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

62 生生死死随人愿


天元五年十一月二十,申国嫡皇子,四王爷姬莘大婚,娶的是当朝元老吏部尚书沈公觉的嫡女沈歌鸢。皇上因此大赦天下,并让全城百姓同庆三天。从沈府到四王府的大街上所有店铺门前都挂上大红灯笼,喧天的喜庆弥漫在整个郢城上空。
    沈府内沈歌鸢房中,沈歌鸢穿着嫣红的嫁衣,是和当日在椒房殿中皇后所赐的布料相同的缎子。喜婆和丫鬟们围着沈歌鸢梳妆打扮。铜镜前的沈歌鸢梳了一个流云飞天的发髻,所有的头发都被绾好,露出光洁白净的脖颈。发上错落有致的点缀着花样,珠样的发饰,在发髻左侧的最上端插着皇后特赐的飞鸟朝凤的金钗。她的眉心点了一粒大红的朱砂,两道弯眉墨黑,远山黛的眉形衬得人更多了一分闲淡悠远。她的鼻子小巧挺拔,嘴唇涂上鲜红的胭脂,脸上有淡淡晕红,让人观之心动。最好的看的是她的眼睛,大而黑,明亮如天上的星辰,灵动若水里的游鱼。又因心中高兴,眸子里更闪动着欢喜而娇羞的神采。当下打扮完毕,沈歌鸢从凳上站起来,四个丫鬟拿着四面大铜镜团团围着,所有人都打量着,丫鬟和喜婆连连发出惊叹之声。沈歌鸢转身看着镜中的自己,顾盼间的眉飞色舞,是自己也从未见过的风情。
    “鸢儿···”沈夫人从门外进来,看到沈歌鸢的样子一时也呆愣在原地。
    “娘···”沈歌鸢笑着跑到沈夫人身边,拉了她的手撒娇道,“娘亲怎么现在才来,女儿都装扮好了。”
    “我刚吩咐完府中下人今日许多事宜,得空便赶过来了。”沈夫人拉着沈歌鸢的双手上下仔细打量着,笑道,“我家鸢儿真的长大了,我也不怕人笑话,我家鸢儿真真的是国色天香。”
    “娘···”沈歌鸢有些害羞的低头轻声叫道。
    “好了···好了···娘亲不说了,”沈夫人从怀中掏出一支玉钗,两扇团栾的式样,“这是娘亲出嫁时你的外婆送给娘的,现在娘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和四王爷好好过日子。”沈夫人将玉钗插在金钗后,略低一点。
    “娘···”沈歌鸢眼眶湿润,说不出话,只是看着沈夫人。
    “好了···好了···不哭了,”沈夫人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泪,笑着说,“你嫁过去后要好好的,不能像在家里这般任性了。王府不比自己家,皇家规矩大,你可记住了?”
    沈歌鸢点点头,“记住了。”
    “夫人,吉时已到,上花轿吧。”喜婆在一旁说道。喜婆给沈歌鸢盖上大红喜帕,一左一右两个丫鬟搀扶着沈歌鸢走出门。沈歌鸢坐进停在门口的花轿,喜婆口中喊声‘起轿’,送亲的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出了沈府大门向四王府行来。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行人都自动退到街的两边站好。
    沈子衿骑着大马随在花轿之后,他作为沈歌鸢的哥哥,一为送亲,二为保护。
    “四王爷···四王爷···”管家在房门外焦急的敲着紧闭的房门,“四王爷快开开门啊,奴才好让人替四王爷穿衣梳洗。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四王爷赶紧开开门吧。”
    姬莘穿着一身白色纹云衣袍,头发未梳脸未洗,神色寂寥的站在窗边。窗户并未打开,姬莘却好像能够透过窗户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和心中的那个人。管家一直在房外敲着门,姬莘却始终一动不动。
    “四王爷,小厮刚刚来传话,皇上和皇后已经从宫里出发了,现正往王府来,”管家在房外说道,“沈府也来报说喜轿已经出门了。四王爷快开门让奴才们进来吧,若四王爷不去接王妃,到时奴才们可都没有好日子了。四王爷可怜可怜我们吧···”管家在房外已经有些哭腔了,仍然一下一下使劲敲着房门。
    “进来吧。”房门突然打开,姬莘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后转身走到桌边的凳上坐好。
    “快···快···”管家指挥着门外的一众小厮丫鬟进了屋快快的给姬莘梳洗穿衣。
    皇上和皇后共坐一辇,从皇宫浩浩荡荡的往王府而来。皇后今日精神颇好,脸色也红润许多,咳嗽也少了。一众侍卫紧随其后,密切注视着过往人群,保护着帝后的安全。
    “皇后的手心怎么这么多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皇上握着皇后的手,她的手心全是细汗。
    “没有···”皇后抽出手用手帕擦擦汗,笑着轻声说,“今日莘儿大婚,是他一生中重要的一日,臣妾只是高兴又有些紧张。”
    “放心吧,没事的。”皇上握住皇后的手安慰道,“咱们就高高兴兴的参加莘儿的婚礼就行了。”
    皇后点点头,将头靠在皇上肩上,微微闭了眼睛。真是许久都不曾这样依偎着他了···
