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坏男孩

第16章


绝对不是。」杰克以无比耐心的眼神注视我。「考虑看看,海芬。这对我们双方都大有好处。」
  「听起来很棒,」我说。「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但我不能一开始就出任主管,杰克。我经验不足。我若资格不足就去做那份工作,传出去我们两个都不好看。如果我从助理开始做呢?我可以从基层学起。」
  「妳不需要资格,」杰克抗议。「妳是崔家人,这位子应该是妳的。」
  「身为崔家人表示我要格外努力才有资格,」我说。
  他望着我摇摇头,咕哝一些自由派北佬的鬼话。
  我朝他露出微笑。「你知道这样做才说得过去。把经理职缺给真正努力的人才算公平。」
  「这是生意,」杰克说。「跟公不公平扯不上关系。」
  但他终究让步,说如果我真的想要,他绝不会拦着不让我从基层做起。
   
   
   
  「整个剪掉吧,」我披着塑料斗篷坐在莉珀的浴室对她说。「我厌倦这么多头发了,又热又打结,而且我从来不知道要怎样整理。」
  我想要一个能跟新工作搭配的新造型。莉珀以前是发型设计师,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她的功力一定能让我变得更好看。
  「或许我们该分阶段来,」莉珀说。「如果一下子剪掉太多,可能会很震撼。」
  「不,头发长度如果没超过二十五公分就不能捐出去。妳就剪吧。」我们打算将这束长三十公分的头发送给发之爱计划,他们会制成假发,给因化疗而失去头发的小孩子戴。
  莉珀灵巧地梳理我的头发。「这一剪短,会露出些许鬈发,」她说。「妳的发量太厚,把头发整个往下拉。」
  她把头发编成辫子,从颈背的位置整个剪掉。我握住辫子等莉珀拿拉炼袋来,再放进那个小塑料袋中,封起来印个吻。「祝下一个戴上这头发的人好运,」我说。
  莉珀在我头上喷水,拿着削刀绕着我的头移动,将有角度的部分打薄,发丝在地板上落成几堆。「别紧张,」她瞥见我检视落在塑料斗篷上的头发。「会很好看的。」
  「我不会紧张,」我照实说道。我不在乎看起来如何,只要不一样就好。
  她用圆梳吹干我的头发,手指一梳抓好层次,脸色满意地亮起来。「妳瞧瞧。」
  我站着,对镜中的自己感到微微震惊,好的那种。莉珀帮我弄了扫过前额的斜长式刘海,和一个层次打很高的鲍伯头,发梢的羽毛剪微微上扬。我看起来很时髦、很有自信。「好蓬松喔,」我边说边把玩层次。
  「发尾向内或向外卷都可以,」她微笑着说。「妳喜欢吗?」
  「爱死了。」
  莉珀把我转一圈,好让我们两个都能从镜中看到新发型。「很性感,」她说。
  「妳这样觉得?我希望不要。」
  她朝我露出询问的微笑。「对,我这样觉得。妳为何不要看起来性感?」
  「那是不实的广告,」我说。
   
   
   
