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58 生生死死随人愿


“羡鱼,你怎么哭了?”千若青用手擦着羡鱼脸上的泪珠问道。“这烟太呛人了,眼泪都呛出来了···”羡鱼抹抹眼泪笑道,揭开锅盖准备做锦瑟。
    “哈哈···你的脸···”千若青突然笑了,指着羡鱼的脸。“怎么了···”羡鱼接过千若青递来的小铜镜一看,原来手上的黑灰沾在脸上了,一道一道的。羡鱼掏出手帕小心擦着,仔细看看镜子,“这下可没有了吧?”
    千若青转到羡鱼身后,扶着羡鱼拿着镜子的手,从左至右慢慢移动,铜镜中的两张脸干净白皙。移至右边手突然停住,“这个耳坠好别致···”
    羡鱼看着铜镜中自己右耳上鲤鱼戏水的耳珠,笑道,“小时候我生了一场重病,遍请名医不治,有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个老道士,把这个戴在了我的耳垂然后扬长而去。说也奇怪,从此我的病就好了。所以,家里人都说这耳坠是我的护身符,一定不能取下来。”
    “原来是这样···”千若青拿过铜镜重新放入怀中,“怪不得从认识你第一天起就看你戴着它。”羡鱼笑笑,转身忙活着煮粥,不让千若青看到自己的歉疚。实在是事关重大,所以只能撒谎骗你。
    千若青拍拍手,“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锦瑟还没吃呢···”羡鱼转过头看着走至门边的千若青,她还一次没吃过她做的锦瑟。“下次吧···”千若青回头笑道,“下次一定尝尝。”
    千若青走出小院,抬头深深吸入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来。摸了摸怀中的铜镜,心下却放心了。
    认识羡鱼后总感觉她身上有些什么东西不同常人,从小习巫蛊术让她比常人多了一份敏锐,而小铜镜则是她用来发现一切危险事物的法宝。不然她也不会随身携带。小铜镜用千年玳瑁、珍珠镶嵌,镜面由深海里的万年珊瑚摩挲而成,镜身在密炉里和九种制毒草药焚烧了七七四十九天。虽然别人看不出它的不同,可是它却能感应一切有毒的东西,一旦发现便会发出只有千若青才能辨别的特殊气味。今日用它来试羡鱼,千若青又特意下了一种名为‘清水芙蓉’的蛊,能照出异物的本来面目。
    千若青回头看了眼小院厨房徐徐冒出的炊烟,心底有丝愧疚。羡鱼,我做这一切并不存什么坏心,只是有时我总觉得你太神秘,我不安心。现在好了,不管你是仙是妖,是人是鱼,我既把你放在了心里,你就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不会改变。
    因为皇后病重,姬莘和沈歌鸢原定于十月二十的婚期推迟一个月,于下月二十举行。椒房殿内,皇后靠坐在床上,姬莘在对面的椅上坐着。
    “莘儿,近来和歌鸢怎样?”皇后的声音不复当初清雅,有些沙。她溺水昏迷了三天,醒来后当日之事一概忘记,一月来总躺在床上休养,甚少下地,后宫诸事皇上本打算交给淑妃和容嫔两人代管,皇后却笑着说自己的身体还没差到那个地步,每日闲着倒不如做点事情,免得胡思乱想,于病情也有益处。所以后宫的大小事宜仍有皇后操持。
    “歌鸢一月来两三次,没什么事。”姬莘淡淡道。
    “虽然婚前男女双方不宜多见面,但你和歌鸢也算相识已久,总该你去主动见见她才好,总叫一个女儿家往男子家中跑,传出去不好。”
    “是。”姬莘喝了口茶慢慢道,“只是我和歌鸢的事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恐怕全申国的百姓都知道了,各种说法都有,既如此,何必再刻意去做些什么。”
    “你呀···”皇后略觉得有些倦,喝了口茶说道,“母后知道你的心思,从小于名利上就不上心。这次你虽违心答应了和歌鸢成婚,其实你心里的不愿意没人比母后更了解。”
    姬莘端着茶杯,右手拿着茶盖一下一下的拂着面上的茶叶。
    “可母后这是为你好。”皇后微微闭了眼叹口气,一会儿又重新睁开,笑道,“也许这话说多了就不那么好听了,可母后还想再说一遍。莘儿,你不是平民百姓,你是申国的四皇子,嫡皇子,全国千万双眼睛看着你,由不得你随心所欲。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因为你的心意而改变,就像你喜欢一个人,娶的却是另一个。就像你嫁了一个深爱的男子,却发现他心里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你。有些人生来就貌美如花,有些人却奇丑无比,有些人坐拥香车宝马,有些人却衣不蔽体。你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每天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现实,你放眼看看,天底下有多少人食不饱,穿不暖,又有多少人亲人分离,老年丧子,青年丧父,新妇丧夫,幼子丧母···”皇后有些气喘,闭了眼靠在床上歇着。
