心在‘裤’管上擦了又擦
    ,忍不住嘟囔道。
    他‘性’子爽直,心里向来存不住事。昨晚因为艾里和沧霓的事睡不着,就干脆把艾里也挖
    了出来问了个明白。知道艾里确实和沧霓实在没有什么后,他便能坦然面对艾里了。
    (他原打算若是艾里和沧霓在一起的话,他便去‘浪’迹天涯的。不过笔者认为他这种粗壮
    憨直的人,实在不适合“为爱‘浪’迹天涯”的‘浪’漫故事,就……)
    依他的‘性’子,要打就打,实在受不了这么不明不白的情况。
    “是猫在捉‘弄’老鼠啊……”艾里轻声自语道。有恃无恐的莫瑞想从‘精’神上折磨云霓,让
    大家崩溃吧?
    “什么?”塔瓦没听明白。
    然而接下来的三天里,莫瑞的行动便为艾里的话做了注释。
    ※※※
    云霓的成员围坐在表演用的大帐篷中,大眼瞪着小眼。
    今日一大早,他们便发现莫瑞的人在云霓的驻地外徘徊。此后更不时发现器物被破坏,
    或有猫狗的尸体被扔到驻地上,莫瑞用这种方式显示着他有随时将云霓摧毁的实力,却并不
    急于采取实质‘性’的行动。这种我为鱼‘肉’,人为刀豠的感觉令云霓中的人们惶惶不安。为了防
    止有人受到伤害,大家便都聚集到了大帐篷中。
    坐在入口的艾里从悬挂的布帘缝中向外望去,不意外地又在远处看到了徘徊着的三五成
    群的流氓,收回眼光,扫过帐篷中云霓团员一张张没‘精’打采的脸,终于无力地垂至地面。
    “若是还有原先的武技,这些‘混’‘混’根本不算什么,很轻易就可以解决掉令大家烦恼的这
    些祸首,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只能和他们一样龟缩在这里无能为力。”艾里懊恼地想。由绝顶
    的强者沦落为待宰的羔羊,令他的情绪也十分低落。
    空旷的帐篷中一片静默,被围困着的人们只好围坐在帐中无所事事,更加萎靡不振。夜
    晚表演时这个帐篷中虽然***辉煌,喧嚣热闹,但现在对比着外面的碧空阳光,却更显得‘阴’
    暗幽闭,这片沉重的氛围如块大石般压得人几乎要无法呼吸。塔瓦几次霍然站起,想冲出去
    和莫瑞明刀明枪地拼了,但瞄瞄沧霓,却还是忍了下来。所有人中,只有沧云沧霓神‘色’如常
    ,沧云还在***笑,沧霓仍是瞅着艾里发呆。
    “錚,咚……”蓦地,清亮的琴声响起,如一束阳光照进黑暗的角落般划开了这片死寂
    。
    艾里抬起头,见是沧云拿出琴,调了调弦,开始弹起一首音律奇特的曲子,而沧霓应和
    着曼声‘吟’唱。天庐大陆上通用的是凯曼王国的语言,而沧霓此时却是用一种少有的异族语言
    在歌唱着。
    这首曲子音调简单,却有种行云流水的流畅感觉。沧霓的嗓音也算不上有多曼妙优美,
    但转折反复间,却透出一股洒脱不羁,无拘无束之意。虽然在座的没有人听得懂她的歌词,
    但都被她歌中的意境感染,心情为之一松,仿佛搬开了压在‘胸’口的大石,透出了一口气般松
    快。
    听着这首歌,众人心中涌起了一股豪气。尽管帐篷内依然‘阴’暗,黑帮依然层层环伺,但
    人们的心境已大不一样,便如身处漂浮于‘波’涛汹涌的江心的一叶小舟般,虽然危机四伏,却
    亦有种乘风破‘浪’的豪情。
    一曲奏罢,大家呼出口气,开始谈笑起来。
    艾里却对这首歌产生了好奇,向身旁的沧云问道:“这是什么歌?唱的是什么?”
    “……”沧云沉‘吟’了一下,笑道:“这是我们云族的民谣,沧霓刚才用的是云族的语言
    。”
    “云族?”
    “难怪沧云沧霓的名字外貌和一般人不同啊……”艾里顿时想起来了。帝都拉寇迪云集
    了天庐上许多种族的人,艾里也知道云族的一些情况。云族是个人数不多,能歌善舞的民族
    。在很早以前,因为历史的原因,他们丧失了国土,从此后其族人多四处流‘浪’表演。
    “这首歌就是我们云族自古以来‘浪’迹天涯时弹唱的歌谣,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天际之云,无羁无束,任飞扬;由他狂风摧卷,随意皆成风景,自逍遥……”
    “意思是我们云族的人如天上的云一样,没有任何束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处在什么
    样的情况下,都能随遇而安,好好把握眼前这一刻,活出最美好的人生。”
    “把握眼前这一刻?”艾里心头一震,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陷入沉思的他
    便没有留意到沧霓脸上的古怪神情。
    “是啊,对我们来说,生活的意义就是追求欢乐。而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不管发生
    了什么事,如果无法改变现状,就不要把生命‘浪’费在懊悔,抱怨甚至自暴自弃这类没有实际
    意义的事情上,而是更要抓紧生命里的每一瞬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体味这天地间的美好,快
    乐地活下去!”
