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深宫媚惑冷帝心:倾国红妆

第115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窗台留下斑斑暗影,风林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你醒了。”并未回头,半月弯只是忙着手里的动作,那些她精心调制的药膏是为他治伤所用,他身上虽都是些皮肉伤,但因伤处太多,容易感染,也不能马虎。
  风林望着她的背影,一头紫发及腰,只用同色的丝带松松绾住,毫不扭捏,反而更有一股摄人心魂的美,仿佛只要看一眼那紫色,他的心便要荡漾。
  终于弄好手里的药,半月弯霍然转身,水晶般的紫眸光华流动,让她更添一种惑人的媚。
  风林别开脸,不敢再看她,只闷闷道:“为何救我?”
  “需要理由吗?”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说什么话都需要权衡,那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所以,现在的她已不愿再束缚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不想做什么就说,只要自己愿意,只要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是问题。
  “就算你待我再好,我也不可能原谅你,你杀了所有的人,你知道正兴有多少人吗?”风林红了眼,哽咽不成语。那些和他无所交集的人都是大周的子民、都是他的同胞,他看着他们惨死,这让他无法释怀。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原谅?”缓缓坐至床边,她认真地为他抹着药,一如当初,她曾那样用心地治过风赢的伤。不得不说,在她心里,风林永远是个孩子,就算是做错了事、伤了她的心,也可以轻易被原谅。但她再未想过要被世人认同,她是白竹国的公主,不需要大周的同情心。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风林问得执拗,她却答得坦然,“因为留你还有用。”
  “你想利用我?”
  她笑,手中动作不停,“随便你怎么想,上好了药,便赶紧离开吧,回去给你们的皇上带个口信,十日后,我与他决战皇城。”
  闻言,风林激动了,拍开她端着药碗的手大声道:“你以为你可以抵达上京么?”
  紫眸扫过他稍显稚嫩的脸庞,她冷冷道:“如果他还配做大周的皇帝,就应该知道怎么做,这一点是你永远也学不会的,因为你没脑子。”
  “你胡说,我有脑子的。”激动地开口,说完才自知错言,风林懊恼不已。
  半月弯却不再理他,又开始一点一点为他上药。
  最后一处终于涂好,她搁下药碗,才又道:“走吧,趁我还未改变主意,送个口信而已,不一定只能是你。”
  风林的气势突然就弱了下来,一直告诉自己要恨她怨她,可当她离他这么近,他却那样真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当初那么做是因为嫉妒、因为不甘心,可此时,他却不愿再否认。
  自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自她带着他做出了人生第一件大事开始,他的心中、眼中,除了她已再无别人,只是这份情除了深埋心底,竟已是无处可抒了。他知道他们回不到当初了,也知道自己狠狠地伤了她的心,只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为何竟是那样难以启齿?
  带着心痛与悔恨,把所有的不甘都化为动力在前行。阳光下,风林的身影被拉得老长,飞扬的马蹄间尘土四溅。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原地,望着风林远走的背影发呆。风林走了,去为她送那个口信,可她的心却因此再不能平静——十日,只剩十日了么?
  鸾凤殿中,一派静谧,烛火跳跃间,偶尔能听到一声清脆的爆裂响。
  君卿夜冷着一张脸,寒眉深拧,“她真的这么说?”
  “是,她说十日后,她要与皇上决战皇城。”
  君卿夜浅浅一叹,又道:“知道了,那就传令下去,这一路都不要再做抵抗,让她来,朕同意与她决战一场。”
  听他一言,风林焦急出声,“皇上,不做抵抗?为何?”
