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6 殷勤理疏狂,莫断肠


醉仙居是郢城第一大酒楼,已有百年历史,招牌菜却是一道平凡无奇的清汤面。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面,却成为醉仙居的镇店之宝。
    只因他家用的水是京郊数十里外的青云山山顶的天然泉水,面是申国拉面王所制作,筋道之余又不失酥软,最厉害的是醉仙居祖传的汤底,十八种原料,历久弥香。所以其他的酒楼虽也有花大力气运这泉水的,做出来的汤却没有醉仙居的鲜香。
    而醉仙居另一大优势则是酒种丰富,据说地下酒窖可容纳几千坛酒,什么葡萄酒,杏花酒,汾酒,胭脂醉,女儿红等,应有尽有。而醉仙居的价格却又和普通酒楼相差无几,所以这儿又多汇聚各种阶层的人,有平名百姓,也有达官贵人,有三教九流,也有文人雅士。
    醉仙居有着一个看似奇怪却极其风雅的规定,它每天只接纳一百名客官。不管你是谁,有多少钱,有多大权,只要名额已满,就得改日再去。
    这日羡鱼一行四人到时,只剩下最后的五个名额。
    “幸好还有位置,不然今天就得败兴而归了。”沈子衿笑道。
    在醉仙居的二楼雅座坐下,羡鱼就感到气氛的不对劲。虽然楼上楼下都很热闹,然而羡鱼觉得空气中隐隐有丝不寻常。
    羡鱼的眼睛掠过那些正有说有笑的各色人的脸,在距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隔着一座半透明的寒江独钓的屏风,隐隐约约的羡鱼看到了姬婴的身影,正手握长剑和一个男子对峙。旁边的座位上坐着静默的穹月,脸上好像没有一丝紧张。
    这是怎么了,羡鱼想,光天化日之下姬婴居然和别人刀剑相对。
    然而还没等羡鱼细细的看,姬婴已和那男子打斗起来,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姬莘等人都不由的望过去。
    羡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本想姬婴曾带兵打退容国大军,想来他的剑法不会差,可如今看来,姬婴却和那男子不分胜负。
    和姬婴相斗的那人招招都是致命的招数,不知究竟和姬婴有何瓜葛。
    就在二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秦澈突然冲过屏风和那男子打起来,那人眼见秦澈过来,招式一滞,而后却更加凶狠。羡鱼在这边看着,这是她第一次看秦澈用武力和别人打架,上次虽然在晏清殿看过他舞剑,可原来真正上战场时,秦澈的武功是这样的好,以前只见过他用法力,没想到用起武功来也是这样的潇洒出尘的姿态,不愧是十年便得成仙的东湖湖神啊。
    羡鱼在这边抑制不住思绪的乱飘,那边秦澈已将那男子打败。
    “三皇子,四皇子,这人便是那日行刺皇上的刺客,刚才看他的招式武功和那日所用一点不差。”秦澈将刺客带到姬莘面前,再将屏风撤去。
    沈子衿盯着刺客的脸,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刺客面前俯下身问道, “是谁派你来的?”
    “小心···”穹月惊呼出口,来不及阻止,刺客已经服毒自尽。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刺客,神色各异。而二楼其他客人恍若未闻,醉仙居龙蛇混杂,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
    一时之间,姬莘等人都有些沉默,大家都看着躺在地上口角流血的刺客。
    “算了,至少斩掉了敌人的一只手臂。”秦澈开口说道。
    羡鱼站起来给他们的茶杯倒上茶,“对啊,我们就先别想这些事了,今天出来就是要好好的吃喝玩乐,别因为他破了我们的兴致。”
    羡鱼让小二添两张凳子,让姬婴和穹月也坐过来,“小二,再来六坛胭脂醉。”
    六个人围坐一桌,气氛也轻松起来。
    “六坛,你是打算一人一坛吗?”秦澈摇头,她什么时候改改她这好酒的毛病呀。
    “这位姑娘好雅兴,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在下能否和姑娘等人交个朋友。”
    楼梯处上来一个身穿黑色织锦长袍的男子,双手抱拳向羡鱼走来。他的声音有些粗粝,脸上也有好似常年经风霜雕刻的痕迹,没有青山绿水间的秀雅,却多了一份大漠孤烟的粗犷。
    “平生难遇爱酒之人,只是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羡鱼也爽快的双手抱拳。
    “在下川千墨。”黑衣男子答道,已然走近羡鱼。
    “川公子好像不似本地人。”沈子衿站起来让座,又让小二加了一把椅子。
    “在下从北方来,一路游历到郢城。”川千墨对沈子衿点点头以示感谢。
    “既然我们能在此相遇就是缘分,川公子,我先敬你一杯。”羡鱼端了酒杯递给川千墨,说道,“我叫羡鱼。”
    川千墨笑着接过,“多谢羡鱼姑娘。”
    羡鱼将在座的人一一介绍给川千墨,最终七人围坐一桌。
    桌上热闹非凡,羡鱼和姬莘行酒令,姬莘已被罚了好多杯。而穹月只是静静地喝茶,偶而因为羡鱼的趣话笑一下。
    “穹月姐,你怎么不喝酒啊。”羡鱼奇怪问道。
    穹月还未说话,姬婴已站起来,“她不会喝酒,羡鱼姑娘若觉得不尽兴,便由我来替穹月,如何?”姬婴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冰冷,好像有些生气。
    他误会了。她根本没有针对穹月的意思。
    “婴哥哥,”穹月拉姬婴坐下,笑着对羡鱼道,“羡鱼,你不知我平日里有多羡慕你喝酒时的爽朗开怀,只是我从小就不能喝酒,要不然,我一定痛痛快快的和你喝上几杯。”穹月脸上带着有些遗憾,又有些艳羡的笑。
    羡鱼有些怔忪,看着姬婴丝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她本有些委屈,可是看着穹月的坦荡,又让她嫉妒不起来。
    穹月是那般好的一个女子,陪他走过他最需要人陪的十年,和他站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
    然而她还是有些难过,抑制不住。虽然姬婴罕见的露出笑意,羡鱼却还是觉得语凉如水。
    姬莘看着坐在他身旁好像有些怅然的羡鱼,站起来笑道,“三哥的酒量可是咱们这几个里面最好的,你们别看他平时冷冷的,可他对酒的热情只怕快赶上对穹月姐的心思了。今天既然大家都在,咱们索性敞开了喝,三哥,如何?”