    沧云看着天边的云彩,爬满皱纹的双眼满溢着长者的智慧。
    “时间逝去不会重来,便如一个巨大的车轮在我们身后滚动着,驱赶着我们在人生的路
    上向前奔去。虽然在奔跑中,我们可能丢失一些心爱的东西,但时间的巨轮让我们无暇去寻
    找回来,只能向前看,试图在这条路上收集更多甜美的果实。”
    “如果过去让我们痛苦,就索‘性’忘掉!不能为了丢失的东西痛哭而错过了眼前可以摘取
    到的果实,这就是我们云族的信念。”
    沧云的这一席话如道闪电般照亮了艾里的心,自己现在不正是为了过去痛哭着,而完全
    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吗?难道要这样活在痛悔中结束一生吗?这样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吗?
    但是,到底是自己的无能导致了修雅牺牲,怎能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哪里能说忘
    掉就忘掉?
    然而,“体味天地间的美好……”这不也正是修雅以前想教会自己的吗?但是现在的自
    己,如行尸走‘肉’般,对一切失去了感觉,怎能体会得到呢?
    各种想法在他脑海中冲击着,‘激’‘荡’着。尽管他认同了沧云的话,但是这份内疚和悔恨纠
    缠了自己这么久,原先的悔疚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轻易地抛开。脑海中一片‘混’‘乱’的他,没有在
    意脸‘色’古怪的沧霓偷偷将沧云拉到了角落。
    “‘奶’‘奶’,不过是‘三只老虎,三只老虎’的儿歌,你瞎掰了这么一大串做什么?”不想
    破坏沧云刚才的智者形象,沧霓用云族的语言与她窃窃‘私’语道。
    “呵呵,直接说出来有些没面子嘛!就把我们云族的族训顶上去了,反正也没说错。”
    沧云笑眯眯地回答,眼光向艾里瞟去。
    如果自己的这番话能帮助这个年轻人振作起来就好了……
    ※※※
    此后的两日里每日都有莫瑞的人围聚在云霓的驻地外,每晚的表演,莫瑞都带着大批手
    下按时报到。虽然他始终没有挑明了与云霓发生争斗,但类似破坏器物,演出时对‘女’演员‘毛’
    手‘毛’脚等等的挑衅行为从未间断。托比克看来果然由莫瑞一手遮天,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官
    府没有任何干涉。
    虽然那天沧云沧霓的歌曲令大家振奋了起来,但这情绪却很难保持下去。那些低劣行为
    像榔头一样终日敲打着云霓团员的神经,令他们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无法松懈。眼见云霓
    的防范对莫瑞的破坏起不了任何作用,云霓索‘性’放弃了任何守备,只是默默忍受下去,等待
    着,等待着……等待着最终有一件事来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
    然而这般隐藏着重重危机的平静,远比危机本身更令人不安,给云霓成员们造成了巨大
    的压力。因为莫瑞的围困,为了安全起见,云霓的人只好终日聚集在驻地内,更令人郁闷得
    要发狂。一直处在紧绷状态下的人们,多数迅速显出了疲态,而有的脾气变得更为暴躁,口
    角不时发生,甚至升格至拳脚相加。
    对这一切,沧霓虽然努力掩饰,但渐渐憔悴下来的容‘色’还是泄‘露’了她的忧心忡忡。而塔
    瓦虽是火爆‘性’子,这一次却出奇地没有如其他人般显出暴躁,时常看着沧霓陷入了深思。
    ※※※
    对云霓的人来说,这几天是度日如年,而对一般人来说,时光还是按着它自己的步伐向
    前迈进着。转眼云霓杂艺团在托比克的第五场演出已经顺利结束,按照他们原先的预定,明
    天的演出结束后,第二天他们就将离开这个城市。
    然而在莫瑞的虎视耽耽下,云霓是否能安然离开托比克却是个未知数。
    已是夜深时分,艾里还在为了明天云霓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而忧心,无法入眠。
    此时帐篷外一点“沙”的一声,不过是如落叶般轻微的声响,但艾里虽无法和人战斗,
    但功力修为仍在,这点声音便立时引起了他的注意。怀疑是莫瑞的人潜了进来,他迅速起身
    拿起剑向帐外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轻手轻脚地从另外一个帐篷中钻了出来,明亮的月光下清晰地照出了他
    的面目,却是塔瓦。只见他身着一身轻便的黑衣,身配长剑,向四周留恋地环视了一眼,平
    时温和的脸上现出决然之‘色’,便‘欲’向驻地外行去。
    突然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塔瓦大惊,幸亏还记得不能惊醒旁人,才没有嚷出声。回身
    一看,却是艾里,便作出噤声的手势。艾里会意,将他拉到离众人休息之处较远的地方。略
    一思索,他已猜到塔瓦的想法,低声问道:“难道你要去行刺莫瑞?”
