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笑拥清月

下午时分，虫鸟叫声越发闲的寂静悠闲。风时不时吹起几片淋落在空中的树叶，尔后不见踪迹。
    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皆是菜，从天上飞的到地上跑的，从荤的到素的，从开胃汤到饭后点心无所不有，却越看越是没有胃口，总觉着都好难吃，特别是曾经喜欢吃的东西。
    陌君往我盘子里夹了满满当当的菜，不吃又觉着对不起他，刚拿起筷子却又放下了，他停住正打算往我盘子里放的东西，“最近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得了风寒？”
    我叹口气笑了笑:“不知道，风寒估计还没得，就是看着这些菜没胃口，想吃东西却又不知道该吃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而用手摸了摸我额头，我无奈道:“没生病啊。”
    他皱眉看着我，我看着手中攥着的筷子，“也没有特别想吃的？”
    我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他不语，我知道他在想办法让我吃东西，我也在想怎么样让他不愧疚，一下子屋子里连屋外风起风落的声音都可以清楚的听得见。
    陌君突然看向窗口处，我奇怪的看向他所看的地方。只见一女子穿着一席紫衣，盖在头上的披风刚好让人看不清面相。也许是八辈子结下的债，真是想把那段记忆从脑子里删掉都删不了。
    陌君对着她淡漠道:“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她瞟了一眼我，道:“她是知道的。”一问一答都没有丝毫感情，似乎所问的所答的都事不关己。缓缓将披风拿下，似乎是想一下子把话说完，未等陌君开口便自行说道:“我不会对她如何，且我就在此你倘若不放心看着便是。”
    我看了一眼他，我知道陌君不是为了她而担心我会有何安全，若是担心上次便不会让我与她单独说话，他担心的想必是夜里天有些凉，怕我现在本来身子就不舒服而又的什么病罢。
    我站起来走向她，她看我的眼神却徒然一惊，尔后对着陌君道:“给我一刻钟，你的王妃我必将毫发无损的送来给你。”
    她与我来到了一处僻静的竹林里，我怕陌君太过担心，干脆直接道:“要我干什么？”
    她也没有拖泥带水，大抵是性格如此罢，“十三日后，八月十五中秋节，让荣华上观星楼，你必需也在。”
    我迟钝了一下，观星楼与观月楼乃算是华国独特的风景，两楼异常之高，站在下端都看不清顶端。她道:“事成后我相信你会得到你想要的，陌君那里你自然不用担心，我会让人替你。”
    竹叶飘落在发丝上，嘴唇无意间上扬了一下看着她，“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你知道的，我不为荣华富贵，更莫谈身边的一切。”我起初就没打算她能给我什么我想要的，人生短短数十载，贪求太过只会惹来太多烦恼，但又毕竟是人，不贪求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为了烦恼少些，还是得少祈求一些。帮与不帮都是一念之间，答应她的时候估计脑子是不太好使，若是现在再问我，我铁定是不会答应的。
    她只道:“你会帮，因为那个人是荣华，且于我来说，那句话非说不可。”
    我多看了她几眼，或许她猜对了，短短两句话正中我心，我一直都觉着我欠了荣华太多，有些帮助岂能说忘就忘？更多的却是我想知道像朦叶这般的不为红尘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话才能达到非说不可的地步。
    推开门，陌君依旧在原处等着我，对他笑了笑，他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更多的怕是是放心罢。
    我以为朦叶把我送到门口便会直接走了，她望了我一眼转而看向陌君，转身时一句话已脱出了口，“一国之君未想连自己妻子有了孩子都不知道。”话毕人便不知了踪影。我站在原地愣住，有了……什么……我一直都以为最近的不正常是因为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所以胃口不大好。还一直想着一个月没有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岁数月事的日子不稳定也是正常的，却唯独没想到这层上……
    往后几日陌君越发对我无微不至，衣食住行样样关心，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我对他也越来越依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我常常与他说话都不见他回应，有时候盯着一处便就失了神。若是我这种情况只能说再正常不过，以往从未失神的一个人却屡屡盯着我发呆，不由奇怪起来。
    我也问过他一次为何最近不大对劲，他面带笑意只道是国事太过繁忙，晚上没有休息好罢了，我便就这样相信了……半月后我才发现我是相信了多么一个不该相信的话，相信了一个只为了让我安心的……
    有一日我在练着字，他在一旁半开玩笑道：“其实容华待你很好。”
    我有些疑惑，笔停在半空中，“确实不错。”
    转头想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待我好？一瞬间我见他神色有丝安心。
    提着笔准备继续往下写字，估计是最近突然迷上这口了，百写不腻。他突然道：“想着你好久未见诺伊了，上次她与我说想见你来着，可打算去见见他？”
    我笑了笑，对着他道：“日后再说罢。”我也想见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现在不应该见她。
    他顿了会儿，缓缓道：“也好。”
    也不知道陌君如此心急是为什么，以后总是有时间的，缓几个月也不急。现在天有些冷，我就懒着出去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旁，手轻握住我的指尖，“练了几个时辰了，一向就是手指冰凉，先莫练了吧。”
    我莫名听着他话就把手中的笔给放在了一旁，开玩笑道：“若有人发现华王的媳妇字写的跟三岁小孩一半，会被鄙视的。”
    他嘴角弯了弯，轻声道：“莫太幸苦就好，多注意些身子。”
    秋风萧瑟，转眼又是秋天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就好些年了。这天未变，似乎一切都是刚来时的样子，望着天浅浅的笑了笑。
    还没到冬天，手脚最近却老是发冷，睡觉前泡了好一会儿，刚开始是不冷了，没一会儿就又是冻得跟冰棍一样。
    在床上折腾了好久才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的原因，手脚似乎都比原先暖和了许多，安稳的一觉睡到天亮。一睁开眼就顺眼看了看一旁床榻上陌君起了没有，却只见如平常一般的整洁。也是，都不早了，他一向起得早。