  “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而已。难道她的能力,还需要我提醒你么?正兴之战,除了你,还有第二位生还者?”正兴之战带给他的又岂止是震惊,他知道她不一样的,却没有想到她除了外表以外,整个人都已经有了质的改变。驭兽之术,似乎在古书中看到过,但没有想到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正兴,足足十六万人,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被其全歼,他实在很难想象,还有什么能阻挡她前行的脚步。她要与自己一决高下,那么他奉陪到底,她心中的怨、她心中的恨,就由他来抚平,不必再让无辜的士兵受牵连,以卵击石的行为从不为他所信奉。
  “皇上,可是让他们挺进上京的话,万一兽军冲进城中,后果不堪设想啊!”正兴的惨烈让风林记忆犹新,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上京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要的是朕的命,只要朕肯出面,朕相信她绝不会让猛兽随意伤人。”在他心里,她从不是那种灭绝人性的妖女,她善良、隐忍、胸中有天下,只不过他们之间在太多的阻碍。
  她说过他们很快会再见,他也一直相信,只是他从没有想过,她的报复竟来得那样直接。他灭了白竹,她便要他真实地体会一下万千子民凭地消失的锥心之痛么?如果是这样,他得承认她做到了,在他听到正兴的惨烈战况时,他已明白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么残酷、多么灭绝人性。
  闻言,风林忽然沉默了,似乎在那一霎,便恍然明白了自己与君卿夜的差别有多大。他相信她,从头到尾都选择了相信,而自己却在一开始就在心底埋下了恨根。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的那杯毒酒,如果不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也许她永远只会是静悦皇后,而不是紫发飞扬的白竹公主。是执念让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此时此刻,他已无法挽回。
  冬风吹,战鼓擂。
  上京的城外本里十里荒原,这一日却见人头攒动、万马嘶鸣。半月弯一袭雪衣、紫发飞扬,在人群中是那样显眼。君卿夜一眼就看到了她,正如她一眼便望向了他一般,那一眼,万年的哀伤瞬间扩散着,感染了一切。
  他瘦了,但仍旧精神,立于千军万马之前,仍是那般气定神怡。他紧抿的嘴角似有千言万语,只是固执地不肯先言,仿佛一出声,她便会消失于无形。
  他是太想她了啊,明明知道这样的见面只会留下无尽的伤痛,但他还是来了,就算这万里河山不要,他也要换回他最爱的月儿。一切由他开始,也将由他结束,纠缠了十年的恩怨情仇,终会在今日一笔勾销,无论他将要付出的是什么代价,他都无怨无悔!
  狂风猎猎中半月弯盈盈而立,纤长的手指优雅地划过手中竹笛,清冷的笑意凝结于唇角,她笑了,笑得冰冷无情。往事一幕幕于心头划过,再看他容颜依旧,她却心如刀割,既然不能痛快地爱,那便只能彻骨地恨。
  当恨意滋长,她终于抚笛而上,闭目间,笛声婉转悠扬。
  天边,沙尘滚滚,凛冽的寒风中,君卿夜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万兽齐奔,他从未想过在周国的境内,会有如此多飞禽走兽。天空,白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压压铺天而来的雀鸟,地面上,如闷雷滚滚,万兽齐鸣,声嘶如狂。
  半月弯紧闭的双眸,是不愿再做出让步的坚持。笛声依旧,伴着兽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周士兵的脸上已有了胆寒的惧意。君卿夜沉默了,面对着如此庞大的兽军,想要胜利的可能几乎是零,如此绝境,他亦有了自己最终的决定。
  “月儿,你想要什么?”
  君卿夜的声音不算大,但仍旧飘进了半月弯的耳中,她突然住了手,竹笛离唇,冷冷瞅着他的脸道:“我要你一无所有,我要你亲自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其实很想说,没有她,他早已一无所有,他却只是拧起眉头,淡淡而问:“这就是你要的?”
  “是。”
  “我知道,我没有理由要求你什么,只是,真的够了,你不是那样的人,为何要勉强自己那样做?百姓是无辜的,你恨的是我,冲我来便是。”爱有多深,恨便有多刻骨,她的表情越愤怒,她的心便越痛,他懂得这一切,是以,也懂得自己有多悔恨,假如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他一定不会再鲁莽行事。可是再多的悔恨已无用,只因她的眸间再看不到人间的温情。
  “你若有担当,又何须我来成全?”她冷冷而语,神情肃然。
  “单打独斗如何?只要你能赢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是不要再造杀孽。”正兴的十六万多人,已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残忍,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去有多么不堪。但当她真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的心却痛得钻心,即便是要他死,也不愿看到她变成像自己那样残暴无情之人。
  半月弯笑了,讥讽道:“哈哈哈,笑话,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我又如何赢你?”
  高举起自己带伤的右手,君卿夜清雅而言,“这只手早已废掉了,我其实也占不着你什么便宜,不是吗?”
  他的手……在锦宫之时,她已为他试过无数回,但他无力的右手始终不能恢复如初。她曾问他,他的手为何会伤得那般重,他却总是摇头不语,当所有的记忆回归,那断崖情绝,那宁死不爱的执着,都化做眼前手影,挥之不去。
  紧握竹笛的手越来越紧,她的脸亦越来越冷,回首,她定定望向君卿欢,“我不会输的,承诺过的你的江山,一定会给你。”
  君卿欢怔愣在原地,她说承诺过他的江山,到底指的是现在还是当初?十年情痴,他一直有负于她,可最终还是得仰仗她的能力,君卿欢知道自己有愧于她,但他早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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