    塔瓦点头承认。
    “笨蛋!你那点功夫能顶什么事!这是云霓面临的危机,等明天表演结束后全云霓的人
    共同面对,胜算还比较大!”看到塔瓦这么冲动地铤而走险,艾里忍不住有些着急,话语间
    多了几分火气。然而他心中有些奇怪,这几天塔瓦反常地表现得冷静,怎会早不行动,迟不
    行动,偏偏选在这时候去偷袭呢?这不大可能是因为一时冲动。
    “不去不行啊!”塔瓦因为压抑而沙哑的声音透出忧急,“对表演的执着,对观众的责
    任感让霓老大不能一走了之,但是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以她的‘性’格,不会让大家为了自己
    的想法而面对这样的危险的!所以在明天表演结束后,沧霓一定会以自己为代价换取我们大
    家的平安离去!”
    艾里一惊,“那么你就打算赶在今晚去行刺?”
    “前几日我已经探听到了莫瑞的住所。他不会想到被他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的云霓竟有
    人胆敢主动杀到他的老巢,那里的防御应该不会很严密的!如果今晚能得手,明天他的帮派
    中便会陷入‘混’‘乱’,云霓也可以趁此离开吧。”
    “应该……”暂且不理会其中的水分,艾里继续问道:“如果莫瑞的继任者为了确保地
    位,要为莫瑞复仇呢?那时云霓的处境会更危险的!”
    塔瓦淡淡一笑,“如果真是这样,那时只要我出去,这件事也可就此了解了。”
    “……”
    艾里不知如何说了,现在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了。看来塔瓦果然对沧霓用情极深。虽然
    且不说以他的功夫去行刺能有多少成功的可能,就算成功,他又有多少逃过莫瑞手下的复仇
    的可能,对他来说,如果自己的牺牲能保护沧霓,只要有一分希望,他也会赌上自己的‘性’命
    吧?
    “不准去!”从暗处闪出一条窈窕的身影拦在两人身前,取代艾里出声阻止塔瓦。
    认出来人,塔瓦大惊。艾里虽已注意到那里的呼吸声,但这呼吸较短促,听来不似身怀
    武技,便以为是其他无法入眠的团员,却没想到那身影竟是一个最不应听到这番话的人——
    沧霓。
    沧霓的棕发映‘射’着月光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或许是月‘色’柔化了她平时明‘艳’耀目的脸庞,
    此刻夜风中盈盈而立的她显出一种似水的温柔和脆弱。她的黑眸莹莹生辉,似泛着水光,而
    眸光中透出的,却是坚定的意志。
    看着这样一双眸子,艾里的心突然剧烈一跳。
    然而这双常常看着艾里的眼睛,这次看着的并不是他。沧霓凝视着塔瓦,片刻后垂下眼
    睑,似在掩饰内心的‘波’动,而塔瓦却被她的温柔眼光‘迷’醉了,只懂傻愣愣地站着。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总是说‘演出前一定要睡好,天塌下来都要当被盖继续睡!’
    吗?”手足无措的塔瓦不知说什么好,终于想起了目前的状况。
    沧霓轻声但坚定地说道:“我是云霓的老大,不辜负观众的期望,进行正常的表演是我
    的希望,而如果因此而令成员陷入危险,这个责任当然是要由我来承担。”
    艾里心中一震。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女’‘性’,在帝都认识的贵族千金们不是整日装
    模作样,搔首‘弄’姿,就是羞羞怯怯,随时可能晕倒在人怀里。而眼前的这个娇弱‘女’子,地位
    远不及那些名‘门’淑媛,但她却完全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只率‘性’地活出真实的自己,在面临危
    难时,她不是畏怯,退缩,寻求保护,而是执意用柔弱的肩头扛起沉重的责任。
    她的容貌并不比那些名媛出‘色’,而这份真、纯和坚强自立,便足以令她们相形失‘色’。这
    份忠实于自我的真,艾里也曾在修雅身上感受过,但是对他来说,修雅更象是个一直引导着
    他的长者,而沧霓却是个需要保护的‘女’子,因而更加吸引着艾里。
    看着沧霓坚定的面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了艾里,象是失去了什么,又象是被什
    么填满,那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要守护着她,想要她不被任何事伤害,永远这样坚定
    地走下去!
