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烟

  “大姐贵姓？”我将话题岔开。
  “咱这穷命，哪还贵呀，娘家姓封，男人原在刘益州军中，因有微功现收在皇叔帐下为军士长。”
  说到这里，她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本地人吧？看这模样，必定是没做过粗活的，啧啧……倒也少见。以后跟我好好学着点……”
  “嗯，我的确没做过这些活计，日后用大姐之处还望不吝赐教！”
  “啧啧……”封氏手里拿了大勺，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回头撇了撇嘴，用她那带着尖刻的声音道，“还文绉绉的，念过几年书吧。”
  我没理她，径自打开厨房的柜子，发现里面还有一袋干枣。枣是补血的上好佳品，想都没想，我抓了一把洗了洗，直接扔进了锅里。
  “咦……你这在做什么……”封氏忍不住尖叫起来。
  “给将军熬红枣粥。”
  “啧啧……”封氏用她那尖酸的语调奚落我，“小小年纪挺会拍马，就怕让夫人知道了绕不了你个小妖精！”
  我笑道：“如果我真是妖精就好了，可以让将军立马好起来。再说，你又没见过夫人，怎知她就是个不省油的？难道她还能吃人不成？”
  几句话噎得封氏直翻白眼，“罪过，罪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啧啧…..”
  我懒得听她唠叨，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也不知赵云醒了没有。边往外走边回头嘱咐封氏：“你把粥熬好，再做些清淡的菜，我回头来取。”
  “咦……作死的丫头竟来使唤老娘……”
  顾不上封氏的惊讶和不满，我直奔卧房。
  赵云还保持着我出房时的睡姿，难得他能安稳地睡一会儿，俯身轻吻了一下他的面颊，不由心中升起一丝欣慰。
  我脱下肥大的短打，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曲裾深衣，又坐到窗前，对着镜子，挽起发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今天的气色的确比前两日好了不少，而且十年的岁月在我脸上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怪不得刚才封氏说我是小妖精。正得意忘形，听赵云在榻上叫我。
  “晚上疼得睡不好，现在好容易睡安稳了，怎么又醒了？”我忍不住埋怨道。
  他温润地一笑，这一笑忽让我感到揪心地疼。
  “人都快爬不起来还笑？”
  “烟儿却让我哭不成？”他仍是这副恼人的笑容。
  “该哭的是我好不好？算了，先不和你计较，等好了一起算帐。”我狠狠说着，却有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前额，他仍是笑，暖暖的！
  叫三巧打了温水进来，给他洗漱完毕，又笑道：“你先躺着，我去去就来。”
  厨房里封氏已做好了两个小菜——清爽的凉拌白菜和诱人的炝土豆丝。
  “刀功不错”，我笑着，“再给我盛碗粥，多要红枣。”
  “作死的丫头，让老娘干活，你哪里去了……”背对我的封氏回身时，忽然惊住了，差点把手里的碗扔出去。
  我接过碗，满满盛了一碗粥，放在托盘上，“这粥可也算我做的？”
  不管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封氏，我端了托盘径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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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居家（三）——煎药难吃药更难
更新时间2009-11-13 12:10:48  字数：2186
 “都快成人干了，还不多吃点？”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我忍不住埋怨。
  赵云微微一笑，又无力地摇了摇头：“云实在没有胃口。”
  “人是铁，烦是钢，就这样下去哪能好得起来？”我无奈地叹口气，见他又闭了眼睛，一脸的病态让我既着急又难过。
  “要不这样吧，你告诉我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去做。”
  他忽地睁开眼，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了看我，随即又笑道：“烟儿费心了，不过厨下事自有人去做，烟儿何必为云去做此不擅长之事？”
  赵云的手轻轻搭在我的手上，有些凉，我将它塞回被子里，双手捧着他的面颊：“自我嫁你以来，从未尽过妻子的责任，如今尽在家中，哪能再同往日一般？你乖乖地只管安心养伤就是。”
  让他重新躺下，把被子掖好。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像个大孩子。
  我打发了封氏去集市买菜，又拿了一包草药去厨房。话说，这是第一次熬中药，该怎么做？难道要在早上煮粥的那口大锅里熬吗？看着那么大一口锅，我有点拿不准主意。
