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52 生生死死随人愿


千若青独自走在离水县城内,这儿和禾国国都景里不一样。景里每晚夜市开至三更,五更时早市又开,每天都是热闹景象。而离水县却安静得多,每晚不到子时大多商铺都已关门,偶有一两家刻苦营生的小摊会点燃油灯给夜行人煮碗宵夜。此时街上行人两三,千若青心情极好的用力吸了一口夜晚宁静的气息,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
    前方有一个小摊,灯笼挂在招牌布旗上,摇摇晃晃。
    “老板,给我来一碗面,一碟咸菜,一坛酒。”夜色中一个女子走到摊前桌边的椅上坐下,把剑放在桌上。
    千若青闻声看过去,那女子一身干净利落的骑装,头发用木簪绾起束在肩后,脸上略有些疲倦之色,想是赶路赶得急。千若青在女子对面的桌前坐了,同样要了一碗面,一碟咸菜,一坛酒。那女子听到千若青如此点菜不禁向她看了一眼,千若青对她笑笑,女子亦同样回以一笑。
    “小二,请问这儿离长武县还有多远?”小二把面端上桌,女子问道。
    “不远了,过了前面的应惠山就到了。”小二帮女子倒满一杯酒,说道,“姑娘是要去长武吗?”
    女子点点头,“恩,我要去找一个人。”
    “姑娘要去找人?”千若青突然对女子说道,“我刚好有事要去长武,不如我们一起如何?”
    女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笑,“我吃过饭就走,一路不停,姑娘会觉得累吧···”
    “不累,”千若青笑笑,“刚好我也不喜欢拖拖拉拉,我们赶快吃,吃完就走。”
    “可看姑娘的装扮,没有要行远路的意思啊···”
    “说走就走才好玩呢,待会儿我去租匹马,不就可以上路了。”
    女子看了千若青几眼不再说话。
    “姑娘你不用顾虑,你我同为女子,只不过路上好彼此照应。”千若青走到女子桌前坐下伸出手笑道,“我叫千若青。”
    女子呆了一呆,终于也伸出手说道,“我叫羡鱼。”
    姬莘趴在醉枫亭的栏杆上看着池中的红鲤。自三月随侍御书房后已两月有余,如今父皇已开始把一些小事交给他处理。每日他去椒房殿请安,母后都会问他一些朝堂上的事,再给他一些意见。他便只是听着,有时也会驳斥两句,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照做。穹月一事后他便不能再逃避。他和姬婴间的对立天生注定,如今只不过是挑明了而已。既然裂痕产生了,再想抚平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尽量不让裂痕往自己这边扩张侵蚀。这场战争注定只有一个赢家,牵涉的却不是他一个人。他的母后,朋友,还有那些支持他的大臣···所以不容退缩。
    姬莘看着池中红鲤,天上月色倒洒,忽然想起了八岁那年在东湖边救下的那条红鲤。不知十二年过去了,它是否还在?
    “沈小姐···王爷不在府中···”远远地从岸边传来管家的声音,姬莘不由皱了皱眉。
    “不在也没关系,我就在大堂等他好了。”
    “可是···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沈小姐一个人在四王府过夜···”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何况我看谁敢在外面乱嚼舌根。”
    姬莘听着声音渐渐远去,重新从栏杆后转出来。几月来沈歌鸢每日都来四王府,不管姬莘在与不在。开始府中下人只是私下议论,后来不知怎么传开了,现在弄得郢城人人皆知沈府千金对四王爷用情至深。也有些好事的,只改了两个名字,竟添油加醋的把它编成了说书段子,每日在茶楼说书。
    姬莘本来对这些事不甚在意,只是那日去宫中请安,母后竟然问起此事,才让姬莘有了些警惕。不能任由事情这样下去,不然到时恐怕不好收拾。
    姬莘来到沈园,沈子衿正在兰苑的亭子里和自己下棋。
    “怎么一人下棋不叫上我。”姬莘走到兰亭坐下。沈子衿觑了他一眼,摇头笑道,“你一身的桃花债,我怎么敢惹。”
    “你少打趣我,你的画知妹妹如今可还是半月一信?”姬莘笑着,落下一子白棋。
    沈子衿笑而不语,落下黑棋。
    “这可是真的了,你不是被她打动了吧?”
