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第49章


  孟景春轻应了一声,便见他提袍迈进了前厅,同那女客作了个揖道:“相爷离府前说今日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归,若贵客不嫌弃,在府中用过晚食再走罢?”
  那女子搁下茶盏,却看向门口站着的孟景春,同牛管事道:“这位管事,门外似乎还有其他客人,不招呼么?”
  “这……”牛管事道,“这位孟大人不是客。”
  “噢?”女子轻挑挑眉,仍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景春。
  孟景春道:“我、我住这里。”
  “你住这里?”那女子说话声音淡淡,眉眼说不出的眼熟,“这难道不是相府?”
  孟景春想半天,也不知怎么回。她在这府中住了这样久,现下站在门外倒有些进退维谷的意思。
  牛管事忙解围道:“这位孟大人与先前户部宗尚书是亲戚,宗尚书外任了,孟大人无去处,便搬过来暂住。”
  那女子脸上连笑意也无,看了看她,已是起了身。
  牛管事连忙又说了一遍:“天将昏,贵客在府中用过晚食再走罢。”
  “也好。”那女子道:“有劳管事带路。”
  牛管事连忙带着她往外走。孟景春则跟在最后面,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看牛管事这样子,似乎这客当真是“贵”客,来历恐怕不小。
  牛管事带那女子进了伙房旁的餐室,便匆匆出来让伙房上菜。孟景春拦住他,小声问:“不知今日来的这贵客……是哪位?”
  牛管事却道:“不大清楚。”
  孟景春略惊:“不清楚?那牛管事这般热情……”
  牛管事道:“府中从未到过女客,今日这客想必很重要,恐怕不可敷衍。等她用完晚饭,想必相爷也该回来了。”
  孟景春眼皮跳了跳。对沈英而言很重要的女客?看那女子年纪应当与沈英差不多,从装束上也瞧不出其是否已是为人妇,若是很重要,难道……
  她咬咬唇,肚子却饿得不行,正打算去伙房随便找些吃的垫垫肚子,没料牛管事却接着道:“方才那女客问孟大人何不一道用餐,大人的意思是……”
  孟景春想想,反正都已经饿了,那便一道吃又怎样?
  她这般想着,便走过去轻轻推开了门。
  那女子看她一眼,道:“门开着罢。”孟景春便未关门,在餐桌角落的位置里坐了下来,竟显得很是拘谨。
  “不知孟大人在哪个衙门,与我家阿英很熟?”
  阿……阿英……
  孟景春听着发懵,却只能回道:“在大理寺。与相爷……略熟。”
  “唔,瞧我问的什么。”那女子眼中带笑,“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了,又怎可能不熟。”
  孟景春不知说什么好,拖长了尾音应了一声:“恩……”
  那女子又缓缓道:“阿英以前脾气便不好,现下也不知有无改观。他那糟糕性子,若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事,即便是在席上正吃着饭,也会拍了筷子愤然离席的,可真是……丝毫情面都不留给人。若这臭脾气还是老样子,孟大人恐怕会与之处得很辛苦罢?”
  孟景春微微咋舌,她实在猜不到这女客是什么来路,竟像模像样地翻着沈英以前的黑历史,好似当真熟悉得不得了。她低头喝了一口水,忙回那女子:“不辛苦,相爷脾气……现下好得很。”
  那女子似是略有些慨然,淡笑出声:“是么,阿英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拗脾气,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改了。真是没想到啊……”
  孟景春听她这样说,心中直犯嘀咕,难道这女客与沈英是青梅竹马的渊源,现下人找上门了?
  晚风凉凉,孟景春竟觉得有些燥热。眼见天色越发黑,饭菜都上了桌,她心中暗嘀咕沈英如何还不回来,若等他回来了,必然要问清楚才行。
  那女子不慌不忙吃着饭,姿态悠闲,很是得体,进食便绝不开口说话。孟景春在一旁也慢条斯理地吃着,先前还饿得不得了,现下倒忽然没什么胃口了。
  孟景春抬眼偷看看她,这女子面容白净,虽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且有一份从容之美。她心底暗叹一声,自己与之比起来,好似真的是差远了。每日套着这松松垮垮的官袍,总像是未睡醒一般没有精神气,也不知沈英暗地里有没有嫌弃过她。
  她这般思量着,却听到外面有动静。牛管事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待她回过神,沈英已是站在了餐室门口。
  他只站着,也不走进来。孟景春见他那神色很是不寻常,心中浅浅咯噔了一下。
  沈英压着声,道:“沈时苓你出来。”
  这一句话吓得孟景春赶紧站了起来,那女子倒好整以暇地继续坐着。
  沈英看了一眼孟景春,声音却轻缓了下去,同她说:“你接着吃。”
  而沈时苓搁下筷子,语声却是不急不忙的:“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喊我的名字,十二年了你一点记性都没长是不是?”