  “小姐要作甚？”三巧这时也进到厨房。
  “熬药。”我看着那口大锅依然发呆。
  三巧忽然笑得前仰后合，她指着灶台笑道：“小姐该不会熬上一大锅药要合府上下每人一碗吧？”
  我脸一红，拉了她恳求道：“姐姐不会，巧儿教姐姐好不好？”
  三巧也笑道：“依我看，姑爷这伤也没白受，小姐越发贤惠起来了。”
  “死丫头，少贫嘴，还不快点。”
  她笑着，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熬药的砂锅，将药倒入，添了些凉水，拿筷子搅均匀，放在一旁，又径自点着了一个小炉子，将药锅放在上面，慢慢扇着火。“小姐呀，草药需要拿凉水先泡一会，中火烧开，再转为文火煎，可千万不能煎糊，直把水熬得剩下一碗的便可。”
  “这么麻烦……”我不禁暗自嘀咕，如果有燃气灶，就省事多了。
  我在旁边一直盯着，直到药熬好。
  “我来倒吧。”心里想着倒药还不容易，没等三巧反应过来，拿布垫着锅把，举起药锅就往碗里到。
  “小姐莫要……”
  三巧的低呼声还没落下，滚烫的药水已浇到了手指头上，疼得我差点把手里的锅给扔了。吓得三巧忙舀了一瓢凉水，把我的手指头放进去。
  那种火烧火燎的疼痛总算减轻了有点，可手上还是被烫起了大水泡。
  “小姐你真是的，也都缘我太笨，我真该死……”三巧忙不迭地认罪。
  我不觉又好笑，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忙摆了摆手：“真正笨的是我，不关你的事。
  端着药进了屋，发现赵云没睡，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这么出神，想心事呢？”我笑问。
  “哦，没，云不过在想西川初定，必定有许多军政要务……”
  我重重地将碗放在案几上，沉着脸道：“就你操的心多，自己都快泥菩萨过河了，还有心思去管这些？更何况军中有翼德、汉升他们，府中有军士、法正等，难道少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他虽然没十分听懂，也知道我这不是好话，只得讪讪一笑，不再言语。其实我也知道，让这样一个征战沙场的虎将天天躺在床上，这种煎熬肯定比肉体上的伤痛好不到哪去。
  我兀自叹口气，用手撩起他前额凌乱的头发，柔声道：“听话，先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伤病好得越快不就能越早回军营吗？”
  我把他扶起来，又抿了抿药，现在正不热不凉。
  “吃药了！”
  看着这碗棕色的液体，他满脸痛苦的表情，仿佛眼前比有千军万马还要难过。我非常诧异：“不是吧，你难道怕吃药？”
  他没说话，只是用一种企求的眼神在看我。天呀，堂堂的大将还怕药水？我又觉好笑，看了看他那可怜的表情，只得哄道：“我刚尝过了，不甚苦。吃吧！”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过药，又盯着药碗迟疑了一阵，这才把唇凑到碗边上。可是刚咽下两口，却又把碗塞到我手里，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前两天的药是浑浑噩噩中被我喂下的，现在清醒了，没想到对草药惧怕的程度会如此之甚。再看他那紧皱的双眉和无限痛苦的表情，我心中又是一阵酸痛。
  我用手轻轻地抚mo着他那憔悴的面庞，象哄小孩一般：“药这东西不能细品，越品越苦，就得囫囵吞枣一口气吃下，这样就不会觉得它有多么难吃了！来，乖，啊！”
  此时的赵云仿佛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用哀求与乞求饶恕的目光看着我，真好像是犯了错误小孩等待大人的训斥一样。“烟儿，这药能否不吃？”他在求饶。真没想到他让他吃药会如此困难！
  我把脸上的笑容收起了大半，正色道：“别的事都可以依你，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如今是病人，若不想就这么病下去，想要早日重赴沙场就赶紧吃药。”
  这回他没再讲价钱，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底朝天，直苦得他连连吐舌头。
  “这样才乖！”我笑着摸了一把他鼻尖上的汗，他也笑了！
  “烟儿……”他叫着我的名字，轻轻将手指与我的扣在一起。
  忽然他松开手指，抓起我的手腕问：“如何弄成这般模样？”
  我忙把手抽回来，笑道：“没事的。倒是你都成了这般模样，还净操这闲心！”
  “烟儿莫打岔，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是烫坏了，疼也不疼？”他很认真地在询问，我没心没肺地一笑，说：“煎药时，不小心烫了一下，无妨，无妨！”
  赵云的眼神里有一种淡淡的责备，他又捧起我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很心疼地说：“烟儿受苦，云之过也！”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不在乎自己的伤痛，却因为我的手指烫起了几个泡而心疼不已，今生嫁夫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