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第19章


最后,得给杜小彬
  介绍个男朋友。
  小宗指手画脚,恨不得摇上一把鹅毛羽扇:“治病断根,给她找个主儿从了良,以后,就没咱哥儿俩的烦心事
  儿了。”
  李然担心道:“临江县那些人她能看得上吗?你还是说服她回来复学吧,省城选择机会大点。”
  小宗大不以为然:“杜小彬自己不也是从小县城出来的嘛,你让她回省城,她一天到晚去找你,你受得了吗?
  要不你就救人救到底,跟她好了算了。舍己救人嘛,就得把自己给舍出去。”
  李然让小宗别扯淡,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小宗说就算你现在没有周蒙你也不会要杜小彬吧?李然问那你会要?
  小宗挠挠后脑勺: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得允许年轻人犯错误。不是说,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
  谅的。
  这句话,后来,对李然是有影响的。
  李然还记得自己当时笑着说:“这都是刘漪,给咱俩找这么多麻烦。”
  刘漪,他负了她,而她,也不是有心的,却以另一种方式让他付出了代价。
  周蒙的二十四枝康乃馨依然盛开着,盛开的,还有她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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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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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小彬为什么人在拉萨却拖了半年才向李然发动总进攻?不仅为了她要有个准备期,也不仅为了她要吊吊李然的胃口,这半年,也是王勃追她追得最紧的半年。半年里王勃从北京两到拉萨,每次来回要坐一个星期的火车。还用再往下讲吗?能克服这样辛苦的旅程追到拉萨来,光靠精神恋爱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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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爱如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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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随后的日子里,李然发现,蒙蒙跟他最常说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我累了”。逛逛街看看电影上完几堂课,她都会叫累。一开始李然总以为是女孩子撒娇的表现,有也有点儿,不过她的症状也很明确:一累就头痛,嗓子也哑了脸上也没血色。她每次头痛起来足以让人胆战心惊,捂着脑袋疼得直哼哼,又不肯吃止痛药,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不停地喝开水卧床休息。
  伴随头痛的,是经常性的胸闷恶心,怕闻汽油味,怕坐汽车。面的和公交车还算好,绝对不能坐皇冠和小巴,坐一次吐一次。从小学上到大学,周蒙的活动范围只限于城市东南部的文化教育区,难得去一次市中心,那就叫进城了,到现在连市政府在哪儿她都不知道。李然本来计划两个人至少要去苏州玩玩,看她这个身体,他想都不敢想了。
  有一次,李然特为找方阿姨谈周蒙的身体问题,做母亲的先有三分不悦,难道说是自己对女儿关心不够了?据方阿姨讲,早就带周蒙看过医生,她什么毛病也没有,她就是缺乏运动,生活习惯不好,喜欢熬夜。方阿姨还加了一句:以前我们周蒙弱是弱,也没这样弱不禁风啊。在北京她也挺好的,人还长胖了点儿,一回来就瘦了。
  李然听出来,方阿姨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怪到他身上了。
  李然也有点儿冤枉,一开始他对蒙蒙是关心不够,主要是老不在她身边,让她日思夜想的,太耗神了。现在,
  他也不怎么出差了,逢休息日就跟长在女朋友家似的,对她不说呵护备至,他也是小心伺候的。
  定义“小心”:自从方阿姨的“约法三章”通过蒙蒙跟他公布以后,不要说诱惑,他对蒙蒙连亲热点儿的挑逗都杜绝了。
  公平地讲,是她在挑逗他,虽然她可能还不清楚挑逗的具体含义。即使有足够的椅子,她也会选择坐在他的腿上。幸亏天气转凉了,大家穿得都比较严实,不然他可禁不住她老这么考验她。蒙蒙当然不是小木头,甜美的女孩都特别敏感,只要他抚摩她就会有反应。李然也晓得,细腰以上是可以开放搞活的,细腰以下她还是闭关自守有心理障碍。
  既然未来的岳母大人怪罪到他身上了,李然还是得想办法。他先带蒙蒙到医院检查身体。从心电图到B超,从血糖到血色素,能查的都查了个溜够。她唯一能称得上毛病的只是由于长期节食、消化不良造成的肠胃胀气,这会导致胸闷呕吐。还有就是血色素偏低,但在正常范围以内。最后,医生的诊断是由于体质羸弱引起的“疲劳综合症”。怎么治?像一切现代综合症一样,没药,多休息,千万别累着。
  蒙蒙还挺不耐烦,她最不爱上医院,让她多吃点儿增加营养更是死活不干。李然耐心地给她做思想工作:你现在身体就这么差,以后怎么办?
