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声菀尔

47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两人沉默地坐在车厢内,窗户两侧的风景不断地与两人擦肩而过,董菀伸出一只手到窗外,握着的瓶子口开着,水珠子一滴一滴地低落,刚脱离瓶口,就沿着风的轨迹被抛洒开了,形成一条项链。
    “你这样不安全,快把手拿进来。”翟哲轻声地提醒道。
    董菀没有说话,但是很乖巧地将手拿了进来,她很聪明地避免了由自己来打破僵局,酝酿了一下然后道:“刚才那个……呃,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
    “傻瓜。我还跟你计较这些……不过你,倒是想好了,待会儿怎么处理。”翟哲虽然嘴上说没关系,但是很明显的,额头还是从最开始的微微紧绷到现在的舒展了。
    “你真的没事儿吗?”董菀本来想问出的是这句话,因为翟哲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翟哲现在的宽容更让对她内心的折磨。之前董菀自己也是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没有翟哲的“收留”,她真的不知所措,说实在的,翟哲是她的港湾,港湾只能短暂的停靠,不能永恒的驻留。
    “我想好了,我把要说的话说清楚,再看下一步。”董菀嘴上这么说,但是内心却在挣扎,说清楚什么话呢?有什么好说的呢?说出来了,是破坏掉这桩婚事让李尧跟着自己走吗?还是让他愧疚地跟南宫琰琰继续花好月圆?
    “既然你想清楚了你就去做。”翟哲目视前方,脸上淡淡的神情,看不出是怒还是恼,因为董菀,他特有的嘻嘻哈哈表情都丢掉了,愈发地沉稳了起来,甚至还有些淡淡的隐郁。
    “翟哲……我有些担心,我心里总是慌乱的。”董菀沉寂很久才冒出来这么一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阻挠他们,我是在作孽……我不知道我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即便是李尧知道了我的……我的……事情,那么他能补偿我什么呢?我并不是去要补偿的……我要的是什么呢?”
    翟哲稍微减缓了车速,侧过头,心疼地看着董菀肿胀的眼睛,浮肿的轮廓非常明显,眼袋都呈现乌青色。翟哲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气,表面故作平静,其实早已难过得五脏六腑搅成了一团,她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啊,为什么这么多虐心的决定要她去面对,那是不是幸福她都不知道,就要去抓住或验证,上天或许太残忍了。
    “什么都别想,你现在要去做的事就去做,我陪着你,对与不对不重要,你觉得该去说清楚就去说出来,至于结果怎样,我陪你一起承担。大不了丢脸了,我们就去青藏高原上躲起来,一辈子不下来,死不了人。”翟哲像平常一样没心没肺地挤出一个笑容。
    或许此刻年轻的我们都不知道正在干着怎样疯狂的事,纵然伤天害理了只要身边有个人打气,也觉得心安理得。翟哲是那个愿意陪疯子跳舞的人。
    董菀此刻无比的高兴,虽然她包里面那一沓单子证明了她曾经为李尧怀过孩子,虽然她也不知道拿着这些单子去“闹事”的结果是怎样,但是此刻她是幸福的,因为莫名其妙,所以难明就里。
    李尧的婚礼是在虎溅山教堂里,是农家乐地带为了吸引旅游资源而打造的。因为是山区,所以山路比较崎岖,幸好翟哲的车技超群,因此董菀的晕车感也没多强烈,可是她脸上阴霾的表情分明不是因为不舒服,翟哲也明白,董菀是怕婚礼快开始了。
    “我们抄近道吧,我以前有个朋友在这里举办过婚礼,也是赶时间,我们教导主任也是抄近道,我还比较熟悉。”翟哲征求董菀的同意。
    董菀果然大喜,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绽放了,其实翟哲不用征询也知道董菀的心意,不过今天这个日子对她来说本就是痛苦的,翟哲希望自己多做一点儿能让她开心的事,哪怕只有一点点而已。
    窗外的树枝在这个地带全都没有被挂满的树叶装饰,显得有些凄楚的感觉,偶然的一两声凄厉的鸟叫声倒是让人觉得这个秋天格外的凄惨。在城市里面,四季常青的树木总是让人错觉夏天还在,只有在深山野林里才能对季节感受真切。
