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星异客

第13章


他的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表明他去向何方的线索。就像往常一样,被褥铺叠齐整,书桌、抽屉整齐有致,就连废纸篓里都没有一丝纸屑。
没有任何病人承认自己知道坡特的去向,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的消失感到惊奇。
当我问及查克的时候他说:“别着急,他会回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他带走了他的太阳镜。”
“可那又说明什么呢?”
“在K-PAX上他不需要太阳镜。”
在午餐的时候戈德福布大夫讲诉了一些关于查克的事情。他原来曾经是五角大楼的一个中级官员,也许是由于严厉抨击浪费与腐败得罪了上头而被解雇。而在这个时候,与他结婚35年的妻子也与他离婚。“我真的不快乐,”他曾对戈德福布大夫说:“每天都要吻她的臭嘴,真叫我恶心。”但事实真相是他爱他妻子如此之深以至于无法承受离异的痛苦。本来在妻子离开他的时候他选择了自杀。可是读者们也许会不相信他用手枪竟然轰不爆自己的脑袋。其实对于大多数选择自杀的人来说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他们并不真的渴望死亡,而是渴望交流。渴望引起人们的关注罢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感觉无望的人都会寻求自杀。一个狂躁忧郁症患者就曾经跟我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选择死亡的。我问他为什么会如此肯定,他告诉我:“因为,我还没读过《罪与罚》呢。”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正当我们为坡特失踪而忙得焦头烂额之时,那个一周前与我相约的记者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她看起来远比所报的年龄三十三岁年轻,实际上,她甚至就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穿着褪色的牛仔裤,一件花格衬衫,一双旅游鞋,没穿短袜。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自由作家一定属于低收人阶层,但我最后终于看出她如此打扮是为了使病人放松,所以她基本上没有化妆,即使是香水也是那种淡淡的清香。她身材瘦小,牙齿整洁,就像个小姑娘。她爽快地坐在了我给她让的座位上,对我说叫她吉塞托就可以了。
她出生在南俄亥俄州的一个小镇。在当地大学上完了新闻系专业后她就一个人来到了纽约,在这里她在一家现在已经倒闭了的周刊社找到了一份工作。她在那家杂志社工作了八年,那期间写了一本关于纽约黑人贫民区艾滋病和滥用毒品的纪实报告,因此获得年度记者奖。当我问起在黑人区做调查的危险性时,她回答说,有人陪着她,是个前橄榄球明星,他很强壮,说这些的时候,她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后来她退出了那家杂志社,为不同的杂志撰写关于流产、无家可归者、环境污染等等各类问题的文章,其中包括许多著名的国际件权威杂志。她还为一些电视剧撰写剧本。
她给人一种可信任感,所以我允许她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参观这里。她表示一定会遵守这里的一切,但我还是告诉贝蒂盯她紧一点。
第八章
 
