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清水漪澜

  “我说那年第一次看到轩儿确实觉得他和三哥很像，可是却也没往那方面想，怎么会……竟然是三哥的孩子，实在不可思议……”
  “这个，我之前也没想到，只是每次我看心莲嫂子看到轩儿的神色和反应，总似乎是在强烈地隐忍着什么，而且从第一次看到心莲嫂子还活着，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总觉得似乎会发生什么，心里整日惶惶的，可是我一再的旁敲侧击，她就是死咬着不说，不过，今日在大姐那儿，说着说着，她也终于是肯将这些年的心结打开了……”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管这些事，不要强人所难么？”
  “我哪里强人所难了，你说这事儿我能不管么？万一他真是我三哥的孩子，那就是我白家唯一的血脉，你说我能不着急么，这万一心莲嫂子认了轩儿把他带回台湾成了凌昊天的儿子，我岂不对不起我死去的三哥，也对不起我白家的列祖列宗？”白若雪激动地起身道。
  “你小点儿声，不要吵醒了澈儿，”蓝俊逸也起身道，“这还不至于，现在不仅是他们认不认轩儿的事，还得看轩儿自己愿不愿意认他们，轩儿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想法，他想跟着谁，他想住哪儿，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何况这些年来，他也过的好好儿的，大哥大嫂又对他这么好，他自己难道没有分寸吗？”
  “你这话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别人对他再好，能有亲生父母对他还好吗，啊？这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能少得了父母吗？如果当年我们不带枫儿离开，让她一个人留在国内，那现在枫儿还会理我们吗？她会以为我们不要她，她岂不恨死我们了？”白若雪辩驳道。
  “可是这些年枫儿跟在我们身边也还是闷闷不乐的，孩子小没有自己的自主权，一切只能听大人们的，可是终究孩子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需不需要父母的这种强行的管束和安排，她会不会以为父母是在禁锢她的人生，限制她的发展，这心理的变化过程成长过程实在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你的意思，当年我们就不该把枫儿带去美国了？”白若雪反问。
  “你怎么又扯到这个问题上来了，”蓝俊逸烦躁道，“我只是说有父母在身边和没有父母在身边，一切的发展还得靠孩子们自己，他们自己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咱们都不能太过的干涉。当年带枫儿离开，并没有错，只是，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或许一直都有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凄凉孤独之感，异国陌生的生活和环境，远离亲人，远离她儿时最好的玩伴，一个人孤独地长大，这些，估计也是造成她性格一直内向孤僻的原因。都怪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多少的时间陪伴她，一直到后来澈儿出生，或者她才算真正地从自我封闭中走了出来……”
  白若雪听着，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语气涩然地道：“至少枫儿不开心了，难过的时候还有我们在她身边，开解她，安慰她，没有人能够欺负她。可是轩儿，从小寄人篱下，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他过的该是有多么的谨小慎微，多么的心酸无助……”
  “若雪……”蓝俊逸看着她道，“你这语就未免严重了，大哥大嫂待他这样好，怎么会给什么委屈他受呢，更不会让他受苦，大哥大嫂的为人我是最了解的，外人，他们都尚且对他们这样好，我陪着大哥出去的这几天，哪一个工人，哪一个生意上的伙伴不说他为人仁厚宽怀的呢，这些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况且轩儿这样懂事，又这样聪明，顶多也是能帮帮大哥大嫂，大哥大嫂还真能把他当苦力使不成？”
  “哎哟，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呢，我几时说了大哥大嫂把他当苦力了，我只是说他毕竟是住在别人家里，一切不还得小心翼翼么，要是有个什么差错，大哥大嫂不说，那别人还不说么？况且轩儿我看他也是十分要强的，断不会让自己落下个什么错儿，这样一来，他生活中不是处处都小心谨慎，时时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会给他脸色看，”蓝俊逸打断她，“大哥大嫂说了一直都把他当自己亲生孩子看待，寄以重望，大哥还说以后要把轩儿培养成他最得力的助手，这份儿家业以后还要交给他来管呢。”
  “大哥果真这样说？”白若雪欣喜道，“大哥果然慧眼识英才，轩儿的才能我是看得见的，在学校他就很与一般孩子不同，年年都是拿特等奖学金，可见不会辜负大哥的期望的，只是……”
