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声菀尔

婚期已经敲定了，董菀独自去婚纱店选择婚纱，没有宫玺的陪伴也并没有失落感，当然也没有少女时代时的那种悸动和羞赧。
    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店员过来咨询拍摄场景时，董菀表示等十二点宫玺那个会议开完后再最后敲定。
    “那么董小姐，我们这里比较火爆的一项是‘婚前大弥补’的case，就是弥补你错过的时光地儿去拍摄组图，这样可以让你的婚纱照组图显得……”店员在一边费劲儿地宣传着他们的这项新的业务。
    错过的时光？董菀仔细想了想，心里面打定了主意就在川师大去吧，被搁浅的学业真是个需要弥补的错过时光。当然，其实还有更多的需要弥补的时光，但是那些都来不及了，想到这里，董菀有些小小的失落感。
    一直等到了一点钟，才等到了宫玺的一个抱歉的电话，说这个案子还需要继续敲定，因此不能及时赶过来。董菀依旧是非常识大体地表示理解，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盈。
    语气都不是自己的了。再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精致的妆容，细腻的眼线，高级定制的衣着，温和的唇线，白皙的皮肤，这么多年，可能没变的只是皮肤不用上粉底就能白皙如昨吧。
    出了婚纱店，董菀觉得太阳太大，便在荫凉处招呼了一辆的士，一股脑儿地钻了进去。
    “去丽晶都园……喔，不……这样，去南城郡……”董菀带上墨镜，侧着头不再说话。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了下后座的这个女人，报出来的两个地名儿都是别墅区，只见他嘴角露出了鄙夷的情绪，看来是想多了吧。
    南城郡，是翟哲家。董菀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这里无论给人的感觉还是整体的氛围，都让人感到非常的清凉，现在的房地产商都宣传自己的小区都是绿化做得如何如何的好，但是像翟哲家这片区这样的绿化工作做得如此细致到位的，想来是没有了。
    顺着铁栅栏围绕着翟哲家的院子走着，董菀觉得那些年买菜回“家”的熟悉感又来了。虽然已经走上了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仿佛都有新体会，不一样的感情和情感。
    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底下什么小东西在骚动着，低头一看，竟然是子怡！它小脑袋上那道不深不浅的一小道，董菀怎么也忘不了。
    这可把董菀给高兴坏了，没想到子怡还活着，本来翟哲他们搬走了，董菀觉得子怡应该也继承了流浪猫的血统浪迹天涯了，没想到还能看到它依旧生龙活虎的小模样儿。
    董菀抱起小家伙儿来，子怡本来很傲娇的性子，却也只是低声地哼叫了几声，眼睛里面莹光闪闪的，董菀不免也有些被触动到了。
    “好啦，小家伙儿，别哭了。”董菀憋住了泪花儿。
    “阿姨，这个喵是我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董菀愣神片刻，看小女孩儿的眼神是在看着自己，瞬间哭笑不得，摘下眼镜儿，小女孩儿也是一愣，随即改口道，“对不起，姐姐，这个小猫是我的……”
    董菀心里面乐了，自从帮着蹇磊打理店铺以来，自己一直轻熟女的装扮，本以为是很潮很in的，但是没想到带上墨镜后竟然被活生生地修饰成了阿姨级别。
    “这只小猫以前是……”董菀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不过话还未全句，就被小女孩儿插话了，“是的，以前是别人家的，我见它流浪着就领养了。”
    “那么你知道是谁家的吗？”
    小女孩儿没有转身，只是伸出手指头直指向翟哲家的院子：“翟哲哥哥家的。他是我们的邻居，可是几年前搬走了。”
    听到这句话，董菀瞬间心里一紧，纠结数秒紧张地问出了：“那么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搬走吗？”但是问出这句话后又觉得问了也是白问，这么小的孩子，三年前可能也就十一二岁吧，记得住嘛。
    “我妈妈说翟哲哥哥爱上了一个小妖女儿，被那个人害得断了只手臂，结果他们家人要找那个妖女儿算账，翟哲哥哥奋力求家人不要去，可是家人不允许，因此翟哲哥哥执意不去国外治疗康复，因此最后的和解便是全家搬离这里，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翟哲哥哥。好像，他爸爸还辞掉了可以当广电局重要职务的工作呢……”小女孩的声音稚嫩，但是叙事毫不马虎。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但是董菀好想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可是小女孩儿的每一个字却又是那么清晰明白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
    “姐姐，姐姐！”小女孩儿连续好几次地呼喊，董菀才回过神来。
    再看子怡已经在小女孩的怀里窜来窜去了，一直到小女孩儿离去好远了，董菀都始终没有回过神来般，只是挪动了下脚步，靠近铁栅栏用手紧紧扶着，生怕自己跌倒下去。
