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35 东风不解情,枉凝眉


喧闹一夜,众人终于回到各自住处休息。
    川御安陪着川画知回到帐篷,在掀开帐帘的一瞬间,川御安不由得皱了皱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帐内传来。
    川画知惊叫一声,呆呆的看着地上已经自刎而死的风无痕。他倒在满地铜镜的碎片中,手腕处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已经开始凝结的伤口。地上蔓延着风无痕的鲜血,整个室内充溢着诡异又悲伤地气氛。
    “我会让人把他安葬了,今晚你就去净慈寺和羡鱼她们挤一挤吧。”川御安轻声对仍然直愣愣看着尸体的川画知说道,“阿知,别看了。”
    “哥哥,为什么我有些难过···”川画知抬头看着川御安,“可他明明是人人不耻的采花贼啊,他明明是个坏人啊···”
    川御安拉过川画知的手,看着面前这个从小受尽宠爱,天真调皮的妹妹,语气温柔地说道,“你现在还小,又没遇过什么事,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其实这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有的人本来很善良,可因为自己或环境的需要,他也会做一些不好的事,而有的人人人都说他坏,但他也可能为着自己内心的那一点温情而做一些好事。而不管是哪种人,都是因为他曾经过一些事才成为了现在的他。阿知,你要记住,好人不全好,坏人不全坏。你要做到的,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川御安看着睁着双眼有些迷茫的看着他的川画知,心里悄悄叹口气。他知道她没听懂,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都不用懂。而他刚刚没说的是,不要太过相信别人,我们能信的,永远只有自己。
    川画知跟着川御安来到拂华居,羡鱼正和沈子衿在庭院里饮酒。
    “你们好兴致,今夜人人不安,你们竟能在这儿高高兴兴的喝酒。”川御安走到庭院的石桌旁也跟着坐下。
    “阿知你也来了,要喝点吗?”羡鱼摇摇手中的酒杯笑道。
    “风无痕刚刚自尽了,帐篷不能再住了,我便让她来和你挤挤。”川御安说道。
    “自尽了?”羡鱼有些惊讶,沈子衿一脸平静的喝着酒。
    川画知看着若无其事的沈子衿,眼神有些气愤的瞪着他。
    “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何必为不能改变的事烦恼呢,把自己束缚在自以为是的正义感,责任感中可不是我所追求的。”沈子衿端起酒杯淡淡道。
    “你太没良心了吧。风无痕就算了,袁小姐风姿无双,那么年轻却被人害死了,就算她跟你没关系,可毕竟发生在我们眼前,你怎么还说风凉话···”川画知气愤的走到沈子衿跟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我还以为你是个···是个···”
    “是个什么?”沈子衿笑看着突然红了脸的川画知,“你以为我是个侠骨柔肠,悲天悯人的圣人?”
    “哼···”川画知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跑到羡鱼身边坐下,拉着羡鱼的手撒娇道,“羡鱼,我说不过他,你帮我。”
    川画知端起羡鱼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掩盖住自己的心慌。刚刚沈子衿对她笑的时候她的心竟然不受控制的怦怦跳得好快。
    羡鱼笑着看看川画知。这几天来,川画知总是跟着羡鱼,她们脾性相投,不过几日下来倒竟似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
    “阿知你不要误会子衿,你们相处日子还短,等日子长了你就会知道,你的大哥哥是当得起‘温润如玉’这个词的,”羡鱼往酒杯中倒着酒,“至于我们喝酒,难道我们不喝酒才是烦闷、难过,喝酒就是默然,冷酷吗?有些人嘴里说着难过,心里却笑得比谁都开心,有的人虽然不说什么话,但他会默默的站到你身后,帮你想办法。所以,你永远也不能根据一时一事的表现来判定一个人,知道吗?”
