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烟

如今却要管这一日三餐、鸡毛蒜皮，还真有些拿捏不来。再看看病榻上不成人样的赵云，心中不觉又十分酸痛，这个曾被我认为铁人一般的坚强的战士，现在虚弱地像一根枯草，没有一点的生气！罢了，左右不过是家里这些事情，难道比领军打仗还困难么？我给自己打着气，把心一横，为心爱的人当一回家庭主妇又有何妨？
  医官曾告诉我赵云受的不仅是外伤，还有很严重的内伤，除了用药调治，最好还能静养半年。此时他高烧仍未退，惨白的脸上泛着红晕，眉头微皱，我知道他身上的伤引发了炎症，致使现在烧得昏昏沉沉，我心中一遍遍咒骂着三世纪的医疗条件，如果现在有青霉素或者头孢类的抗生素该多好，这些都是奢望……兀自叹口气，又起身给他换下额上敷着的凉毛巾。
  这时三巧端着刚熬好的药进屋来，我示意她放在案几上。
  她看了看赵云又看了看我，小声道：“小姐已一天一夜未合眼了，待姑爷用完药，小姐也去休息片刻，这样下去会熬坏了身子！”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正温凉合适。走到榻旁，俯身轻摇赵云一下，“子龙，吃药了！”
  榻上的他不安地动了一下，我拿过一个靠枕，轻轻将他的头抬起垫高了些。一手端了药碗，一手拿了羹匙，小心翼翼地将药一点一点地给他灌了下去，最后掏出手帕擦干净嘴角残留的药渍，又放他躺下。
  转向三巧时，她正出神的盯着我。
  “干吗这么看我？”
  她一抿嘴角，轻叹：“只道姑爷对小姐是一万个好，还未见过小姐如此细致体贴过！”
  我一愣——她说的没错，平时尽是赵云对我百般好了，作为妻子我回报他的少得可怜！如今他伤病在床，我确实应该好好补偿他了。
  摆手让三巧退下，我径自斜坐在榻边，守着他……
  已到掌灯时分，我把两个落地青铜烛台上的灯烛全点亮，才勉强与40W的灯泡有一拼。忽觉床榻上的人动了一下，忙转身看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子龙你醒了？”我低声惊呼着扑到床边。
  他眨了一下眼睛，算是对我的回应。脸上的潮红已褪去，额上渗出一层极细密的汗珠。我抽出手帕轻轻替他擦去，手碰到额头时凉凉的。
  “烧退了！”我一笑。
  他苍白的脸上也泛着微微的笑意。
  “这是何处？”只是嗓音还带着些许嘶哑。
  “主公新赐的府第。你从到成都已昏睡了两天一夜，真要把人吓死了！”说着，倒了白水端到他面前，“多喝些水，我来喂你！”
  不容他说什么，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臂弯儿上轻轻抬起，杯子凑到唇边，慢慢地喂他喝下。
  我又将他放在床上，理了理他凌乱的发丝。
  “云使烟儿受累了……”他想举起颤抖的手却没举起来。
  我急忙俯下身，按住他的胳膊，轻声道：“什么都别想，安心养伤就是！”
  “入成都之事云已记不太清了，如今主公可好？军师可好？翼德……”
  “好，好，现在谁都比你好”，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直接说道，“医官说你伤得很重，主公让你安心养病治伤，我也告假，这段时间只管照顾你。什么事情都别过问，一切听我安排。”
  “云……”他还要说什么，已被我捂上了嘴巴。
  “伤势这么重，不宜多语。”
  我又伸手摸了摸被子，“方才退热出汗出得被子都潮了，给你换床干净的。”
  从柜子里拿出另外的被褥，把那床盖在身上的换了下来。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微笑，乖乖地任我摆布……
  我合衣而眠，等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睡过头了！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才发现赵云正看着我。
  “你早醒了？为什么不叫我？”忍不住埋怨道。
  “云见烟儿十分劳乏，不忍吵醒……”
  “这时候了还惦记我，真是的！除了我还有谁照顾你？你若是就地好了，我便没了心病，岂不比这强百倍？”
  边唠叨着边叫了三巧去烧锅热水。
  早饭后，拿温水给他擦洗了身子，又将伤口处换上新药。半晌午，医官来看过病情，重新调了药方，我让李小六按方子去抓药。
  这时有下人匆匆忙忙进来禀报说刘备来了，我还没来得及迎出去，刘备便幽灵一般出现在房门口。
  “贤弟可算醒来了……”一进来刘备便直奔病榻，一把拉了赵云的手，眼睛里噙着泪花。
  “主公……”赵云挣扎着要起来见礼，被刘备一把摁下。
  “子龙怎么样了？”
  “只不过一些小伤而已，何劳主公屈尊？
  “小伤？都要命了还说小伤？”没等刘备说话，我先忍不住喊了出来。
  赵云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无理，吓得吐了吐舌低头站在一边。