    姬婴对穹月笑笑,端了酒坛仰头就喝。
    “三哥好酒量。”姬莘高声道。
    羡鱼看向姬婴,他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过,羡鱼觉得浑身冰冷。
    羡鱼无奈的轻叹一声。
    酒桌上,川千墨和沈子衿相谈甚欢,秦澈淡淡的喝着酒,看姬莘和羡鱼笑闹。
    川千墨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穹月,姬婴道,“怎么川兄认识月儿吗?”
    川千墨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歉然笑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梁小姐的容貌很像我从前见过的一个人。”
    “是吗,不知那人是谁?”穹月问道。
    川千墨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只在我父亲房中的一幅画像上见过。”“其实这么说来,我倒觉得穹月姐和母后有点像,都很温柔明净。”姬莘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穹月。
    穹月微微笑道,“四弟拿我说笑呢,我怎能比得上皇后娘娘,再说川公子说我很像一个人,皇后母仪天下,才貌非凡,又岂会和我一样,同人相似呢?”
    “梁小姐不愧是三皇子的解语花,如此会说话。”沈子衿笑道。
    穹月答的话滴水不漏,不留一丝话柄。想到姬婴有如此谨慎小心,为他打算,护他爱他的穹月,羡鱼突然有些释怀。
    羡鱼笑道,“穹月姐也是与众不同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穹月听了亦笑道,用手轻轻点一下羡鱼的脸颊,“我们的羡鱼也很特别呢。”
    姬莘轻摇纸扇,”恩,是很特别,特别得没心没肺···”
    “你才没心没肺呢,不知现在有多少姑娘因你误终身呢,你还整天嘻嘻哈哈的。”
    “那也不能怪我呀,谁叫我这般的玉树临风,潇洒不羁呢···”
    羡鱼和姬莘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其他人都慢慢地喝着酒,看他俩斗嘴。
    在回去的马车上,羡鱼靠在车壁上想着那□□露宫中姬婴要她办的事。今天中午这么巧又刚好碰到他和刺客打架···难道姬婴的目的不只在于要她把姬莘带到醉仙居,而是要让姬莘看到刺杀案的幕后黑手?只是姬婴没想到刺客会自杀,没能揭开谜底。可姬婴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查出真相了?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发什么呆呢?”秦澈看羡鱼眼睛定定的看着姬莘,脸上表情变化万千。
    姬莘潇洒的摇开纸扇,凑近羡鱼,“鱼儿你就算喜欢我,也别表现得这么直接啊,你知道本公子生性纯净,本能的就会抗拒这样大胆的行为”,姬莘慵懒的靠回车壁,”可如果是鱼儿你呢,本公子也可以为了你改变一下的···”
    羡鱼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移开视线,看向大街上熙攘的人群,完全无视姬莘的话。
    车内一时安静。
    一旁的秦澈看着这有些怪异的场景,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羡鱼回过头,看了一眼姬莘,两人也都憋不住的笑起来。
    马车内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马车夫真切感到那马打了个寒噤。
    羡鱼看着笑得如此开怀的秦澈,有些感慨,“澈哥哥,你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秦澈笑着打趣,“以前你老是调皮捣蛋,我每天提心吊胆,哪有心思笑啊。”
    羡鱼拉着秦澈的手,很真诚的说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的,我现在有分寸了,我的事我可以做好的。”
    秦澈笑笑,不回答。姬莘看着他们,转开脸,合拢纸扇,过了一会儿说道,“秦兄看川千墨这人如何?”
    “川兄为人豪爽,颇有豪侠气。”秦澈想了想,“只是来历不明,不知其底。”
    姬莘道,“据我所知,川姓是容国国姓,不知川千墨是否是申国人,如果他是容国人,那他和容国皇室又是什么关系?”
    “我倒觉得川千墨这人挺好的,不管他是不是容国人,多交一个朋友也很好啊。”羡鱼很不愿用猜忌的心去与人相交,虽然来到申国后,她已明白,很多时候免不了,但她尽量想保留一点心底对这世界的美好相信。
    “羡鱼说得对,”秦澈道,“不过我们还是警惕一点好。”
    “是啊,”姬莘舒适的躺在榻上,长长抒出一口气,”朋友贵乎相知。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鱼儿你还是防备点好。”
    羡鱼看着惬意的躺在榻上的姬莘,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他不知道,他最该防备的其实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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