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第30章


  “别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
  “那你教我摄影。”
  李然并不认为杜小彬是认真的,不少女孩子学时髦玩摄影,女孩子构图感可能不错,但她们通常没有摆弄器械
  的耐心。
  但杜小彬是认真的,在她看来,多学一项本事就多一条生存之道,人得靠自己。
  杜小彬常常让李然想起自己念小学的时候,班里当小组长的那种小女生,坐姿端正,嘴角抿得紧紧的,挺不惹
  眼,可挺有主意。
  蒙蒙不同,蒙蒙是害羞的,懒洋洋的小公主。
  现在想起她,比四千多里路还要遥远。
  杜小彬自己也没有料到李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跟她上了床。早上,在她半睡半醒之中他又要了她一次,持续时
  间比昨晚长多了。
  他不是特别激烈的,最初,甚至是缓慢的,可是最美的正是这一段,令人窒息的肉感。汗从身体的接缝处蒸出
  来,眼睛起了雾,近乎尖锐的,嘴唇。
  他是这样地折磨着她又不让她叫出来,比身体缠绕得更紧的是彼此的舌头。
  那不是性,那是兽性。
  跟周蒙他不能这样吧?
  “求你,别放开我。”
  他就真的没有放开她。
  10月22日是李然生日。
  当晚,李然在办公室等最后一班特快邮件,终于给他等到了蒙蒙寄来的贺卡。贺卡是有生日歌的那种,还是没
  有照片,代替她照片的是她的铅笔自画像。蒙蒙能画几笔,小时候她在少年宫学过国画。她画了一棵柳树,柳
  树前头是一个圆眼睛的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儿,浅浅几笔,惟妙惟肖。
  画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良人良人,归期是何期?”
  她娇憨的样子就在眼前,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然抓起话筒,拨了两个号,就又放下了,他还能跟蒙蒙说什么呢?在他跟别的女人上床以后。
  上床是简单的,频频上床就不那么简单了。没想到杜小彬在床上会那么风情,也没想到她的身体会那么刺激他
  。杜小彬可以算“内秀”,身上的皮肤比脸上细腻,呈现出一种漂亮的蜜色。上床后,不需要太多戏前铺垫,
  比大多数女性容易兴奋。单从职业角度看,杜小彬做妓女不是没有本钱的,李然不禁这么想,她或者可以胜任
  愉快。
  李然以前从不曾在同一时期跟两个女人上床,那未免太荒唐了。但是现在,他有一种崩溃感。前天,他第一次
  跟卓玛上床,潜意识里他也许是想证明不是杜小彬特别有魅力,而是自己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他确实证明了这
  一点,卓玛一样可以刺激他。可是证明的结果并没能让他平静下来,不再是怀疑杜小彬的魅力,他开始怀疑自
  己了。
  他竟然是个荒唐的男人吗?李然还真受不了这个。
  ——铃声骤然响起,李然拿起话筒,他以为是蒙蒙。
  话筒里传来杜小彬的声音,李然听了一会儿,无声无息地挂了电话。杜小彬最近常给他打电话,她算是缠上他
  了。
  10月底的西藏已经很冷了,晚上又起了风,刮得玻璃窗一阵阵儿乱摇。
  李然坐在空寂无人的办公室里,整个办公室只有他头顶上的一管日光灯亮着,显得格外冷清。他穿着大衣,大
  衣外面挂着条烟灰色的围巾,围巾两头装饰着两条赭红色的细横杠,同样赭红色的流苏长长的。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杜小彬哗地推门进来了。
  这么冷的大风天,她也没戴个围巾帽子,两腮吹得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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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式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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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彬。”李然迎了上去,很自然地摘下自己的围巾,刚要给她围上去,他举着的手又垂下去了。
  他不能忘记,围巾,是蒙蒙给他织的。
  李然这时候脸上的表情,正像一个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小男孩。
  杜小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这天晚上他还是跟她睡了,但是没碰她,没在实质意义上碰她。
  早上,杜小彬醒过来的时候,李然已经不在了。
  枕头靠外的一角压着个信封,捏捏信封,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打开来,100元的老头票,有二十张。怎么说呢?如果按他们做爱的次数来计算,他对她还不算顶大方的。
  杜小彬缺钱。一个女孩子,没有好家世、好背景、好相貌,还想过份好日子,她就注定一辈子缺钱花。可是她
  不会这么拿李然的钱,不是这么个方式,也不是这么个时候。