星期三下午临近的时候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法庭做证,结果却是庭外解决。不过毕竟是解决了,可我的午餐却没有吃。而其实我知道,所有这一切不安和沮丧都归因于坡特的失踪。
但是就在我们会面时间到了那一刻,他却准时出现在我面前,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我冲他大吼:“见鬼,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加拿大、绿岛、冰岛。” “你是怎么逃出医院的?” “我只是离开一会儿。” “没人看到你?” “没错。”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告诉过你――” “是折射,我知道。”我还知道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没有丝毫意义。
这时候的录音带里没有说话声,只能听到我手指轻敲椅子扶手的声音。
最后我说:“下次离开之前请通知我。”
“我通知了。”他说。
“还有一件事,我认为你不应该告诉任何一个病人你打算把他们带回K-PAX。”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没有?”
“没有,实际上我告诉他们我只能带一个人回去。”
“我认为你不应该做自己办不到的承诺。”
“我什么也没承诺。”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从特雷克斯勒太太花园里采摘的大草莓。
我太饿了,快流口水了,所以我也加入了他的行列。我们狼吞虎咽着,盯着对方,就像两个争夺奖项的家伙一样互不相让。
“告诉我,”我说,“如果你能随时离开这里的话,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儿?”
他吞咽下满嘴的草莓,深深地喘了口气。“嗯,这是一个最适合我写报告的地方,有别人供我吃住,还有这些奇妙的水果,除此之外,”他扮了个鬼脸,“我喜欢你。”
“好吧,我们开始这次的内容吧,好吗?”
“当然。”
“你是否能画一张从银河系任何一个星球看到的宇宙星空图?比如从天狼星?”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没去过那儿.”
“那么只要你去过就一定能画出来是吗?”
“当然。”
“你可以在下次会面之前给我画几张吗?”
“没问题。”
“好,现在对我说实话,过去的几天里你到底待在哪儿?”
“我告诉你了,加拿大――”
“哦,哦,那么长途跋涉后你感觉如何?”
“非常不错,谢谢,你怎么样?纳尔?”
“纳尔?”
“在K-PAX上吉恩就叫‘纳尔’。”
“我知道,是不是来源于法语,意思是承认?”
“不,来源于pax-o族,意思是‘多疑的人’。”
“哦.那么坡特在英语里怎么解释呢?‘过于自信的人’?”
“不,坡特起源于古K-PAX文,意思是旅居者,信不信由你。”
“如果我让你把一些英文翻译成pax-o语言的话,比如‘哈姆雷特’,可以吗?”
“当然,你希望什么时候得到?”
“什么时候你完成了就通知我吧。”
“下周如何?”
“再好不过。以前我们谈过了很多关于K-PAX上的科学,现在我们来谈谈那里的艺术吧。”
“你是指绘画、音乐之类的东西吗?”
“绘画、音乐、雕塑、舞蹈、文学……”
他把两只手靠在了一起,“和地球上的艺术有些相似,但我们比你们却提前了好多亿年发展这些东西。我们的音乐并不建立在原始的音律上,我们的任何艺术也都不是建立在主观想像上的。”
“不建立在音律上?那么――”
“它是连续不断的。”
“可以给我做个示范吗?”
这时他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撕下一页纸在上面画了起来,然后把那纸交给我。
“这是我最喜坎的一首,从小我就学会了。”
当我正在试图理解这作品的含义时他又说,“这就是我喜欢你们地球上约翰・M・凯奇①的原因。”
【① 约翰・M・凯奇(1912~1992),美国前卫派作曲家。】
“你能把这曲子分成小节吗?”
“我告诉过你我们的曲子是连续的。”
“我可以保留它吗?”
“就当是我来到地球的纪念吧。”
“谢谢,刚才你说你们的艺术不建立在主观想像之上,那是什么意思呢?”
“这意味着我们的作品里没有你们所谓的虚构。”
“为什么?”
“为什么要有?”
“嗯,我们通常町以通过虚构的部分来理解现实的部分。”
“为什么要绕路呢?为什么不直接达到目的呢?”
“真理对不同的人来说是不同的。”
“真理就是真理。你们谈论的是虚伪,是梦幻,告诉我,为什么地球人喜欢把那些信仰当成真理呢?”
“因为真理有时候会让人伤心,所以我们就选择信仰。”
“什么样的信仰会比真理更好?”
“有很多种信仰。”
坡特一直忙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记录。“只有一种真理,真理是绝对的,你无法逃离它,不论你逃到多远。”说这话时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还有另一个因素,”我说,“我们的信仰都是建立在残缺不全的、互相冲突的经验中,所以还没有认清事物的本质,也许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他看起来很吃惊;“怎么帮助?”
“多讲一些关于K-PAX的生活。”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讲讲你的朋友和认识的人。”
“所有的K-PAX人都是我的朋友。而且在pax-o语里没有朋友和敌人。”
“多跟我谈谈他们,无论是谁,只要出现在你脑子里。”
“嗯,有巴特、玛诺、斯文、福尔艾德、还有――”
“谁是巴特?”
“他住在瑞多的林间。玛诺是――”
“瑞多?”
“在紫山边上的一个村落。”
“巴特住在哪儿?”
“在森林里。”
“为什么?”
“因为奥佛总是住在森林里。”
“奥佛是什么?”
“奥佛是一种介于我们和淘特种族之间的一类生物,就像你们的黑猩猩,不过要比它们大一些。”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半人猿?”
“那是你们地球人的说法,如果你的意思是它们是我们的远古祖先那倒是对的。”
“那么你把奥佛当作你的朋友?”
“当然。”
“对了,你们管自己的种族叫什么?”
“达梦。”
“那么在淘特和达梦之间还有多少种族?”
“七种。”
“他们在K-PAX上至今仍生存?”
“当然!”
“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非常漂亮。”
“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否需要你们的照顾?”
“很少,通常他们就像我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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