    “那不会是乌鸦吧……”董菀呆坐着老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因为抄近道,因此这条小径满是泥泞荆棘的,并没有能省出多少时间的感觉,车辆蹒跚着前行,因此枝桠枯木都看得真切了,董菀本来就因为这车形速度焦虑得无精打采,突然看到枝桠上的乌鸦,心里竟然没由来的“咯噔”了一下。
    “那不是的……黑色的鸟罢了!”翟哲瞟眼一看,继续专心的开车,这段路实在太崎岖了。
    “要不……”董菀低着头,眉头紧锁着,不断地绞着手,“我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算了……我突然想通了,我去也没什么意义,我可能是前段时间脑子被门挤了……”
    “你怎么啦?”董菀的话一出口,翟哲车刹了下来,很惊讶地看着董菀。
    “我决定放过自己,其实我只是不放过自己罢了。”董菀也看向翟哲,翟哲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去阻挠人家的幸福,我是爱过他,是!我没错,他也没错,我一厢情愿地爱,还深爱着。但是这事儿就这样,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也不能互相伤害啊……我开始没想通,刚才那阵冷风把我灌醒了,我突然明白了。”
    董菀噼里啪啦地一大系列地说了出来,翟哲看到她头发上翘起的一根发丝不断地以连续的高频率颤抖着。虽然董菀极力隐藏自己的失落,但是那种气场是翟哲能够感同身受的,因为翟哲懂她,比她自己还懂得她的一切。
    “不,我们还是去吧,不去,你的心永远静不下来,至少我想让你在以后的岁月里想起他时,是波澜不惊的,而不会是牵动你心绪的,所以,我觉得你去一趟,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只是看到他进入婚礼的殿堂,也好断了念想!”翟哲把本来只能在心里面打转儿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翟哲……我……”董菀本来还要说什么,翟哲微笑着很绅士地竖起食指抵触到董菀的唇瓣上,董菀眼睛瞬间就肿胀了,她也知道,最懂她的还是翟哲。董菀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次就彻底断了念想吧,纠缠不清,反而劳神伤心。”
    车子终于过了泥泞荆棘的路段,行驶在了水泥大道上了,水泥路是环山修建的,很窄。路边可以看到悬崖下的云雾袅绕盘旋成海的壮阔,竟然好运地看到一只鹰旋转腾空的壮美景象。山壁不知名的树木争相恐后地伸展着枝桠迎接雾气藤蔓的装饰,秋天的落英缤纷倒是绚烂了沿途的风景,可翟哲的挡风玻璃却要不断地被雨刷摇晃着清理了。
    “这么好的景色不要浪费了才是!”翟哲说着,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我不习惯听歌,觉得还是听的电台主持人讲话更有意思,不过,要是晚上就好了,就会有‘默默有闻’哈哈……”说着翟哲笑了起来。
    “一定是一档幽默的夜话节目吧!”
    “不笨嘛……确实!非常有意思的电台,并且默哥也给感情受伤的人疗伤,一般的电台主持的模式是安慰加宽心的背景音乐,他不是,总是能笑着说些小故事,让受伤的心得到抚慰。”
    “有用吗?三言两语就能抚慰人心?”董菀有些不信。
    “至少我觉得是有用的,就像酒,能够暂时让人得到麻痹也是好的!况且酒后劲不足久,但语言却能持久弥留!让人在回味时能反复领悟其中的道理深浅,从而得到解脱。”
    “挺深刻的嘛,好像是受了重伤的人一般!应该是得到过默哥的抚慰吧!”说着董菀笑了起来,但是随即不经意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故作的平静和淡定,在翟哲瞟眼看向董菀时,正巧遇到董菀的目光洒在手机屏幕上,翟哲知道她是在担心时间。
    “前面还有条小道,抄过去就直接到教堂侧……”翟哲故作随意的口吻。
    董菀心里一沉,觉得抱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看……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说什么啦,傻丫头。我也想快点儿去啊,放心吧,那条道因为是距离教堂附近的路,所以有人常打理,一定会很快到达的,不耽搁!”翟哲笑得嘻嘻哈哈,董菀却越发不安了起来。