  刘备笑着摆了摆手：“弟媳从来就直爽率真，今日没有外人，说说无妨。”随即，他又看向赵云轻叹一声：“子龙，真的，若当日不是弟媳竭力说服我，非要寻你的尸骨，恐怕你我兄弟便再难相见了……”
  “若非贤弟与将士竭力拼杀，恐怕今日为兄尚不能安坐成都！为兄要重重赏赐于你！”
  赵云惨然一笑：“云只求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敢望功名利禄！只是随云征战的三千将士均血染疆场，独我一人生还，深感愧惭。不若主公将赏赐之物分发其家小，妥善安置其家人，聊表云之愧疚！”
  刘备很欣赏地点了点头：“子龙从不为利禄所动，却时时念想着旁人，足称我军中典范！”
  说了一会话，刘备便下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擅自打扰赵云养伤，临走时又留下了一棵罕见的百年人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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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居家（二）——府里的八卦婆
更新时间2009-11-12 12:44:46  字数：2196
 天蒙蒙亮，借着残烛微弱的亮光我看了看赵云，被伤痛折磨的他一夜未曾睡安稳，此时倒显得不那么躁动，沉沉睡去。脸色依然惨白，双眉微皱。我小心翼翼地给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房来。
  九月的天，早上已有些寒冷，我搓了搓手，抬头望了望四周。自从搬入新府第以来，一心全在赵云身上，根本没注意这里的情形。院落比江陵的府第要大不少，我们现在居于后院，院子中央有个小小的鱼塘，前面的影影绰绰有假山的样子，两边满是花花草草，两棵高大的垂柳分种于院子东西两侧，这时已有早起的下人在走动。我很快找到了厨房，里面没人，拿冷水洗了把脸，又找到盐巴漱了漱口。想熬点稀粥吃，看着眼前的冷锅冷灶，忽然想起这可是没有天然气的三世纪，怎么做饭？
  “谁在里面？”正当我发愣，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赶忙回头，此时天色更亮了一些，可以清楚看见门站着的是个四十开外的妇人，个不高，很消瘦，一副精干的模样，穿着短打。
  “你是这里的厨娘么？”我反问。
  她点了点头，以一副疑惑的神情打量了我一番。
  “你是新来的？”她这样问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走了进来，指指旁边的柴禾说：“过来，帮我把火生着。”
  我不由一愣，摸了摸头发，没有任何头饰，只低低地扎了一个马尾；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是昨天特意让三巧帮我做的一身麻布短打。
  “还不快点，耽误了事你吃罪得起么？”她在一旁不耐烦地催我。
  “哦”，我答应着，却没有动，“大姐，这火怎么生呀？”
  “咦……你不会？”她颇为夸张的语气词和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惊讶表情，简直让我忍俊不禁。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去舀些水来煮粥。”
  她跪在地上，拿细棍在灶口里扒了扒，又俯身往里吹气，看得我怪好奇的，一时又忘了她交代我的活儿。
  厨娘突然停住了，抬头看我愣在旁边，没好气道：“咦……发的什么呆？没见过生火呀？耽误了做饭，夫人要责罚的！”
  我边舀水边笑：“你见过夫人吗？”
  “啧啧……还没。我原在皇叔府里听用的，前日刚被遣来，听说这府里的将军伤得很重，夫人脾气不好，又厉害，以后可得小心着些。”
  我将锅里舀上水，拿着瓢站在灶旁，觉得她这话挺好笑。
  “既然你没见过，你怎知她不好？”
  这时，厨娘已经把火点着，她从地上爬起来，依然很夸张地拍拍身上的土，又指了指一个米口袋，我明白她是让我去淘米。
  我转身盛了多半瓢米，正要去淘，却被她一把拦住。
  “哎呀……作死呀！你以为是焖米饭，这是熬粥！”她翻着白眼。
  我赶忙又去了一半，才听厨娘说道：“听说夫人也在皇叔帐下做事，啧啧…..这女人要是没点本事哪能往外头跑，更何况人是将军夫人？”
  她忽又压低了声音，“话又说回来，这样的女人一定凶得厉害，要不怎能压得住军中这些男人们？没准就是夜叉模样，啧啧……以后我们得处处小心……”
  这八婆夸张的表情和语言让我真觉得不去做喜剧演员真是埋没了人才，她的最后一句话又多少让我心里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