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宅斗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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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内,一阵奇异紧迫的无声沉默。
    小豹子嘟哝道：“为什么要让母妃跪地上，她做错了什么？”
    洪妈妈一阵脸色僵硬，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先别说话,眼睛却是紧张的盯着，生怕一眨眼，就有什么惊天变故发生。
    顾莲张了张嘴，底下的话却不方便让麒麟他们知道。
    于是看向洪妈妈,“别吓着了孩子们。”因为外面情势已经被自己控制,倒是不怕送了性命什么的，只剩下深深的疲倦和无奈,摆手道：“领着麒麟他们,到后面明珠阁去玩儿吧。”看了看徐姝，“方便们说话，也让更加放心一些。”
    徐姝顿时面色紫涨，冷笑道：“倒要听听能说什么！”
    顾莲没有去跟她争辩，而是等着洪妈妈领着麒麟几个走了，方才说道：“璎珞看见叶东海了，对吗？”
    徐姝刚要冷笑开口，被皇太后拉住了。
    若是顾氏真的有心作乱，就不会把几个孩子给送过来，这个做不得假，---母子连心，没有生育孩子的女儿大概难以体会。
    顾莲深吸了一口气，承认道：“没错，是他。”
    皇太后不让徐姝说话，抢先问道：“可是让他进宫来的？”
    “自然不是！”
    “那他怎么能进宫？”皇太后再次扯了扯徐姝，问道。
    顾莲一脸苦涩，“不知道。”
    “不知道？！”徐姝再也忍不住了，不顾母亲阻拦，尖锐问道：“若不知道，发现了他为什么不抓住，交给皇上处置？为什么还和他致爽斋密谈良久？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自己心里清楚！”
    “能有什么阴谋？”顾莲站了起来，看着她，目光没有丝毫退让，“难道还能和他密谋，害了皇上，让他叶东海登基不成？就算答应，答应吗？母后答应吗？天下臣工答应吗？”一声比一声愤怒，“麒麟他们几个答应吗？！”
    徐姝不能答，强撑道：“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
    顾莲气笑道：“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这几年对疑心如此深重，捕风捉影的事都能想得出来，还这般深信不疑。”尖刻问道：“请用理智想一想，若是真的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避讳都来不及，怎么会这个时候召见叶东海？要谋反的话，用得着叫叶东海进宫商量吗？！”
    皇太后一时信、一时疑，心思摇摆不定。
    顾莲愤怒不已，接着道：“若是想谋反，当初就该独揽朝政大权，让麒麟卫控制围合整个皇宫，再拟一道伪诏称皇上病重，立麒麟为太子，传位与他。”看着徐姝嘲讽一笑，“到时候天下都是的了，再想见叶东海，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徐姝不能辩驳，却因从未受过这等诘问而气得噎住。
    皇太后见她们两个针尖对麦芒，赶忙打断，“那叶东海自己进宫做什么？”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相信了顾莲的一番解释。
    “说来母后或许不信，他进宫来……”顾莲不由面色尴尬，难为情道：“只是为了问一句，从前对他是否有情。”
    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将来肯定瞒不住徐离，会有什么麻烦暂且不知道，但是眼下自己只能照实说了。
    皇太后和徐姝对看了一眼，都是表情古怪。
    徐姝更是嗤笑道：“没看出来，叶东海还是一个痴情种子呢！连命都不管，就为进宫问这么一句、一句……，呵，真是荒唐可笑！”
    顾莲不理会她的嘲笑，淡淡道：“便是皇上面前，也只能同样如实以告。”
    皇太后想起叶东海从前执著，却是有几分信了，叹道：“不怨他，原本们两个才是……”后面“正头夫妻”四个字，实是说不出口，“只是他有些糊涂了。”
    顾莲忙道：“也说他糊涂。”毕竟自己不能把皇太后和徐姝都杀了，只能细细的解释，“虽说和他曾经做过夫妻，但却只得聚少离多的一、两年光景，便是有孩子，也没有抚养过他们。”上前皇太后身前蹲了下去，仰望于她，“怎比得，和皇上六年多夫妻情分，三个亲手抚育的孩子。”