    “今天好矛盾啊,一会儿要妥协,因为害怕面对待会儿的场景想退缩,一会儿又还是想去,怕错过了什么,又觉得有什么希望会留给我……可是有什么希望啊,我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我……”董菀伸手不断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儿。
    “丫头,STOP!就算是发疯,我陪你疯!就当纪念你的青春好吗?”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出来后,翟哲的心一下子沸腾了,因为他的潜台词是,“你下半辈子若是依旧疯如此,我奉陪到底……”可是,最终还是被他把话到一半时吞了下去。
    小道,道路工整,虽然依旧是泥泞,好在道路还算是宽敞。
    “今天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安心回归我的生活,我就赖着你了……借钱!”董菀故意顿了一下,专门逗翟哲了一下,刚才自己的压抑确实让翟哲跟着遭罪,因此董菀也想活跃一下气氛。
    “真是我的话……我倒也是情愿的……”翟哲居然会脸红……一个嘻嘻哈哈哈的人居然脸红了。
    电台里面穿插着美妙的背景音乐,是中岛美雪写给吉田拓郎的《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演唱会版的,是54岁的中岛美雪在60岁的吉田拓郎的演唱会上两人合唱的。
    “他们年轻时是情侣,后来分分合合到最终分手。吉田拓郎结婚离婚好多次,在后来遇到创作瓶剂,于是邀请中岛美雪给自己写一首‘像遗书的歌曲’,中岛美雪写了这一首,中文歌词你知道吗?哪天我翻出来给你看!”翟哲嘴角挂着微笑。
    “天呐!好多乌鸦!”董菀突然指着前方惊讶道,确实,前方很多的乌鸦,不知道怎么的,董菀的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震又一震地抖动,车子失控地颠簸到了路边去,横冲直撞的。
    混混沌沌中,董菀觉得自己的身侧被重力一推,整个人就从已经快垂直的车窗上翻飞了出去。那群乌鸦就在董菀前方不愿去,也不怕生人,悠闲地走动着。董菀落地前好像看到了它们猩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随着一声巨响,董菀看到车子翻到了不算高的,但也不低的坎子下面去了。翟哲□□的声音传来,董菀脑子里面全是轰隆隆的声音在回想,轰鸣和尖锐刺激的错觉一直在晕眩着董菀的每一根神经。
    董菀颤颤巍巍却又急促慌张地走向反倒的车子,没有浓烟但是却有股刺鼻的味道。董菀顾不得那么多,撩起裙角就跳了下去,在挡风玻璃上又是敲打又是擦拭的,老半天就是忘记了呼喊,直到翟哲自己吼了出来,“我的手被压住了,你去找救援!”
    “我,我来啊……”董菀脱口而出。
    “不行,你搬不动,快去周围找村民,前方也是教堂了,你快去,我的手背压住了。”翟哲的话语连贯,可是董菀此刻一定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气息虚弱,那是因为大部分的精气儿都要拿来忍痛。
    董菀没命儿地狂奔,直接扔掉了高跟鞋,脚底下的疼痛刺辣辣的,但是兴许是后来习惯了,也就没感到有多痛了。
    和翟哲在一起的往事突然间高清地以图幅形式默片呈现在董菀的眼前,董菀跑得太快,风太疾,丝毫没有留给她哭泣的时间和空间。
    教堂里的婚礼隆重而温馨,几乎是用玫瑰花瓣铺成的红毯,仿中欧十七世纪建筑的设计风格而建造的教堂气势宏伟,藤蔓和紫色的花朵在上面缠绵交错,一阵风过,花浪翻涌起来,层层叠叠非常抓人眼球,西洋乐的衬托,整个仪式显得隆重而温馨,因为是在中国,入境随俗吧,因此司仪不是牧师,而是长相端庄的证婚人,笑得幸福而甜蜜,一般这么严肃的人都笑了,大家都会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下。
    不知道婚礼进行到了哪个阶段,但是董菀气喘吁吁地进入殿堂都显得突兀且违和,没有妒忌和醋意,只是想平静下心神来求救援。
    从各处的细节都可以看出今天的婚礼非比寻常,因此周围的服务人员都到教堂侧或者角落里来充当见证人,导致董菀不得已闯进来,但是她也没空思考那么多,现在最想的便是翟哲获救。
    “你干嘛?!短信烦扰了又来现场闹?有完没完啊你?”
    本来全场都静了下来,南宫琰琰突然一声大叫,然后便见她气冲冲地来到董菀的面前,抡起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