  “只是什么？”蓝俊逸不禁问道。
  “只是，二嫂那边似乎一直都有不满……”
  “你可别瞎说啊，二哥可是没话儿说，二嫂人也挺和气的，我可从未听她说过些什么……”
  “照你这意思，倒是我乱嚼舌根了？我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人吗？要不是……”
  “好啦，你还让不让人睡觉的，”蓝俊逸躺下去侧了个身，又道：“你在家生活的时候又不长，怎么就知道二嫂有什么不满呢，她要是不满，二哥还能在外面做那些事情吗？早就闹翻天了……”
  白若雪一咬唇，憋了口气，也躺下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便闭上眼睛睡觉。
  蓝俊逸反身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便也睡下。
  ……………………………………
  
第三十章：柳外楼高空断魂(下)
更新时间2013-7-26 18:39:09  字数：4119
 小蕊坐在床侧细细地为蓝枫擦着脸，她呼吸均匀，似乎只是睡着了，可是这么久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顾师傅已经歇下了，成勋却也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跟前，看上去十分憔悴疲惫，“成勋，要不，你先去那边椅子上躺会儿吧，我看你也挺累的，都这会儿了，我守着枫儿，说不定一会儿她就醒了。”小蕊对成勋道。
  “我没事，”成勋依旧心疼地看着蓝枫，现在的他心中充满煎熬哪里还会顾及自己，只盼着蓝枫能够醒来，他才好安下心来。
  小蕊看他这样子也实在心疼，便说：“那你坐到这边来，照看她，我还得先回德馨园一趟，回头我再悄悄过来，有什么事你马上去叫顾师傅。”小蕊说完便起了身，成勋怔怔地点点头。
  小蕊走后，成勋便坐到床侧静静地守着蓝枫，心里实在又心酸又心疼，他实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知便不带她去倚望楼，早知便带她回怡园，回梅花厅，或者带她去别的地方，去什么地方都好，他心里想着便越发难过自责起来，泪水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他想伸手抚摸她苍白的脸，可是手却颤抖着，无法靠近，正在此时又一阵阵莫明的狂风从窗外吹来，纱帐围幔都飘了起来，悬挂的灯笼也开始摇晃，他有些眯得睁不开眼，他踉跄着起身要去关窗，可是才走了两步，人便昏倒在地。
  ……………………………………………
  德馨园内，季沁春也是无法入眠，她手上拿着串佛珠放在胸前，一再地叹气，想着今日下午厅中的情景，一幕一幕，秋心莲的哭泣，白若雪的陈词，实在叫她痛心难过，自已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孩子，倾注了一切的心血，视为已出，寄托了一切的寄望，难道现在真的要放手让他回到别人的身边去吗？可是，这不是别人啊，是他的亲生母亲啊，自己这些年虽然像母亲一样照顾他可是终究敌不过他的生母啊，轩儿这些年从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可是不代表他就不记得，他就不想念他的父母啊，哎……季沁春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外面漫漫长夜，漆黑寂寥，此时此夜，有多少人都是辗转无眠的啊！这一天，这一夜仿佛是那么的漫长，一下从夏入了秋，又从白天到了夜。
  一阵阵狂风从外面袭卷进来，倒叫人全身止不住地发起寒来，她起身去关了窗，又在黑夜里静静地打起坐来。
  过了一会儿，小蕊从外面蹑手蹑脚地进了来，她看这到处的灯关着，以为母亲已经睡下了，可是进得房来，借着微弱的光却看到母亲像一尊佛一样盘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串珠子数着，她唬的一跳，拍着胸脯，坐到母亲身边轻声道：“母亲，这么晚了还打坐啊，是在等我么？”
  “你做什么去了，这会儿才回来？”季沁春依旧闭着眼睛说着，声音倒十分空寂仿佛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我去赏月了。”
  “赏月赏到现在，你看外面还有月亮吗？”
  “我……”小蕊嘿嘿一笑，又道，“就是看没有月亮，我才回来的么。”
  “父亲呢？”小蕊又问。
  “在那边房里睡着了，说是你要过来睡，都这会儿了，我倒以为你去什么地方睡着了。”
  “我是这么想着，找个地方睡一睡就算了，这不还惦记着母亲会等着我呢么……”小蕊揽着母亲的胳膊道。
  “我早睡下了，只是这会儿实在睡不安稳，便起来打会儿坐，静静心，不想，你又来吵我。”
  “好嘛，好嘛，我哪里知道，你这晚些时候还不曾睡下呢，我只以为你睡着了呢。”小蕊一晃母亲的胳膊道。
  “所以才像个小猫儿似的悄悄遛进来？”季沁春微笑了笑道。
  小蕊松开母亲的手，幽幽地瞅了一眼窗外，说道：“母亲既然要打坐，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还是回我的怡心院去，明儿我再来罢。”
  “怎么又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