    皇上微微侧过头看着闭着眼的皇后,脸上有愧疚一闪而过。皇后感到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不过此刻她的心却仍然没办法平静下来。想起川御安的信,虽然她已让沈公觉和陈琰今日严加防范,不止要保证安全,更不能让皇上听到一丝半点不好的消息,心里总还是不安。
    长武县县衙内,姬婴和张庭武还有李延年,顾岐舟正在书房内围着桌子上的地图研究。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姬婴抬起头对李顾二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李顾二人出去后,姬婴收起地图,然后在桌后的椅上坐下,看着张庭武说道,“他们此刻应该都已到了吧。”“按路程算,应该已经到了。更何况他们都是王爷精心挑选的,远比众人强。”“好,”姬婴点点头,随后说道,“福寿那边怎样?”
    “我收罗了许多古玩给福大人送去,福大人开始不愿意接受,说无功不受禄,后来我只说这是王爷你送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只因素闻大人好古玩,王爷说长武不比郢城,所以送了这些给大人解闷。福大人当时沉思了半晌,最后终于收下了。我走的时候,福大人对我说,也不知王爷喜欢什么,以后王爷若有什么想要的,只要跟他说,他若有便送来给王爷。”
    “很好,这些日子你多和他走动走动,等合适了,我再找个机会去好好见见他。”姬婴说道,“不过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没有完全把握前,还是提防着好。”
    “王爷说的是。”张庭武点点头。
    一时两人便只喝茶,阳光透进窗棂,在屋中洒下斑驳的影子。
    “听说羡鱼姑娘昨夜晕倒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张庭武放下茶杯问道。
    “老田今早说已经退烧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未醒,想必现在应该醒了。”姬婴站起来,“我先回府去看看,张大人要同去吗?”
    “不了,我改日再去看吧。”
    “也好。”姬婴说着走出了房门。
    回到府中时,老田正在厨房熬粥。“羡鱼可醒了?”姬婴问道。
    “老奴刚刚去看时还未醒呢,王爷现在去看看吧,或许已经醒了。”
    姬婴听了便往羡鱼房中来,里面很是安静,想是还未醒。便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不过吃了两碗药,房里便是浓重的药味。姬婴皱了皱眉,这种药味让他想起以前的事。
    房里很静,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姬婴觉得有些不对劲,走到床边才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人。他四下寻找,也不知要找些什么。其实如果她要躲,这么小个房间一眼就会发现的。更何况她为什么要躲。
    房中的原木桌上放着一个杯子,姬婴走到桌旁,拿起杯子仔细瞧着。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桌上其他杯子都口朝下围着茶壶放好,只有这一个杯子单独的放在一边,而且口朝上,杯子里还有残留的几滴茶水。姬婴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异味。想来应该是羡鱼醒后用它喝过茶。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老田···”姬婴将老田叫来,“羡鱼出去了吗?”
    “老奴早上瞧过她后便一直在厨房熬粥,并不知道,照理说她出去应该会跟我打招呼的啊···”老田看看空无一人的床,奇怪道,“羡鱼什么时候出去的?”
    姬婴手中捏着杯子,看着房门外院子里的梅花,不说话。
    “王爷别担心,”老田笑道,“可能羡鱼今早起来想去外面散散步,应该快回来了。”
    “昨日真不该说让她别拘着的话,如此没有规矩,说出去就出去,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姬婴放下杯子,走出去,“你先下去吧,我出去看看。刚刚退烧,万一再有个好歹怎么办。”
    羡鱼摸了摸耳垂上的耳坠,那儿还剩下七滴水珠。今早醒来后,她只有一个想法,去郢城。她有那么多的疑问想要问他,必须马上见到他。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她用法力让自己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国都。羡鱼使劲挥一挥马鞭,郢城城门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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