    虽是有了夫妻之实，我与他睡一起仍是不大习惯，一向都是一个人睡，徒然旁边多了个人不经觉得有些恐怖。他似乎也是知道我会睡得不踏实，从来都是看我睡下了，便再去批奏折，三更半夜才睡下的罢。
    正好听容华说八月十五来找我说事，本来还愁着怎么才能把他骗进宫来，总不能说我想与他多沟通沟通什么的，先不说不切实际，容华想必也是不会相信的。说不准哪根筋搭错了去与陌君说我调戏他。虽然有些夸张，但对于容华的人品我是一向不敢保证的。现下既然他如此主动，我不答应他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爬上床想着明日朦叶的事情，譬如说容华要是突然问我为什么到观星楼上去，我就说我想看星星，大白天看星星也是一种享受来着。夜越来越深，总不见陌君推门而入，估计今天有事情耽误了罢，大抵晚些就回来了。
    窗外徒然下起了雨，树上的梧桐随雨落下了不少，看着屋外一片萧瑟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耳边突然多了开门声，盼了许久才见陌君进屋，我窝在床上忍不住道:“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他对着我笑了笑，朝我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疑惑道:“这么晚了还未吃过饭？”
    不知不觉又开始埋怨，“是啊是啊，都那么晚了。”
    几分钟没到一桌子菜就上来了，我屁颠屁颠的裹起一件衣服就跑到了饭桌旁。陌君似乎是从一旁拿出了一个东西，说是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再看看。饿了许久才开始吃饭就懒着看了，以为那东西早看也是看晚看还是看，就丢在了一旁说过儿再看。或许只是迟了一天，亦或许是迟了很久很久……
    已经不早了，吃完饭折腾折腾就去睡觉了，我一如既往舒舒服服的爬上床，把被子裹的密不透风，陌君换了件白衣裳，拿着本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露出个头看着他:“怎么不去睡觉？”
    “我看会儿书，你先睡。”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他想做的事情一向都没有错的，我也怕打扰他回了声嗯就闭上了眼睛。
    大约是睡到快天亮的时候，心莫名的不踏实。
    ……
    屋外一夜的雨都没有停过，早晨阴暗暗的，或许天气的确影响心情，总觉着烦闷。看着昨日陌君做过的椅子恍了一会儿神。摇了摇头，又开始不知道在想什么了。这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感觉上午跟下午一样，早晨与晚上一样。
    在屋里盯着窗外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有人说是容华过来了，待他进屋我才缓过神来。把身边的宫女都打发到门外面，他莫名其妙看了我足足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我从上到下把自己打量了一遍，找了半天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他既然不开口正好让我好说话，“上次你传话来说，有事与我说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又如平常一般，“找个幌子啊，我瞧着今日他应该没时间带你出去，你也闷得慌，我便得舍命陪君子。”
    荣华想与我出去玩出发点是好的，不好就不好在我最近心情漂浮不定，又或者是我与他开玩笑开多了不说几句排挤他的话心坎里不舒服。“先不说你算勾引良家妇女，话说你真的是太子而不是街边的花花公子？”
    他嘴角扬起，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始回答:“其一，你自个怕是比我还心急出去。其二，你算哪门子良家妇女？陌君把你养的……一天又比一天胖。其三，我是太子的这个事实你不相信我依旧还是，至于最后一条，翩翩公子大抵是可以勉强算的，花花公子就算了罢。”
    “……”不得不承认的是容华耍嘴皮子的技艺越来越高超了，不过我有一点疑惑的是以往没事的情况下容华是绝对不会进宫的，更莫谈会为了我无聊找我出去。他今日虽是跟平常一样喜欢开玩笑，又似乎有些不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估计只是我想多了而已。
    与容华说观星楼我还未有去过，既然他闲着无聊便就带我去转转，正打着算盘他若是问我一些问题我该如何去回答，他却笑着应了一声好。
    每往朝阳宫多走一步，就多一份哀伤，似乎与容华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说一句话，不想说罢了。树木发出苍凉的响声，在空中停留，然后消逝……
    望着悠悠的观星楼，耳边却蓦然响起一个声音，“上亦或是不上皆由你，命运而已，随心罢了。”我突然看向容华，他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依旧往前走着步子。
    身旁的行人太多，估计这话也不是在跟我说的，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眼前却蓦然出现了一副画面。高台之上，陌君似乎是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在对我笑，所说的话无论如何我都听不清楚。
    我定住脚，心头一震恐慌，那一幕真实到根本就不像是幻觉，陌君……
    不知不觉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为何？”容华诧异的看着我。我只是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是我知道这样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良久，我看了他很久很久，额上细碎的发丝被风吹的漫天飞舞，周围行人来来往往，打闹的依旧是在打闹，说话的已经是在说话，开心的依旧在开心，难过的也依旧在难过，却都跟我无任何关系……
    他脱去了平时所有的伪装，一瞬间的气质足矣让我不知所措，正如高高在上的天，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罢了。他叹了一声，终是道：“我原以为我可以改变你们的命运，我原以为这一日不见就好了，我原以为再上去一步便好，终究是抵不过命运，你若想知道一切就回去罢，回去罢。”
    总以为决定是自己所做的，所以自然的认为命运是自己决定的。走着各种各样的路，可无论哪条路通往的都是一个方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