    她满心委屈，忍不住“簌簌”落泪，“母后，要相信。”
    皇太后摇头长长叹气，“真是冤孽！”
    徐姝一直旁边看着顾莲，忽地问道：“那么，又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顾莲不回答，只道：“这个么，回头皇上病好了，会解释，详细的就不必一一说给听了。”
    “心里有鬼！”
    “随猜疑。”即便顾莲是现代，也无法把自己的私密情感，随随便便讲给每一个听，抬头看向皇太后，“只要母后相信，叶东海是自己进宫来的，与无关，也没有和他密谋逆反，就足够了。”
    皇太后静默了良久，终于道：“哀家信。”
    “多谢母后。”顾莲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
    徐姝面色冷冰冰的不言语。
    顾莲却看向她，说道：“姝儿，把心里的那点忌讳,都说了吧。”不顾她脸色大变，快速道：“无非是想着，将来做了皇后以势压、限制，可是……，为什么要那样做？是皇上的亲妹妹，也拿一直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和又没有任何仇怨，便是一朝得志，又怎么会跟过不去？”
    忍不住有些难过，“竟然半分也不信。”
    徐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劝。”顾莲真是头疼无比，“与其这里揣摩会不会谋反，还不如担心皇上病了这么些天，外面的会怎么想，会不会……”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窦妈妈焦急的声音，“娘娘！高勤有要事禀报！”
    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居然不顾自己和太后正密谈！
    莫非……，是徐离？顾莲大惊失色，慌忙道：“高勤进来！”往前走了几步，急声问道：“可是皇上那边有事？！”
    皇太后和徐姝也是伸长了脖子。
    “不，不是皇上！”高勤就连滚带爬的跌了过来，脸色煞白，“出大事了！”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惊骇，瑟瑟发抖，“徐、徐策反了！”
    徐策废为庶没有爵位，只能以名称呼。
    “什么？！”殿内三异口同声，齐齐惊道。
    “怎么会呢？”徐姝抢先道：“二哥一直守太后陵，有皇上派的看着，他、他怎么可能反？拿什么反？”
    “公主……”高勤哭丧着脸，“才得的消息，说是从前薛沛留下的一些残部，约有三、四千，留给了徐策，才从附近州县调集过来！不……”说着，连连跺脚，“现到底是谁的旧部都不要紧，要命的是，那些乱臣贼子已经攻破南城门了！”
    “南城门已破？！”徐姝微微摇晃，有些快要站不住了。
    皇太后则是震惊的喃喃，“怎、怎么会……”
    顾莲脸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不自禁的抓住了高勤，惊怒道：“南城门好好的怎么会被攻破？难道有内鬼？五城兵马司寇空年反了？”
    “是，……也不是。”高勤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寇空年反了，是负责南城门的袁迅反了，接应了徐策的马！”使劲咽了一下唾液，“他们趁着眼下天黑，从南城门被袁迅接应进来，此刻已经将整个皇宫给包围了！”
    顾莲急问：“五城兵马司的呢？”
    高勤神色担忧，苦着脸道：“眼下正城内和叛军混战，胜负未知。”
    胜负未知？！顾莲觉得眼前一黑，努力咬牙缓了缓，继而焦急问道：“皇上呢，皇上他怎么说？！”
    高勤红着眼圈儿摇头，哽咽道：“皇上的烧热退了又发，总是反反复复，这会儿浑身滚烫滚烫的，听了外面叛军做乱的消息，气得晕了过去。”
    ----皇帝病危，皇宫被围！
    顾莲空气之中抓了抓，什么都抓不着。
    皇太后和徐姝更是惊呆了。
    徐姝喃喃道：“这、这一定不是真的。”她看向顾莲，神经质的大声问道：“是骗们，对不对？骗们！”
    顾莲连质问她的力气和功夫都没有，强行命令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问道：“梁广春呢？他现何处？！”
    高勤快速回道：“为了防止叛军攻破城门冲进皇城，梁大统领带着龙禁军守日晖门外，副统领黄大石守月华门外，四下宫门也都已经戒严了。”
    “四处大门又是谁负责？！”