  沈英板着张脸,只道:“出来说罢。”
  沈时苓那一张绷着的脸,却似乎一戳就要发作。
  孟景春看得不明所以,眼下情形远超出她的预计。这、难道是有仇吗……
  沈时苓愤然起了身,卷了窄袖,走到门口,往沈英面前一站,虽是矮他一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他。
  沈英低头,借着廊下昏昧的灯笼光看她。过了十余年,她好似没长高多少,自己却狠狠窜了个子,彼此模样都不再年少青葱,历经时光洗礼,脸上已有了岁月蹑足而过的痕迹。
  可仍旧是一眼便能认出来,这血亲的奇妙渊源,就算分隔了这么些年,也纹丝不动地横亘在心中。
  沈英本就有愧在心,不论是对远在楚地的双亲,还是眼前这妹妹。
  他刚轻叹出声,沈时苓却已经伸手猛地揪住了他前襟,还未等沈英反应过来,沈时苓的拳头却已是直接挥上了他的脸。
  但似是不解气一般,沈时苓咬了牙,立刻换了一只手,对着另一边侧脸又是一拳。
  她喘口气,松开手,指了沈英道:“你给我记着,这二下,是我替爹娘打的。”她仍旧是气呼呼的,抬脚便又是一踹,沈英小腿腿骨被她踢得生疼。
  “这最后一下,你也记着。我沈时苓,从来都是你长姐,别在外头说我是你妹妹。”她指指沈英,“我俩没完。”
  
☆、【四九】长脾气了?
  孟景春在一旁看得都呆住了,她何时见过沈英被人打?方才看起来沈时苓下手甚重,沈英丝毫不言声一直在忍着,足见沈英心虚。且方才沈时苓又说其是沈英长姐,孟景春更是惊了一惊。
  沈英原来竟还有长姐的……
  沈时苓一阵气暂消了消,走回来往椅子上一坐,拍了筷子道:“你府上吃的这是什么东西?我好歹头一次来,你就用这个招待我?”
  沈英忍痛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一旁的孟景春这时则小心翼翼插话道:“想来是管事不知是长姐到访,故而未特意安排……”
  沈时苓抬眼看她,面上虽没有好脸色,但这一声“长姐”无疑是戳中了沈时苓的心。沈时苓甚为满意,又看向沈英道:“我今日在这里暂住一日,你让人收拾一间卧房出来。”
  沈英话不多说,只言:“知道了。”
  光线不亮,故而孟景春也看不出沈英的脸是否肿了。沈英出去叮嘱完牛管事,自己便闷着头往西边走了。孟景春看了一眼屋内坐着的沈时苓,又看看门,连忙走了出去,紧跟在沈英后头。
  待二人走远,沈时苓却仍在餐室内坐着。一室晚景,凉风灌进来。今日得见,沈英已是变了太多,那时幼稚又脑热的少年,已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而另一边,沈英回到房中正要关门,孟景春趁着门还未关上迅速地挤了进去。沈英低头看看她,轻蹙眉:“你做什么?”
  “不知道。”孟景春抬着头,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沈英。
  沈英索性也不管她,便将门给关上了。他自柜子中取了药瓶出来,往榻上一坐,指了指搁在案上的药瓶,同孟景春说:“替我上药。”
  孟景春却干站着,看看榻上的沈英,背着手一脸闲意道:“相爷又不是折了手。”
  沈英被她这话堵得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末了才忍着脾气问她:“那你跟进来做什么?”
  “不知道。”孟景春仍是这一句,一脸从容。
  沈英忍着不说话,脱掉鞋子袜袋,将裤腿卷起来,屈了腿给那伤处上药。孟景春伸长了脖子看看,灯光却又太暗,压根儿瞧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青肿。
  沈英忽地抬眼看她,说:“好奇吗?”
  孟景春呵呵干笑了两声,忙摆手道:“不好奇,不好奇。”心中嘀咕的却是——哼,你有个姐姐竟从未同我说过!我家的事情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家的事情竟半个字也不同我讲,害得今日遇着沈时苓竟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梅竹马渊源,白担心半天!
  长姐甚是有气魄,沈英被打活该!
  孟景春心中不由得对沈时苓肃然起敬,迅速给出了评价:下手狠准快,真乃女中豪杰。
  她一边想着,沈英却道:“脸上我瞧不见,替我上药。”
  孟景春嘀咕:“不是有镜子么?”
  “哪里有镜子?”
  孟景春环顾室内,竟当真连一面镜子也没有,以前居然没发觉。孟景春站着说话不腰疼:“相爷又不是买不起镜子,不要省这个钱,没意思的。”
  她何时这样同沈英说过话?今日说来便觉分外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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