    心情‘激’‘荡’的艾里神‘色’有些怪异,但此时另两人的注意力却都放在彼此身上,并没有注意
    到。
    脸上泛起醉人的蔷薇‘色’,沧霓难得一见地现出了羞涩娇态,继续向塔瓦说道:“我就知
    道云霓中只有你可能会明白我的想法,而在今晚一个人去做什么傻事,就守在在这里阻止你
    。幸好我来了……”
    艾里脸‘色’一白,立时明白了。这两人平时虽没有言明,但却都在默默关心对方,不需要
    语言已能知道对方的心意。嘿嘿,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动心,便发现对方和别人两情相悦
    ,自己已经没有介入的空间?艾里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一颗心却空空落落,落不着实处。
    “啊……”看到沧霓的娇羞神态,塔瓦张大了嘴难以相信,几乎以为身在梦中。
    “要不然,你这笨蛋还不是去白白送死?!手下偷偷‘摸’‘摸’死在外头,我当老大的多没面
    子啊?”下一句沧霓就恢复了惯常的样子,也令塔瓦明白这不是梦。
    “老,老大,你……你早知道我的心意?”‘激’动之下,塔瓦结巴得厉害。
    “我又不是呆子!”
    “可,可是……你平时看着的不都是些美人吗?我,我又不……”
    “这说明什么?欣赏美和喜欢人是两码事啊!”
    “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一直不开口,难道叫我先向你求爱不成?都是你自己太笨啦!”
    男方期期艾艾,‘女’方气势汹汹,这等告白的场面也算少见,但其中却自有一股甜蜜的滋
    味。宿愿得偿的塔瓦掩不住狂喜之‘色’,向沧霓走去,两人都没有在意在场的另一人。
    刚为一名‘女’子动心,便目睹了她和另一名男子的告白场面,艾里心中又酸又涩,却不能
    做什么。他别开了头,不想看见这一幕。忽然听见风声有异,艾里急回头,竟看见塔瓦一拳
    击在沧霓腹部!她身子一软,晕倒在塔瓦臂弯中。
    看着艾里讶异的眼光,塔瓦似是向他解释似是自言自语道:“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意,我
    更不会放弃今晚的计划。现在打晕了她,总好过明天让她落入莫瑞那种人渣的手里。这一辈
    子里有过这样一刻,我心中也没有遗憾了……此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呢?我该做些什么?”一连串的事情令艾里脑中一片茫然,此时此地,自己该怎么
    办呢?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自己还是象在那一战中一样,什么也无法挽回吗?难道只能坐视
    沧霓或塔瓦中的一个走向绝路,或是他们两个从此都生活在地狱中?
    但是丧失了力量的自己能做什么呢?
    “麻烦你帮我把老大送回帐篷……”塔瓦抱起沧霓走向艾里,想把沧霓‘交’给他。
    “还有一个办法。”艾里却没有伸手接过沧霓,而是打断了塔瓦的话。
    塔瓦看着他,惊讶地发现这个自自己认识以来一直是委靡不振的少年,此刻似乎有些不
    一样了,眉目间少了那份颓丧而多了一份坚定,原本黯淡如死灰的双目似乎重新燃起了火焰
    ,虽然小,却灼热。
    然而艾里下面的话却令他跳了起来,无暇注意这点末节。
    “你回去睡觉,明天保护好沧霓,我去刺杀莫瑞。”艾里淡淡地说道。
    如果塔瓦牺牲了,就算事情按最好的方向发展,沧霓也会陷入痛苦中,自己更不可能有
    快乐的一天;沧霓有什么不测,更是想都不愿想的事!而如果由自己去刺杀莫瑞,虽然自己
    已经不能用出武技,但拼了命的话,应该能成功。只需牺牲自己这个本已没有生趣的人,大
    家都能幸福。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但塔瓦自然不这么认为:“这不关你的事!现在保护沧霓是我的责任,当然该我去!”
    “休想。如果你去,我现在就把大家吵醒!”心意已定的艾里直截了当地用威胁的方式
    加以否决。
    “如果你去,我也马上把大家吵醒!”这次塔瓦的脑筋转得倒快,原招奉还。
    “……”
    夜‘色’中两个男人为了保护同一个‘女’子而争着牺牲自己。对峙了片刻,他们意识到要说服
    对方,耗到天亮也无济于事,到时牺牲的只会是沧霓了,终于只得达成了妥协——两人一起
    去。
    将沧霓送回宿处后,他们便向驻地外‘摸’去。
    为防止云霓的人逃离,深夜里也有莫瑞的人在驻地周围巡视。以塔瓦的低微武技,本来
    是很难不被发现的,幸而艾里修为仍在,感觉远比他灵敏,在艾里的指点下,两人有惊无险
    地成功离开了驻地,身影很快融进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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