    姬莘抬眼看了看虚弱的皇后,忍住了想要驳斥的冲动。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母后你先歇歇吧,儿臣去过御书房后再陪你去外面走走,每天这样躺着对身体不好。”姬莘扶着皇后躺下,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姬莘做这一切的时候,皇后一直淡笑着看着姬莘。
    “母后好好歇息吧,莘儿先告退了。”姬莘冲皇后笑笑说道。
    “好。”皇后点点头,目视姬莘离去。这个孩子,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是最听自己的话。想到这儿,皇后心满意足的笑了。良久沉沉的叹了口气。
    姬莘走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想着皇后刚刚的话,苦笑一声,如果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是风餐露宿,甚至更惨也无所谓。如果自己只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天下之大,想去哪儿去哪儿,就算是食不果腹,也是一种坦荡荡的幸福。朝闻道夕死可矣,放在他身上,如果能随心所欲,哪怕只有一年,一月,一天,亦死而无憾了。
    “莘儿,看看这个折子。”姬莘来到御书房,皇上立即递给姬莘一个奏折。姬莘展开细细看了,沉思片刻说道,“彰武县乃我国北方边陲重镇,和长武是一南一北两道屏障,长武如今有三哥驻守自然无忧,只是这陈廷风···”姬莘看着卫桓延呈上来的折子上那个不怎么熟悉的名字,沉疑道,“驻守彰武县责任重大,他是何来头?”
    “陈廷风是卫桓延多次推荐的,和秦澈是同一届,当年的武试第二名,之前一直在刑部任职。原彰武县驻守将军年老辞官,恰逢容国最近动作频繁,卫桓延便荐了他给朕。”
    姬莘听着皇上的话,沉思良久。淑妃和穹月关系非同一般,其父亲卫桓延和姬婴也关系甚好,长武如今由姬婴驻守,若彰武再由陈廷风驻守,那申国的两道防线岂不都控制在姬婴手中。
    “儿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父皇还是再好好考虑为上。”
    “恩,”皇上点点头,笑道,“莘儿的想法刚好和朕一样。”
    “皇上,容嫔娘娘在外求见。”张德申进来禀报道。
    “儿臣先行告退。”姬莘拱手行礼说道。皇上点点头,而后对张德申说道,“让容嫔进来。”
    姬莘走出御书房,容嫔正站在门侧,见过礼后姬莘便往椒房殿行去。
    上月皇后落水,醒来后对此事的前因后果一概忘记。查了数日终是不了了之。姬莘却始终心存芥蒂。
    “皇上···”容嫔行礼后走到皇上身边站定,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放在书桌上,“皇上答应臣妾的事···不知何时兑现。”
    皇上看着那方手帕,想起一月前的事情。
    “皇上是要臣妾···”容嫔不由攥紧了手中的手帕,有些不敢相信,“推皇后下水?”
    “没错。”
    “为什么?”
    “有些事你少知道的好,只有一点你记住,不许让第三人知道。”“皇上不说明白臣妾是不会做的。皇后父亲于陈家有恩,皇后又待臣妾不薄,臣妾虽是一小女子,背信弃义的事却绝不会做。”
    “有气魄!不愧是陈琰的女儿。”皇上赞道,随即顿了顿,说道,“但是你可知你的孩子是如何死的?”
    容嫔听到这话不禁瞪大了眼看着皇上。只听皇上一字一句说道,“后宫的事朕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未伤及根本,朕不愿多管。你和皇后联手陷害淑妃以为朕真的不知道吗,只是可怜你一心为他人作嫁衣裳,最后错把杀子仇人当恩人。”
    “皇上你说什么···”容嫔颤抖着站起来,良久终于说道,“你是说我的孩子是皇后害死的?”
    皇上有些怜悯的看着容嫔,“这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朕随时等你的答复。”
    “当日皇上用臣妾手中的手帕为臣妾拭泪,”容嫔笑笑,“入宫以来皇上从未如此温柔待过我,没想到唯一一次竟然是让臣妾去害人。”容嫔望向紧闭的窗户,声音飘渺,“入宫以后我每日都活在杀戮中,我才知人性原来可以这么丑陋。我实在是倦了。皇上若能守承诺,还小女子一个自由身,小女子感激不尽,永世不忘。”
    皇上静静听着,终于拿起桌上手帕走到容嫔面前,把手帕重新放到她手中。
    “好,朕答应你。过几日便安排你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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