    高勤一一数道：“沈澈、穆世骐、洪庆保、刘伯岭。”
    沈澈和穆世骐算都是麒麟卫出身，洪庆保则是太后的远房侄儿，最后一个却是不认识，顾莲不由问道：“刘伯岭是谁？”
    “这……，奴才也不太熟。”高勤为难道：“但想来是早先皇上安排的，应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低声急问：“娘娘，咱们现要怎么办？”
    除了让紧守城门和宫门，顾莲哪里还知道该怎么办？一时蹙眉无言。
    高勤建议道：“要不把晋国公他们传过来。”
    这些天，为了防止皇帝突然驾崩，沈公瑾等分作了两班，轮流宫中留宿，以防国主暴卒的变故，此刻正前面的临时安置之处。
    “不！”顾莲却是断然摆手，非常时期、心叵测，沈公瑾和寇空烈等不会叛乱且不知道，但……，挥剑砍了自己这个红颜祸水，却是极有可能的！
    时局乱作一团，不仅要担心皇帝和他的江山社稷，自己更是危险得紧！
    更何况叫两个武将到内宫里面，也没有太大用处。
    想到此处，顾莲回头皱眉道：“母后、姝儿，把麒麟几个留们身边，莫要疑神疑鬼的了。”飞快出去找到窦妈妈，从怀里摸出一枚金麒麟给她，低声耳语，“把这个交给轻骑都尉曲靖飞，一旦内宫的宫门被攻破，有叛军涌入后宫，命他带直接赶来金銮殿护驾！”
    窦妈妈紧紧的握住了金麒麟，就要奔出去。
    “等等。”顾莲抓住了她，低声补了一句，“告诉他，没有世家子弟身份做保障的麒麟卫，一旦本宫出事，全部都难逃灰飞烟灭！”
    至于黄大石，不用自己吩咐他也会来的。
    而沈澈和穆世骐，来与不来，大概就只能看他们的良心了。
    顾莲交待妥当，给了自己几息的功夫，静了静心神，继而领着宫折回内殿，厉声吩咐道：“赶紧让洪妈妈领着麒麟几个过来！”想了想，又吩咐合欢，“去把邓襄嫔和几位公主也找过来。”
    皇太后还震惊之中不能回神，连连摇头，“不、不会的。”
    “母后。”顾莲的声音不容置疑，“可以让们带着麒麟几个，但是此刻情势危急万分，不能让们留此处，必须跟一起到金銮殿避祸！”看了看徐姝，凌厉道：“不管信与不信，都得去！”
    ******
    到了金銮殿，皇太后一直坐椅子里面念佛。
    对于今夜的泼天巨变，想骂一句乱臣贼子，可那贼子却是自己另外一个儿子，连骂都无从骂起，心中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徐姝则是目光闪烁不定，静坐一旁。
    顾莲冷冷的看着她们母女，----不论是徐离做皇帝，还是徐策做皇帝，她们都是皇太后和长公主，这场祸事对她们而言，不过是为亲死活心痛罢了。
    甚至再看看邓襄嫔和几位公主，因为对皇位没有威胁，也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往好了想，想来也不用太担心的。
    只有徐离、自己和麒麟兄弟三个，徐策绝对不会放过，难逃一死！
    自己当然是怕死的，可是历经两世，这一世又基本上是乱世之中度过，即便真的死亡降临，也不至于吓得崩溃失常。
    大不了，死徐离的怀里便是。
    可是一看到麒麟和小豹子、小狼，心就痛得跟被丝线绞住一般，他们兄弟三个何其无辜？何其无辜？！
    ----悔不该，生了他们下来。
    甚至生出一缕怨毒恨意，早就该将徐策的两个儿子杀了的，他若无子，恐怕也不至于这般狼子野心，非要和徐离拼个死活！
    小狼一脸天真稚气，仰面问道：“母妃，为什么大家都要聚一起？”
    小豹子附和道：“是啊！大家一起又不说话，闷闷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顾莲视线朦胧，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母妃？”麒麟到底大了几岁，懂事了，盯着母亲的眼睛看，问道：“为什么哭了？”从怀里一块干净的帕子，他问：“是麒麟做了什么错事，让不高兴了么？”
    顾莲咬了唇，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是决堤的河水一般倾泻而下，蹲□去，搂着三个儿子哭作一团，浑身颤抖不休。
    “母妃，母妃。”小狼夹中间抱怨，推攘道：“勒紧了。”
    顾莲稍稍松开了儿子们，眼睛却他们身上不住流连，恨不得眼都不眨一下，再多看几眼，却是越看越心酸，越看眼泪越多了起来。
    隐隐的，远处传来了一阵咆哮喧哗之声。
    徐姝不由豁然站了起来，脸色大变，“是叛军攻打进来了吗？难道……，难道宫门破了不成？”震惊的后退了几步，幼年的阴影，再次像乌云一样笼罩住她，不自禁的尖叫一声，扑了皇太后的怀里，“母后……”
