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59 生生死死随人愿


容嫔走后,皇上静静坐在椅上看着桌上花瓶内刚摘的芍药。皇后溺水以来身体总不见好,不止声音沙了,每日也总要咳上几回,精神已经不复从前了。
    张德申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放着一碟点心。“皇上,这是皇后宫中的胭脂做的玫粉玉露糕,皇后特意命人送来的。”皇上看着盘中的点心,拿了一个放在嘴里,玫瑰的清香霎时溢满口中。
    “撤了吧,朕现在没胃口。”“是。”张德申命人把点心撤下,又让人沏了茶。
    皇上取出一枝芍药放在鼻边嗅了嗅,嘴角溢出一声叹息。不要怪朕狠心,只是历朝太后专权的例子太多,朕不得不早作打算。
    姬莘来到沈园,沈子衿刚从水阁出来。“去,把这封信送去驿站,就说要八百里加急。”沈子衿唤过一个小厮把一封密封严整的交到他手中。
    “写给画知的?”姬莘笑道。沈子衿点点头。
    “你这次算是栽跟头了,”姬莘拍着沈子衿的肩戏谑道,“以前还只是每月一封呢,现在半月就一封了。”
    “别光打趣我,”沈子衿转身走进水阁,一面说道,“前几月是谁每日盼着羡鱼的消息,必得听到了才睡觉···”沈子衿说着想起今时的不同忽然住了口。羡鱼刚走那段日子姬莘派了好几名侍卫乔装在长武,每日打听羡鱼的消息送来。直到赐婚圣旨下来,姬莘便不再叫人打听了。
    沈子衿看看姬莘,见他神色如常,稍稍放心。转而说道,“听说卫桓延近日和袁盟翊走得甚近,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我收到的情报,说卫桓延一月之内去了五次袁府,每次都要待上大半日。”姬莘走到书桌旁的椅上坐下,“父皇前几日还问我彰武县驻守将军空缺一事,卫桓延荐了他门下的陈廷风。”
    “你说三皇子去了长武怎么会如此平静?”沈子衿在姬莘旁边的椅上坐了说道,“难道一个穹月真让他的心死了?”
    姬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沈子衿,“你信吗?”
    沈子衿摇摇头笑道,“不信。”
    “我去袁将军府中看看。”姬莘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四王爷请进。”袁盟翊站在府门引姬莘进去。“不知王爷此来所为何事?”
    “说来不怕袁将军笑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姬莘笑道,“只是听说袁将军近日得了一把上好的古剑,一时好奇,忍不住想来看看。不知袁将军能否借莘一观。”
    “原来是为‘长青’而来,”袁盟翊笑道,“只是不知四王爷如何得知长青剑在敝处。”
    “长青剑乃上古名剑,习武之人谁人不知,江湖上更是人人趋之若鹜,只是无人得见。前几日听说彰武县的一个守城小兵无意中在城郊乱石间获得此剑,彰武县县守便日夜加急送到了郢城卫大人处。此消息已是人尽皆知,长青剑一出,江湖上人人都分外关注。昨日卫大人来袁将军府上,便有传言说卫大人把长青剑送给了将军。”
    袁盟翊笑道,“市井传闻王爷也信?”
    姬莘笑说,“若是其他事情倒还犹疑几分,只是这个消息莘却深信不疑。”
    “哦?王爷何出此言?”“袁将军是申国的老将,征战沙场几十年,申国百姓人人崇敬。将军不止骑射功夫了得,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对剑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传言家中的藏剑阁收藏的宝剑便有几百件。所以卫大人得了长青剑把它送给将军便是没什么好议论的了。”
    “哈哈···”袁盟翊笑道,“都说四王爷风流不羁,我看四王爷倒是才情风雅不同
    常人。难怪当今圣上如此看重王爷。实不相瞒,长青剑确实在我府上。”
    “袁将军爽快亦不似旁人口蜜腹剑。”姬莘说道,“不知现在袁将军是否愿意借长青剑一观?”