  “什么以后?我活到四十岁就够了。”
  真是孩子话,李然这么想着,抚着她的脸说:“你活到四十岁就够了,我呢?我怎么办?”
  “怀念我啊,你会怀念我吧?”看他不说话了,她又哄着他,“我会好的,等我们结婚了我就好了。”
  “为什么?”李然克制着激动问她。
  “那,我就放心了呀!”她说着,脸一点点地红了。
  他们都不懂,恋爱对于周蒙,不只是个事儿,而是一起事件。周蒙还不到十九岁,她的生命中发生过什么呢?
  遇见李然跟他恋爱就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事件了。在北京她是因为环境的变化暂时分散了注意力,现在呢,两个
  人是天天见面,可是,每一天和每一天又是那么的不同。
  当你爱上一个人,你会爱上他的一举一动。
  即使周蒙讨厌闻烟味,她仍然喜欢看李然抽烟。他拿烟的手势,不管是两根手指一夹还是三根手指一捏,非常
  简单的动作都让周蒙非常着迷,那好像是他难以触摸的内心世界在瞬间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不动声色,意
  味深长。含蓄,她迷恋他的含蓄。
  然后,他的头会微微一侧,下颌略略抬起,淡淡的烟雾在他脸前飘来飘去。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沉默着抽烟的时候,会显得那样孤单,李然是这样,以后,热闹开朗的潘多也是这样。
  周蒙虽然不喜欢对着镜头搔首弄姿,却最喜欢看李然聚精会神工作时的样子,他的左眼斜斜地一眯,右眉高高
  挑起,他不是一张张照,而是一连串地“啪啪”按快门,感觉特豪华。
  对自然景观周蒙一向不太敏感,长江三峡美不美?她在船舱里躺着就过去了。至于黄山,典型的周蒙式回答是
  :倒贴她钱她都不去。不就是山嘛,她看不出好来。
  但是,在那个秋天,她爱上了树。几场秋雨一打,一场秋风一吹,叶子就黄了。梧桐是斑斓的,银杏是纯净的
  ,槐树是叶子落得最早的。如果说,花是树的笑容,叶子就是树的表情,秋天的树表情是最丰富的。这就像一
  个人,总要到中年以后才会拥有岁月赋予的沧桑味道。
  那个秋天,她一天到晚缠着李然给她拍树。李然说:树有什么好拍的,要拍就拍你。
  结果,李然拍了树和她。有一张李然特别得意,放了各种尺寸出来,最大的有一本书那么大,李然镶了个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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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爱如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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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摆在宿舍里;最小的不过三吋,他夹进了钱包。
  等这个美丽的秋天就要过去的时候,周蒙才想起,她和李然竟没有拍一张合影。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前面,
  不知有多少更美丽的秋天等着他们呢。
  她不知道,没有了,这就是她和他唯一的秋天。
  李然刚开始迷摄影的时候,觉得人物比景物要难拍一些,现在,他又觉得拍人物比拍景物要有意思一些。
  他得意的是,至少在那张照片里,他捕捉到了,平时一闪而过的,她无牵无挂的静。
  蒙蒙是这样,她对任何东西都没有特别的占有欲似的。绿松石的项链她喜欢,也不过戴了两天就放起来了。过了一段,又来找他商量,说戴妍要过二十岁生日了,她可不可以把项链送给戴妍,戴妍一定会非常喜欢的。李然问她:你不喜欢吗?她跟他解释,正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才要送给好朋友啊。李然不悦地强调:可是,那是我送给你的。她看他不高兴了就不再说了。李然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送戴妍我可以再去买。蒙蒙摇头:别,挺
  贵的。——她也知道贵。
  结果戴妍过二十岁生日,蒙蒙到底送了根项链,是她妈妈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14K的金项链坠了个镶碎钻的小小十字架,在国外也不值什么钱,但做工确实好,晶光四射的。戴妍那种女子,一看到项链,“哇”地就叫了
  出来,搂住蒙蒙就叫“亲爱的”。
  蒙蒙的腔调是:东西一多,放起来多麻烦。
  她是没什么身外物,以至李然最初走进她的闺房,会有一种不适,雪白整洁空空荡荡,不要说不像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都不像一活人的房间。如果他不给她送花,这屋里就什么摆设也没有,连一面小镜子都没有。书也不多,看完的书她只要觉得好,就迫不及待地主动借给别人。她的衣服算多一点,不过常穿的也就是那几件,李然都数得过来,不常穿的隔一段她会送给钟点阿姨。
  李然心里打鼓,性格是够可爱的,以后一块儿过日子她要还是这种性格,可要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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