    麒麟跑到门口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姑姑的话却听得一知半解，回来站母亲面前，大声道：“母妃别怕，麒麟不会让别欺负的！”
    “也不会！”小豹子附和哥哥，一把抓了弟弟过来，“小狼也不会。”
    小狼迷茫的点头，“嗯，不会。”
    顾莲朝着他们微笑，“都是好孩子。”心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看向一屋子瑟瑟发抖的女眷，开口道：“如果领兵作乱的真是徐策，那么不管成王败寇，母后和姝儿都还是以前一样，是皇太后和长公主。”
    苦涩一笑，又看向邓襄嫔和几位公主，安抚道：“们也碍不着他什么事，只要母后肯求情，想来不至于会赶尽杀绝的，别太担心了。”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徐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是只能无言以对。
    顾莲微微一笑，“想来二哥容不下的，就是皇上和们母子几个罢了。”抚了抚麒麟的头，让他跟身边，然后分别牵了小豹子和小狼，“既如此，就让们和皇上再多待一会儿吧。”
    神色平静、面含微笑，根本看不出是领着儿子们去赴死。
    皇太后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苍天啊！为什么要是这样？”想要去拉住站得最近的麒麟，却被他闪开了。
    麒麟已经五、六岁了，母亲的话，是差不多听得明白的。
    死是什么？不太明白。
    只是害怕的靠了母亲身侧，护着两个弟弟，和其他划出界线来，咬了牙，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母妃，麒麟不怕疼的。”
    他想来，死……，自然是会很疼很疼的。
    顾莲含泪微笑，“好孩子。”
    小狼虽然不像哥哥大了懂事，但是天生敏感，不由抓紧了母亲的袖子，低低声说了一句，“母妃，……”想说一句害怕，又怕被哥哥们鄙夷，只能紧紧的挨着母亲，把话咽了下去。
    “别怕。”顾莲感觉到了小儿子的恐惧，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把这一世最后的时光给破坏殆尽，努力朝着儿子们微笑，“现……，跟着母妃进去看看父皇好不好？”
    小豹子高兴的跳了起来，“好！要见父皇。”
    小狼的情绪也得到了缓解，脆声道：“有父皇，小狼就什么都不怕了。”
    “对！”麒麟也欢喜起来，看着母亲笑道：“们去见父皇，有父皇，什么坏都不怕的。”他的心里，父亲是像天神一般的存，不惧任何邪恶，方才一瞬间的惊恐也被安抚，急急道：“母妃们走！”
    顾莲笑吟吟道：“嗯，有们父皇呢。”
    ----要死，也死一块儿吧。
    可是到了门口，想着得了时疫病重的徐离，再看看几个年幼无辜的儿子，又是不忍心，万一情势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呢？还是让他们再等一等吧。
    因而对着窦妈妈等微笑，“们带着皇子们这儿等着，先进去。”怕她们惊慌失措，“外面还不知道是谁胜谁负，们别先乱了，或许是好消息呢。”拍了拍麒麟的小小肩膀，“母妃先和父皇说几句话，等会儿再出来找们。”
    麒麟嘴上说不害怕，到底心里是害怕，抓了母亲的袖子，迟疑道：“那……，母妃快一点出来。”
    小豹子和小狼也是不肯撒手。
    “母妃很快就出来，不会丢下们的。”顾莲弯下腰去，儿子们的脸颊上一吻了一记，“乖乖的，听话。”
    麒麟为了表现出自己是哥哥懂事一些，率先松开了手，紧紧的握住了拳头，还上前拉开了两个弟弟，----仿佛不这样，就会控制不住搂住母亲似的。
    顾莲转身，声音不容拒绝，“开门。”
    只听“吱呀”一声，里面的两个小太监透出一条门缝儿，大约是知道了外面破城的消息，脸色惨白惨白的，哆嗦道：“娘娘，皇上还……、还病着。”
    “本宫知道。”顾莲跨进门槛，一路衣裙拖曳迤逦往里去了。
    此刻天色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殿内烛火通明。
    顾莲走过一道门，又一道门，穿过一挂又一挂的水晶珠帘，最终皇帝的寝阁门前停住，第一眼，便投向了卧床不起的皇帝。
    徐离目光清亮，神色温柔的看着她，“怎么进来了？”ω· ｕ⑻更新最快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