    “当然可以,”袁盟翊说道,“四王爷勿要见怪,只因老夫实在是喜欢长青剑,不想它被那起附会之人无知之徒玷污才会如此。如今见王爷真心实意,亦是好剑之人,老夫就放心了。”说着一面请姬莘稍坐,自己径直去了藏剑阁取长青剑。
    姬莘从袁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墨黑之夜。刚刚在袁府和袁盟翊聊得兴起,又在袁府用过了晚饭方才出来。姬莘不让人送他,自己一人在街上适意走着。如今已是十一月初,晚上有微微凉意。十一月初···想起日子,姬莘忽然暗自苦笑,还有半个月就是成亲之日了。如今父皇器重他,母后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这亲是非成不可的。姬莘抬头看看天上的明月,长长呼出一口气,心却比先前更沉重。
    “哥哥,今晚的月亮好圆呐。”川画知站在亭外指着天上的月亮回头对亭中的川御安说道。
    “把披风披上,小心着凉。”川御安从背后把披风盖在川画知肩上,又走到川画知身前帮她系好披风的领子。川画知只是笑得开心的看着他。
    “阿知,你上次说姬莘和沈歌鸢要成亲了?”川御安突然说道。
    “是啊,”川画知笑道,“子衿信中说这月二十便是成亲大典,不会再推迟了。”川画知忽然低了头,“可惜我们去不了···”
    川御安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哥哥···”川画知突然抬头眼神明亮的说道,“不然我们偷偷溜出去,等参加完成亲大典我们就回来。”
    “胡闹!”川御安冷着脸说道,“如今父皇病重,你怎么还这么没轻重。何况这一去少说也得半个月,国事谁来处理?你不要整天想着出去玩,你也十六了,也该立点规矩了。”
    川画知从来没见过川御安这样,也没受过这么重的话,一时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川御安。川御安转过身重新走到亭中坐下,自顾自饮酒。
    “哥哥···”川画知默默走到川御安身旁站住,拉住他的左手小声道,“哥哥别生气,阿知不去就是了。”
    川画知拿起酒壶帮川御安斟满酒,在他旁边坐下,“阿知不是不关心父皇,只是阿知知道只要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阿知因为有哥哥才可以这么没轻没重,哥哥别不理我。”
    川御安转头看着川画知,摸了摸她的头,“哥哥刚才话有些重,你别往心里去。”川画知笑着摇摇头。川御安接着说道,“只是哥哥终究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以后你若离开了我,这世间的险恶你如何应付?所以我想倒不如早些让你看个清楚明白,早些长大。”
    “哥哥近日常说些这样的丧气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川画知问道。
    川御安看着川画知,良久说道,“没有,没有什么事。”
    “哥哥是担心我和子衿吗?”川画知说道,“哥哥别担心,子衿的人品哥哥也是知道的,他必会对阿知很好很好的。”在川御安面前,川画知从来不避讳她和沈子衿之间的事,也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沈子衿的喜欢。也许是因为大漠黄沙的粗犷造就了她的洒脱,也许是无边草原的辽阔造就了她的自然,川画知就像一颗未经雕琢的璞玉,有最原始纯净的美丽。
    “沈子衿的人品我不担心,”川御安停了停说道,“只是阿知你仔细想过没有,你和他之间有多大可能?且不说容申两国结怨已久,你是容国公主,他是申国大臣,就算你们两情相悦,他愿意放弃锦绣前程来容国做一个闲散驸马吗,或者你会舍得离开容国嫁到风俗迥异的申国吗?你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
    川画知听着,沉默着不说话。
    “更何况容申两国的关系历代如此,你我能和他们成为朋友也不过是暂时的事,万一哪天两国交战,你怎么办?”
    川画知眼中隐隐有泪光,看着川御安,“可不可以不打仗?”
    川御安无奈笑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历代的积怨,岂是我们的力量可以化解的。”
    川画知静静地看着川御安,忽然大哭道,“我真的不能嫁给沈子衿吗?”
    “哥哥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是哥哥不能骗你。越早一日让你明白,你就越早一日看开,伤心就会少一点。”川御安抱住川画知,拍着她的背,看着天上的明月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阿知,你会找到比沈子衿更合适的人的。”
    “不···”川画知突然推开川御安站起来大声道,“我不相信。不相信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爱子衿,我也会让子衿爱上我的,像我爱他一样那么爱我。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我们就能在一起。”川画知转身跑出去,“我们会在一起的,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
    川御安看着川画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好像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他看着月光洒下的光辉,就像身处在那晚的枫树林。他突然站起来,手碰倒了酒杯,也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向书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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