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涌流沙

她忘不了当年他给她的那杯热豆浆，忘不了他温润关切的眼神，忘不了那把雨伞，在那个阴寒的雨天，特别的暖和。
  郑颜颜的到来有些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意料之中。林落尘就那么看着她竭尽所能的讨好侯越，好吃好喝还买衣服，将一颗芳心明许。而他不为所动，温和又疏离的拒人千里之外。这让林落尘暗自找到了平衡，她很高兴侯越不是个多情的男人。可她还太小，太容易害羞，不知如何搭讪，她于男女之情还未开窍。
  敬佩侯越的人不少，林落尘发现他结识了几个追随者，那是在麦虎的哥哥们找侯越算账时，挺身相帮的几个人，李国立，谭大海，顾三貂，高阳。无可厚非，寻仇的那些人没什么好果子吃。可谭大海、高阳受伤了，尤其谭大海肠子都被扎出来了，需要住院，一笔不菲的手术费，那几人自认顶天立地，轮到钱时，还一下子那么多，银行都下班了，能借的人很少，支支吾吾的都说手头紧，而水云间老板电话又打不通，所谓一分钱压倒英雄汉。
  郑颜颜借遍了身边所有人，那天正好林落尘休息，这事还是从朱琴那听说的，朱琴的钱都寄回家了就剩点手头零用，这个时间？林落尘皱眉想了会儿，回房间快速翻了翻，二话没说，拉着朱琴匆匆忙忙往外跑。这个时间银行下班了，提款机也取不了那么多。
  她们去了一家典当行，林落尘见到经理，递上手中的翡翠佛像，那经理一看就知道好货，眼睛放精光。那是她外祖母留给妈妈的，时代久远，价值无法估量。
  “经理您好，这是翠中之王，我祖辈传下来的，我急需要七万块钱救命，将它占时典当在你这，明天银行一上班，我就给你提款九万，你将翡翠还给我。”林落尘说的飞快，掏出一张银行卡、身份证、一块玫瑰金江诗丹顿手表，还有五千现金。“我人可以不走，你把钱先给我朋友，可以吗？”
  也许是林落尘那时候的气度，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气定神闲。那经理惊诧连连，干他们这一行，凭借的就是眼睛。他见识人太多了，眼前的小姑娘绝对是非富即贵，那块手表三万欧元不止，内地买不到香港才有的卖。而那翡翠，一看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多条人脉多条路。莫名的，他愿意帮她这个忙。
  那时候的七万是什么概念？可以买栋二层小楼了。朱琴惊讶的简直目瞪口呆，没想到林落尘这么出人意料，当朱琴拿着钱时候，很怕被人抢了，幸好那经理人不错，开车送了她们去。郑颜颜一见朱琴拿钱来了，惊喜万分的从她手上取了过去，一连声的说谢谢就跑去交款了，当时情况紧急，等着救命手术呢，林落尘也没在意。她自来是心高气傲之人，当然不会把助人为乐，雪中送炭之事弄的张扬。而郑颜颜什么都不必说，这本就是她筹来的钱。
  朱琴胆小怕事，怕沾惹麻烦，根本不多嘴，其实这一切跟她没多大关系。
  自此后，那几个男人明显的开始以侯越为首，郑颜颜再来歌舞厅时，他们的关系明显的变了。对她和颜悦色，大多借着笑话撺掇着她和侯越。
  侯越依旧还那样，儿他和郑颜颜之间的变化，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感受的到。在林落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什么事发生了。
  事实上，最后侯越依旧没有接受郑颜颜，一个月他就把当初的手术费还给了郑颜颜，当面拒绝了她，郑颜颜哭着跑了，水云间里很多人都看见了。只是侯越坐在一处吸了一下午的烟，最终那钱到了林落尘手上。
  这一个月中，侯越的内心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人生还是情感。
  