    天色近晚，董菀拿出包里面的怡宝，不知道为什么在喝的那一瞬间，眼泪瞬间鼻颊流淌了下来，混合着淡淡的矿泉水，流到了嘴巴里面，苦涩的味道。
    坐在出租车上，董菀看着逐渐亮起的灯盏，呆呆发神。惯性地掏出收音机，可是调频半天却从耳机里面只听到电流的声音。董菀木讷却又有些焦急地拨弄鼓捣着收音机的按键，拔掉耳机再重新试弄了老半天。
    跟往常一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再来联系……”
    董菀立即插上耳塞，可是耳塞还没塞进耳朵里，就听到司机师傅憨厚的一句：“你们年轻人肯定都很喜欢这个电台吧，但是现在收听电台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这节目不错，做了好多年了！”
    董菀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心里面没由来得再次一怔，瞬间觉得心慌慌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董菀取下了继续戴上的耳塞，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很想听师傅把这个话题完善下去。当然，司机师傅看到了董菀摘下耳塞的动作，也顺势打开了收音机，只不过音量调节到了很低。
    跟董菀收音机里面的节目一样。
    “主持人是个新晋的小伙子，但是说是新晋也不尽然，因为毕竟也做了两年多了，之前前任的主持人和这个小伙子的声线没什么区别，因此不熟悉的人很难区别出来。不过我们跑出租的就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因为深夜频道里，这个小伙子经常分享些他以前的故事情节给我们解解闷儿，呵呵……”突然司机师傅干干地笑了两声，“你还真别说，有时候说得我这个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儿都哭出声音来。年轻时就是各种爱啊恨的，本也是司空见惯的，但是这小子说得情真意切，我们也跟着感动了。”
    董菀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跟着微笑下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这小子多的不说，隐私的不讲，就是在电台那头对自己的那个可能是暗恋对象的人各种倾诉，估计那幸福的闺女一定准没听过，不然的话，这么感人的片段，听了还不奔过来直接同意，然后结婚啊！而且啊，呵呵……就算是那姑娘已经嫁为人妇的可能听了这小伙子的深情款款都要见异思迁啊，甩了自己老公来奔这电台小伙儿！……”可能司机师傅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点儿重口，于是干咳一声缓解尴尬，“我说闺女你别介意啊，大叔说话直……”
    “没事儿，我挺乐意听你讲的。”本来董菀想表达的是自己在听大叔讲，但是瞬间觉得自己讲出来大叔可能会觉得有歧义，便不吭声了，懒得解释个遍儿。
    “小伙子一般是在十一点后开始讲自己的事儿，好像以前他讲过他暗恋对象会在十一点前睡觉，所以他并不担心讲些心事什么的，他也很后悔当初俩年轻人在一起时没有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是现在他依旧想这样隐约地表达。说实在的，我都想联盟我们的士师傅群起在车身上贴广告单儿去帮着找人呢！小伙子以前怕自己的暗恋对象怀疑，甚至托自己的亲戚转寄自己的信件给那女孩儿，就怕女孩儿疏远自己，因此不敢直接袒露关系……”
    大叔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东扯西的，很快便到了小区门口，大叔最后说了句什么“小伙子身残志坚，漂洋过海的……”董菀也是有一句每一句地听着，主要是全程在师傅的说辞下，董菀的心都是慌乱无比的，不知为什么。
    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董菀的脑海竟然挥之不去翟哲以前模拟主持人和自己通话时的情景。
    那还是在香山旅游时，那时候董菀自己和李尧的事情搅得她情绪很低落，虽然漫山遍野的红枫叶无限的迷人，但是董菀还是觉得非常的失魂落魄。
    有一天晚上翟哲让董菀拨号打给电台主持，董菀哪里想理他，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儿，可是翟哲却突然在劝说董菀数次无果后自动抢夺过董菀的电话打了起来，董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翟哲已经开始了说辞：“喂，是知心的……对对对，我的朋友受情伤了……对对，好的……她自己说！”然后翟哲便阴笑着递给董菀手机，同时唇语威胁道，“全国听众等着呢！”然后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董菀咬牙切齿，但是敌不过翟哲的泼皮耍赖，只得放在耳朵边儿，谁知道里面没有声音，可是突然间，一个声音同样从自己旁边传来，“你好，这是love情感热线，请问这位听众朋友您遇到了什么情感上的困惑需要我们帮忙解决的？！”
    翟哲恶搞自己！
    董菀气呼呼地盯着翟哲。
    “收音机前的这位朋友，您怎么不说话呢，喔！我好像感觉您的眼神儿不对劲啊！”翟哲嬉皮笑脸，但是发出的声音却依旧浑厚圆润，吐字清晰。但是董菀还是觉得他戏弄了自己，不想搭理他。