    “你不要转移话题,连今晚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都忘了。”
    “那你说说我该如何?”姬莘不再玩笑,说道。
    沈子衿笑道,“若是我,便娶了她,君子有成人之美,她得尝所愿,你得如花娇妻,岂不两全其美。”
    “子衿,不要再玩笑了。”白棋落败,姬莘把棋盘中的白子收上来放进盒中。“我若不喜欢她,娶她何用?到时倒弄得两人伤心。”
    “那便娶一你喜欢的女子为妃,早早断了她的念头。”沈子衿把黑子收入盒中,随后看着姬莘,“只是这个办法,你认为···可能吗?”
    姬莘默然,可能吗?如果可以给他多一点时间,或许可能。可是如今的形势,他怕他等不到那人爱上自己的那天,赐婚的圣旨便已下来。在母后看来,歌鸢是再合适不过的王妃人选。而母后不可能会为了他的所谓真心而放弃这个笼络人心的大好机会的。
    一旦圣旨下来,他更不可能大逆抗旨。这条路一旦踏上,便不再有那么多美好的风花雪月,只有冰冷的风霜刀剑。不是他不敢,而是不忍。不忍牵涉上那么多人的人生。
    “姬莘,别想了,走,咱们去喝酒。人生得意须尽欢,”沈子衿拍拍姬莘的肩,“记住随遇而安。”
    姬莘笑笑,站起来大声道,“走,喝酒去。”
    月色迷离,兰苑弥漫兰花的幽香。两人的背影并肩走出院门,黑夜中仿佛被什么紧紧包裹,无形却有力,挣脱不出。
    皇上坐在御书房中,翻看着手中奏折。
    “皇上,秦大人到了。”张德申回禀道。“让他进来。”
    秦澈从殿外进来,行过礼后,皇上便让他坐下。
    “朕今日叫你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皇上放下奏折,“如今三王爷戍守长武,长武偏远,虽说贸易繁荣,但终究不比京中。朕想多派一人过去辅佐三王爷,依你看,谁最合适?”
    秦澈坐在椅上,猜想着皇上心中的意思。皇上如果真的心疼三王爷,当初便不会答应三王爷的请求。如今派人过去,名为辅佐,实则恐怕是为了监督三王爷。既然如此,那这人便应该是一个不那么显眼,但分量不轻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与三王爷之前必须没有过多往来。秦澈把朝中之人一一从脑海中过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个人。
    “回皇上,臣认为禁卫统领福寿福大人最为合适。”
    “哦,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福大人在朝多年,忠心耿耿,且对于训练统领士兵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让他去辅佐三王爷,再合适不过。”
    “恩,”皇上笑着点点头,“福寿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秦大人很有眼力。”
    皇上站起来从桌前走出,秦澈亦从椅上站起。
    “只是福寿走后禁军统领一职便空了下来,朕便擢你为禁军统领,如何?”
    秦澈单膝跪地,“臣谢皇上隆恩,定当竭力。”
    “好,”皇上扶起秦澈,“朕素日看你是个稳重之人,把禁军交给你,朕也放心。”
    “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秦澈拱手道。
    “好,日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皇上把张德申叫进来,“你送送秦大人。”
    “恭喜秦大人。”走出御书房,张德申说道。
    “多谢公公。”秦澈看着从远处而来的一队宫嫔,避到一旁。等宫嫔走过,秦澈问道,“听说皇上加强宫中守卫,是皇后的意思?”
    皇宫的守卫分为两部分,现在除了宫中的禁卫军,把守着皇宫各个宫门,近身保护着皇上的安全,后宫中侍卫全都由陈琰掌管,长倾殿的守卫更是皇后授意,由陈琰亲自挑选了得力侍卫安插。
    而至于郢城的兵力则由袁盟翊掌管,其余各个州县则分别派武官前去镇守。各武官由兵部尚书卫桓延统一调度,而用兵权则在皇上手中。每次若有出兵旨意便让使臣拿着出兵令牌送达各武官手中。
    “可不是吗,皇后娘娘对后宫上心,对皇上更是上心。每日做了燕窝粥送到御书房,连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看了也敬佩不已。”
    “皇上对皇后肯定亦是敬重有加了。”
    “是啊,终究这后宫中,再多的花红百日也抵不过那一株大树。花虽好看,终究要凋谢。树却不同,越是风吹雨打越能茁壮成长,枝繁叶茂。秦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秦澈淡笑着,“不管是花是树,没有土壤都不能存活。”
    张德申笑着点点头,“秦大人说得是,若离了皇宫,离了皇上,我们都不能存活。”
    秦澈点点头,转身向宫门走去,“时候不早了,公公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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