  手里掂着钱,杜小彬并没有受到侮辱的感觉,虽然李然大可以做得有人情味一点儿,比如给她买件衣服什么的
  。前两天,杜小彬在拉萨第一百货大楼看中的一件紫红色皮大衣还不止这个数呢。
  别说杜小彬不懂得爱情,问题在于,像她这样遭际奇突的女子,爱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儿。
  不是风花雪月的一件事儿。
  第一次从男人那里拿到钱,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在她睡醒之前离开,把钱压在枕下,只是没有信封。
  那是500块钱,她不到十七岁,还管那个男人叫叔叔。
  杜小彬是在路边的小饭店里碰到这位叔叔的,在她离家出走的路上。杜小彬不敢轻易地和陌生人打招呼,但是
  ,这位倪叔叔看起来非常面善,他是个卡车司机。
  是她自己要跟着倪叔叔的车走的,她觉得他是个好人,他帮她付了饭费,还要给她买火车票让她回家。杜小彬
  不想回家,她就指望着碰到像倪叔叔这样的好人,能给她找个工作。他是司机,在她长大的那个小镇上,司机
  是很有办法的一种人。
  倪叔叔皱着眉头说:“姑娘,工作不好找哇,太苦你也干不了,听叔叔的话,你还是回家好好读书吧。”
  可是,他还是让她上了他的大卡车。一路上她跟倪叔叔聊得很开心。倪叔叔是山西人,有个儿子,老婆是小学
  教师。听说杜小彬要去西藏找亲妈,倪叔叔表示了同情,还给她出了不少主意。
  他一直夸杜小彬是个会说话的聪明姑娘,有她在旁边,开车都不困了。杜小彬说那我总陪着您开车吧。倪叔叔
  看她一眼说好啊。
  1月的冬天,昼短。他们一路向西开,红彤彤的落日就在车子正前方跌到地平线下头去了。从车窗往公路两边看
  ,黑极了,夜,是兜头兜脑直罩下来的,这是乡村才有的,彻底的深不见底的黑夜,偶尔能听到远远的一两声
  狗吠。
  汽车停下来的时候杜小彬醒了,她听到倪叔叔说:
  “看你困得这样,就在这儿睡一觉吧。”
  杜小彬记得自己跌跌撞撞的就知道跟在倪叔叔后头走。大概是路边一个私人开的小旅店,弯曲回绕的好几个院
  儿,她恍惚听到他们说只有一个房间了,也没在意。能有张床睡就不错了,她好多天没沾过床了。
  进了房,她一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把她弄醒的,她睁开眼睛,黑暗中,看到倪叔叔靠近她
  的那张宽脸。他想干什么,她是明白的,可她怎么跟他翻脸呢。她还是为他设想的,他是个好人,如果现在她
  翻脸了,他肯定会觉得难堪吧?
  杜小彬没有忘记问一句:“你能给我找工作吗?”
  他“嗯”了一声。
  并没有觉得怎么疼痛,让她受不了的是他身上强烈的味道。
  完事后,她几乎立刻睡着了,矇眬中老感觉有人在轻轻擦拭她的身体。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第二次这个人一上来就答应帮她找工作,还说要娶她,可杜小彬不相信他,他是个做生意的广西人,北海的,
  二十多岁。
  等上了床,这个广西人气坏了,因为杜小彬身上正来红,他最多只能摸几把。
  杜小彬留了个心眼,等广西人睡着了,她把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好了才睡下。
  天蒙蒙亮的时候,杜小彬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昨晚就记清了灯绳的位置,这时候一个跃起,抬手先把灯拉亮
  了。刚走到门边的广西人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杜小彬堵在门口说。
  “我去谈生意,马上,马上就回来。”
  他慌了,天还没亮呢,他能去哪儿谈生意?
  杜小彬哼了一声,说:“我陪你一块儿去吧,多个帮手。”
  广西人直眨巴眼睛,他真矮,几乎跟她一般高。
  杜小彬咬着牙说:“你想就这么走吗?咱们出去评评理去。”
  他嘟嘟囔囔地给她钱,一张一张地抽。
  生意人,终归是怕事。
  这是杜小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离家出走,广西人走了的第二天,在三门峡水库火车站,杜小彬被公安局当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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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式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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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送回了她的户籍所在地枞阳镇。
  杜小彬又离家出走过,杜小彬为什么要一次次离家出走呢?
  为她远在西藏的生母?也可以这样说,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位生母,从文学角度看一定是有的。
  很简单,杜小彬出走是因为现实令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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