    “收音机前的这位朋友，请千万不要介意，希望你敞开心扉，释放你难过的情绪，愿我们带着开朗上路，这样沿途的风景才更美！那么我们来插入一首背景音乐，让我们这位有些防备心态的听众朋友卸下心防，张国荣《当爱已成往事》！”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在翟哲的手机播放的那首背景音乐中，董菀一股脑儿地讲了很多，絮絮叨叨的。
    “叮！这位听众，您的休息时间到了！”
    “主持人，我还没说完呢！我还要说……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睡觉！”董菀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地纠缠着。
    “十一点可是你的睡觉时间哟，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没什么比第二天的阳光更令人期待哟！嘟、嘟、嘟……”翟哲模仿着手机挂机的声音。
    也许就在那一年，也许就是那一刻，翟哲是董菀心中最亮的星火，指引着董菀执著前行。
    也就在那一刻，两个傻乎乎的成年人，一个模仿着深夜电台知心主持人，另一个充当忠实听众。
    宫玺办公室，宫玺外出。
    “你帮我把这封信按照这个地址寄出去，漂洋过海的信有什么要求都详细帮我弄一下！拜托了！”董菀将信交给了宫玺的助理小陈。
    这封信是回复长腿叔叔的，大致内容是说明了自己要结婚了，也感谢长腿叔叔在这么多年来的关照和呵护，自己也一直没走出命运的怪圈，因此也没分神去静下心来完成一封简单的信件。这些年来，自己的日子过得挺粗糙的，所以非常希望长腿叔叔原谅。并且信件的最后说明了自己即将结婚了，嫁为人妇了，所以希望还是最好别联系了，虽然残酷，但是尘埃落定后，董菀希望回忆别来“挑拨”。
    毕竟长腿叔叔神通广大，总是能知道董菀的境况，无论以前这信件是从国内寄来，还是现在这般从外国飘洋而来。因此董菀不想在长腿叔叔的“关怀”下不断让自己串联起过去最美丽也最残酷的事。
    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董菀第一次失眠了，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睡不着，大脑里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地反复回想出租车司机的那个故事，他没讲完小伙子在表达了自己的思念后到底还有什么话没说呢？
    董菀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幼稚，竟然会对这偶像剧般的故事感兴趣。应该只是电台媒体炒作节目的一种手段吧！董菀本想以这样的借口说服自己，但是无奈最终没被自己说服。
    索性起身打开收音机。
    熟悉的声音，竟然又是那种熟悉的问候的感觉，这样的声音让董菀的心感到无比的踏实和自在。突然想起了那年翟哲总是过来播放《当爱已成往事》作为背景音乐，然后自己就非常沉沦地陷在里面，像被下了迷药一般地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他模拟电台的主持人，安慰着一个“普通听众”的情感困惑。
    突然电台里面传出了一句“……科学证明，吃得多的人比吃得少的人有情调……”仿佛被触电一般的，董菀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
    董菀伸手按下了收音机的关闭按钮，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也因此看到了过去的种种。记得翟哲以前也经常说同样的话，他总是吃饭很快，董菀提醒他一口饭至少咀嚼二十次才能让唾液充分灭菌。
    当时翟哲满脸堆笑：“我要吃快点，吃多点儿！这样才能提高情商，你看吧，我就情商比你高！”
    董菀犹犹豫豫要不要打开收音机继续听，但是手伸过去还是顿在了半空中，生怕这个主持人的感性言语挑动了自己的某根本来早已不错乱的神经。
    外面的响动了，应该是宫玺回来了。董菀住在客房，宫玺每次晚归总是弄得响动很大，好几次董菀睡着了都被他屋子里的响动吵醒了。以前的翟哲会这样吗？完全不会，从来都是蹑手蹑脚，相比于子怡那只猫，翟哲更过分的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生怕吵到早睡的董菀。
    厨房里，宫玺和谁在说着话，本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到了后面竟然突然变大声了，也许是夜太静的原因吧，因而董菀听得一清二楚。
    “好的尧子，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对对对，我本来也想尽快找个结婚对象……是的，是……蛮理想的对象……对对……”
    董菀完全没有惊讶，也完全没有失落，只是更加地对翟哲有了几分挂念。
    董菀也在这一晚明白了，他与宫玺选择了婚姻作为“爱”的形式，也许只是为了对于自己和翟哲这种暧昧关系的保护，他不爱宫玺，因此与她结婚恰好能保护心中的那份不明的情愫。
    深夜梦靥不断，小柔指着董菀痛斥：不要这样也因为一两次的爱情手上，就对世间情爱失望，不要破罐子破摔。
    一切比现实还空，还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