☆、追随
  歌舞厅里自来美女就不少，十六岁的林落尘虽然长的好看，但还没张开，与她们比起来显得青涩稚嫩，每次揽镜自照时都懊恼不已。
  与侯越的几次照面，她看他时都是热切中带着几分期盼几分复杂，而他只是被盯的紧了，才会撩起单眼皮看她一眼，若有所思的问“你找我有事？”
  那声音很湿润，就如夕阳下海边的风，潮湿温和的让人觉得异常舒服。她心头有小兔子在跳，竟是有些局促的气短，脸颊无法抑制的发烫，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不是她。
  亏着化着妆看不出什么，她从不是胆小之人，缓了缓神尽可能的让自己大方些“侯越，我叫林落尘。”这句话当年没有说出来，成了她一直以来的遗憾。
  侯越有些挑眉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她有双特别的眼睛，形状宛如桃花瓣，此刻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小巧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一副欲语还休的羞涩样子，她看起来不大，稍加几年应该是个大美人。这个女孩子每次见他都像有很多话，却从来没说过一句，只在一边偷偷打量。
  这些日子，为了调节气氛，歌舞厅里请来了几个二人转演员，其中那些女的各个长的都挺漂亮。没少的给他暗送秋波，荤素全上。他暗自将她们与郑颜颜比较了一下，无论从外貌，谈吐，气质，学历，人品和郑颜颜都无法相提并论，天地之别，眼前这小姑娘也春心萌动了？可她更不合适。小小年纪涂脂抹粉的，眼里已经开始氤氲着勾人的风情，经常在这迎来送往的，早晚也是那条路，他根本没有兴趣。
  一入江湖深似海，回首已是百年身。太多变数，太多身不由己。拒绝郑颜颜，不是因为她不好，是她太优秀了，那是个善良大方的姑娘，从小到大，没谁毫无条件的伸手帮助过他，郑颜颜那救命的七万块钱真的令他感动。然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她应该有更好的男人配，就像她的那些大学同学。
  林落尘见侯越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眼皮盖住了他大部分的灵魂，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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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越认识了邓小龙，这人在淮安街很有名，开着麻将馆，手下一帮兄弟，对他惟命是从，所谓不打不相识，是高阳玩台球时跟人杠了起来，被扣下了，侯越到后，和邓小龙比试了一下，两人在一干人面前划下道，关键时刻，侯越的刀偏了邓小龙的要害，有意放了他一马。自此后，邓小龙与他兄弟相称。
  麦家兄弟没完没了，扬言要报仇，他们也不是好惹的，与L省有名的黑社会首领王二叔挂上了勾，这势必会对侯越等人造成威胁，步步紧逼，半年后的这场截杀在所难免。
  侯越也不是傻子，有他自己的谋划，这半年多F市混熟了，因为给吴老板摆平了一些事，巧妙的与公安局长拉姑上了，这里面有利益当然更有牵扯，息息相关。
  林落尘性敏，很会观察形势。那天在一帮人拦堵中，她打了吴老板电话，警笛老远就拉响了，公安局长亲自见的侯越。
  看来F市要清理一遍了。
  当车子跑上主道上时，赵长贵突然说“现在我送你去一个诊所把子弹取出来，之后你必须马上离开F市，这里你已经呆不下去了，先出去躲躲，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
  侯越降下车窗，弹出烟蒂。眼睛望着茫茫夜色，点了点头。
  在一家小院前，赵长贵将车停住了。侯越边打开门边冲车内说了句“你在这里等着。”显然这话是对后座的林落尘说的。
  赵长贵眼睛若有似无的瞟了下林落尘，他冲侯越嘿嘿一笑“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啊。”
  侯越没有说话，径直而去。赵长贵也随后下了车，点了根烟，天气真他妈的冷。他看着前面走的侯越想，眼前这情况倒是个能摆脱他的好机会。
  林落尘在那场拼杀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侯越离开时，她跟条小尾巴似的一直尾随在后面，她当然受到了瞩目，水云间不能再呆下去了。
  
☆、机敏
  按着赵长贵的安排，侯越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当然早就下定决心的林落尘肯定跟随去了。
  坐在高速行进的火车上，林落尘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看着身旁闭目休息的侯越，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胸口再一次涌上欢喜，如暖流般来回荡漾。
  在那个雨水飘飞的秋天，她遇见他便知道，他已落尽她的眼里，心里。说她幼稚也好，痴傻也罢，无论他是什么人，做什么的，她都愿意同他在一起。林落尘相信自己的直觉，侯越绝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给了她足够的憧憬，滋生了就再难忘怀，陌生却也强烈。
  现在是运输高峰期，赵长贵虽贵为公安局长，匆忙间也难买到卧铺，弄了两张座票已经不错了。此刻硬座车厢的人很多，因为是下半夜了都困的歪歪着，横七竖八的，有的人甚至钻进了座位底下，保持清醒的没有几人。
  山长水远的遥望后，林落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聚合魅惑的不愿闭眼，就怕它是黄粱一梦。想起过往，此刻之于她真是可望可及的甜蜜。
  她那灿若桃花虚游太空的美眸突然一凝，定格一处….一个瘦小男人，更准确点说是正在下手掏一抱孩子妇女兜的两根手指！
  孩子在妈妈怀里窝的委屈却睡的酣甜，妇女的头不时的上下点动着，是那种想睡又不敢沉睡的挣扎，那装扮分明是赶回老家过年的农民工。
  连妇女和孩子的钱也偷，真够没品的，林落尘有些生气，美目中燃起两簇炯亮火苗。
  做钳工的本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瘦小男人似乎有感应般快速的看向林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