    羡鱼抬头饮下杯中之酒,闭上眼睛遮住眼里的荒凉。修仙几十年,看尽凡间几百年的沧桑世事。虽然不曾因为这些而改变了自己的心境,但不知为何,最近心里总是莫名的有种无奈悲伤之感,潮汐般的一阵一阵,抵挡不住。
    川画知听着羡鱼的话,叹口气,为什么今天晚上这些人都和她讲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好了,别想了。快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沈子衿看着一脸迷茫的川画知,不禁有些好笑。这个女孩不同于歌鸢,歌鸢虽然是他妹妹,但从小他们也没说过什么话,他也没一点做哥哥的感觉。可是在川画知面前,他却总是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她的笑,她的害怕,她的茫然,都能牵动着他的心,仿佛无形中有根线连着他和她一样。虽然才认识几天,但他在她面前总是感觉很舒适,很自由,很开心。也许正是由于她的这种涉世未深,他才不自觉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第二日,郢城的袁将军,袁茱萸的父亲,袁盟翊便赶来了净慈寺。袁将军是申国的老将,征战三十余年,威名赫赫。姬婴在北边和容国作战的时候,南方小国禾国趁机作乱,袁聿严率领三万大军,不到一月便打退了禾国。如今爱女被人杀害,袁盟翊一得到消息便立刻赶来了净慈寺。
    “三王爷。”袁盟翊见过袁茱萸遗体后便来拜见了姬婴。在他心中,这位年轻少年,战场上的后起之秀,是未来申国的希望。
    “袁将军节哀。”姬婴扶起袁聿严,“袁小姐之死本王一定竭力查个水落石出。”
    “茱萸从小任性,无拘惯了,喜欢东跑西跑。我又常年不在家,对她照料甚少。如今竟连最后一面也未见到。”袁盟翊竭力克制自己的悲痛,脸上仍带着武将的刚毅。
    他慢慢道,“不过我家茱萸虽然调皮,却还是知道分寸的。但她年少不更事,兴许是无意中得罪了别人而不自知。我看还是要查查这些天她都和哪些人接触过。”
    姬婴点点头,“昨晚是陈小姐首先发现了袁小姐,我已派人去问过她了,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如今唯一知道的就是凶手用的是不寻常的软剑,身份特殊。”
    袁盟翊心里沉思着,软剑···这种兵器普通江湖人不会用,何况茱萸基本没有接触过他们,所以应该是朝中人所为。只是···自己向来独来独往,虽然没有交好,但也不至于交恶,是谁这么心狠,杀害他唯一的女儿。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张德申的声音,萧城把张德申引进拂华居北厢房。
    张德申走进来,便宣读皇上口谕,“皇上有令,命三王爷姬婴全权审理袁小姐被杀一案,袁盟翊将军,郑国承大人从旁协理,务必找出真凶。”
    张德申说完便向姬婴和袁盟翊行了个礼,随后对着袁盟翊语气沉痛的说道,“袁将军节哀。皇上知道此事后,立马派奴才来宣旨,并让奴才告诉将军,将军乃社稷功臣,此番之事皇上必会给将军一个说法。”
    皇后坐在芙蓉榻上,手中拿着一封密信,看完之后便点燃烛火把信烧了。一切按计划中进行,皇后微微笑了笑,眼神却是狠毒。薛帘霜,薛梅妆,这一次,我终于可以赢过你们了。
    想到皇上,皇后不由想起了刚刚掌事太监的回报。皇上这几晚不曾临幸任何一位妃嫔,夜色刚临便歇在承乾宫,不许任何人打扰。皇后突然有些起疑。皇上从未这样过。即使国事再忙,不踏足后宫,也还是会召见人的。
    “来人啊,去把张德申叫来,本宫有事问他。”
    不到一刻,张德申便来了。皇后坐在芙蓉榻上,看着一脸平静的张德申。
    “张公公,皇上近日入夜后便歇下了,白日里也不曾召见妃嫔,皇上可有什么话留下?”
    “回皇后,皇上吩咐奴才,说若是皇后娘娘问起,就告诉娘娘,皇上近日为国事所累,便想一人静一静,待过了这几日,皇上定会来看皇后娘娘,娘娘不必担心。”
    皇后看着张德申从容不迫的样子,猜测着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这个人从皇上小时便跟着皇上,宫中历练五十年,早已老奸巨猾得让人辨不出真假。
    “既如此,本宫就放心了。”皇后终于笑道,“劳烦张公公多在皇上面前照料着,多提点提点后宫姐妹。”
    “娘娘这话严重了,奴才惶恐。”张德申神色慌张的跪下,“照顾皇上乃奴才分内事,奴才自当尽心竭力。各宫娘娘都是有福之人,哪轮得到我区区一个奴才不知天高地厚,指手画脚。娘娘折煞奴才了。”
    “行了,本宫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张公公的忠心本宫自然知道。你也不用惶恐了,今后好生照料皇上便是,若有什么为难事便来找本宫。”皇后慢悠悠道。
    “娘娘抬爱,奴才不胜感激。”张德申深深叩首,“奴才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定当处处为皇上考虑,不叫皇上和娘娘忧心。”
    皇后懒懒闭上眼睛靠在榻上,这个张德申,看来还得再下些功夫。
    暮色四合,皇上再次换上常服悄悄从承乾宫的地道出了皇宫,策马直奔落雁山。
    到今年,已经有三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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