  杰克从另一个办公室调过来的经理叫傅凡妮。她是那种很会打扮、很有架势的女性,可能二十五岁时看起来就像三十五岁,而到五十五岁时仍没有老半分。尽管她只有中等身高,她的纤瘦和良好仪态会唬得你以为她其实更高。她五官细致,顶着沙金色的头发看来神情稳重。我佩服她总是沈稳自持。
  她的声音并不大,清脆柔和,橡裹着丝绒的冰块,但就是有办法迫使你更加注意,彷佛你有责任要听凡妮把话说清楚似的。
  我起初很喜欢她。起码,我想要喜欢她。凡妮很友善、有同情心,我们第一天下班去喝一杯时,我发现自己说出太多婚姻失败和离婚的事。但凡妮最近也离婚了,我俩的前夫之间似乎有足够的共同点,提出来相比满好玩的。
  凡妮坦白说出我和杰克的关系让她担心,我很欣赏她的诚实。我向她保证我无意靠关系吃白饭,也不会只因为他是我哥哥就跑去跟他告状。事实上,恰恰相反。我会更加努力工作,因为我得证明我可以。我诚挚的声明似乎让她很满意,她说她觉得我们会合作愉快。
  凡妮和我都分配到缅因街一八○○号的一间公寓。对此我有点愧疚,知道其它经理的助理没人配有公寓,但这是我对杰克的一项让步。他对此很坚持,而其实我也喜欢住在哥哥附近,很有安全感。
  其它职员不住在这栋大楼,每天通勤,包括个子娇小的办公室经理琴蜜、租赁经纪人简曼莎、营销专员庞菲尔,和会计部门的赖若柏。只要需要法律资源、技术问题或一些我们无法自行处理的事,我们就联络杰克的商业部门办公室。
  在商业部门办公室为杰克工作的每个人似乎都染上他的风格……和我们办公室相比,那里的人都很轻松、近乎是快活。凡妮掌控得比较紧。这表示星期五不能穿便服上班,以及大家口头上不说、但心里有数的「零犯错率」政策。然而,大家似乎认为她是个好上司,严厉但公正。我准备效法她,拿她作模范。我想她对我的生命会产生很棒的崭新影响。
  但几天之后,我发现我被耍了。
  我很熟悉那种伎俩,那是尼克常用的手段。以大欺小的恶霸,或说是人格异常的人,需要一直让受害者搞不清楚、失去平衡,并且长期对自己没有把握。那样一来,他或她才可以更加轻易地操纵你。任何使你怀疑自己的事,都可能是他们的招数。举例来说,恶霸会对某件事发表声明,等你也有同感之后,他反而不赞同自己原本的声明。或者,他会让你觉得弄丢了某样其实并未不见的东西,或指控你忘记某件他从未要求你优先处理的事。
  让我担忧的是,我似乎是凡妮唯一的箭靶。其它人跟她相处好像都没有问题。
  她会把卷宗归错档,然后叫我上呈给她,把场面弄得很紧张,直到我急忙把卷宗找出来为止。如果我想不出放在何处,她就指控我把巷宗藏了起来。接着,卷宗会在某个奇怪的地方出现,像是在柜子顶端的盆栽底下,或卡在复印机和她的办公桌之间。她让大家对我产生心思散漫、做事杂乱无章的印象。我无法证明她在恶搞。唯一使我免于自我怀疑的,只有我摇摇欲坠的理智。
  凡妮的心情和要求令人难以预测。她要求我一封信改写三次,然后决定回到早已删掉的第一个版本,在那之后,我学会事事都要存盘。她会告诉我一点半开会,而我到场时,已经迟到半个小时。她会发誓她跟我说的是一点钟。她说我一定是没注意听。
  凡妮对我透露她有个多年的助理名叫海伦,要不是位子给我拿走了,她本来要带着海伦过来上任。我没想到我会打破一段长久的合作关系,抢走某人应得的职位。凡妮要我打电话给仍在旧办公室上班的海伦,藉以找出凡妮最喜欢的美甲师的姓名与电话,我把握这个机会向海伦道歉。
  「老天,不用抱歉啊,」海伦说。「我早就巴不得离开她。」
  我想立刻辞职,但动弹不得,凡妮和我都很清楚这点。我的履历表这么寒酸,辞职后不可能马上找到下一份工作。我也不知道找别的工作要花多久时间。我不可能去抱怨凡妮,那会让我看起来像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或偏执狂,或两者皆是。所以,我决定要撑住一年。我会找到一些门路,设法抽身。
  「为何偏偏是我?」描述完跟凡妮相处的状况后,我问心理治疗师苏珊。「她大可把办公室里的任何人当成箭靶。是我又释放了『受害者』讯息吗?我看起来很软弱吗?」
  「我相信不是这样,」苏珊严肃地说。「事实上,最有可能的,是凡妮把妳看作威胁。一个她必须压制或抵御的人。」
  「我是威胁?」我摇头。「凡妮那种人不会这么想。她很有自信,充满架势。她是——」
  「真有自信的人不会恃强凌弱。我打赌凡妮外显的自信只是装模作样,是建构出来的伪装,用以遮掩她的不足。」苏珊看着我怀疑的表情,笑了起来。「而且,是的,妳对没安全感的人来说,会是很大的威胁。妳很聪明,受过浪好教育。长得又漂亮……加上妳姓崔,征服妳这样的人,可以大大提高凡妮的优越感。」
   
   
   
  在崔式管理公司上班后的第一个星期五,杰克提着一个系有蝴蝶结的大型购物袋来到我的小隔间。「来,」他提着袋子越过我办公桌上小山似的文件递给我。「一点小意思,庆祝妳上班第一周。」
  我打开购物袋,发现是个巧克力色真皮公文包。「杰克,包包好美喔。谢谢你。」
  「妳今晚跟我和海蒂一起出去玩吧,」他通知我。「算是庆祝的另一部分。」
  海蒂是杰克换个不停的约会后宫的女友之一。因为他公开表示无意被任何人绑住,她们似乎也就不指望他许下任何形式的承诺。
  「我不想作你们约会时的电灯泡,」我抗议。
  「妳不会干扰我们的,」他说。「妳连一般尺寸的灯泡都算不上,比较像是辅助照明。」
  我翻翻白眼,很久以前我就接受身材高大的哥哥免不了要拿我当短篇笑话的活靶。「我累了,」我说。「相信我,我不想跟你和海蒂去参加派对。我可能一杯下肚就醉倒了。」
  「那我会把妳抱上出租车,送妳回家。」杰克毫不动摇地看着我。「若有必要,我会把妳拖出这里,海芬。我是说真的。」
  尽管我知道他绝不会用蛮力,我还是缩了一下,在椅子上僵住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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