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人惊讶的目光,六娘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收场。
六娘可以失态,可是自己这个徐家二奶奶,白家九姑奶奶却不能失态,无论是白家的颜面,还是徐家的身份,六娘对自己的嫉妒和羡慕,只限于小女儿之间,决不能浮出水面。
想到这儿,槿娘冲着六娘微微一笑,便几步扑了上去,一把将六娘抱住,“六姐姐,你别恼我,槿娘不是有意来晚的,实在是嫁了人,就身不由己啊!”说着就要抹眼泪。
嫁了人,就身不由己!
场间都是嫁为人妇的女子,哪一个都明白其中的道理,嫁了人,要伺候丈夫,伺候公婆,还有大姑小姑,大伯小叔子,若是丈夫怜惜些还好,最怕的就是那些宠着通房或姨娘的,这世间的女子,无论贫贱或是富贵,哪有几个不觉得做媳妇苦的?
一个个竟是感同深受,忘记了刚刚六娘的失态,只低下头去抹眼睛,如此看槿娘的眼光也多了几分善意。徐陵面上再好再风光,总有个贪色好财的名声,嫡母又凶,恐怕这丫头在徐家也是过的不轻省。
立在一旁一向好强的梅氏也跟着红了眼眶,她想起自己嫁入白家的不易,又看到七娘那瘦的巴掌大的小脸,深觉郑府也不像七娘说的那样好,心底又起了盘算。
六娘被槿娘紧紧的抱住,只觉得烦闷不已,可转眼她就明白了槿娘的用意,心里虽不愿,却也配合着抱了槿娘,“九妹妹,你可来了!”说着也跟着掉下泪来。
可这泪水却是委屈与悔恨,当初,自己怎么就着了这小丫头的道,论美貌论心机,她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她过门两个月就能掌了徐府的大权,若出嫁的是自己……
六娘的泪水还没有擦去,七娘就已经走上前来。
六娘在这白府东跨院里的恩怨,除了槿娘,就是数七娘最是明白,别人也许会被骗,可七娘却是看分明。
七娘拉了槿娘的衣襟,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九妹别伤心了,六姐姐知道的,她怨你也是因着跟咱们好的缘故,你也别怪她!”
一番话做实了这场面的真实,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戏码,连姜三夫人都有些动容,可她也是大宅子出来的,自是知道这表面的和睦下定然不会是平静无波。
只是此时,她却也知道,有些不应景的话,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自是得罪人的!不过,既然白家的姑奶奶们都这样厉害,那么白家一时半会倒也不会败落,自家大嫂实在是担心的太过!
槿娘从六娘的肩上起来,轻轻抹了抹眼睛,这才笑盈盈的看着六娘,“六姐姐越发漂亮了,过了门就是世子夫人,可让人羡慕的很呢!”
提起这个,六娘的心里才有几分满意,她低了头害羞的不说话,还是七娘跟着搭腔,“可不是,咱们姐妹也就数六姐嫁的最好了!”
众人都了,便过来也跟着附和,连姜三夫人也说了几句好话。
六娘的脸又红了几分,心里却是甜的紧,这门亲事也就这一处让她满意了,世子夫人,无论到哪儿也无人敢小看,哪怕到了王妃的面前也是有座位的,至于三娘,不过就是个侧妃,跟她这个正室,哪怕只是个继室,也没有可比性!
就为这个,她也要走下去,过了门,只要得了婆婆喜欢,趁着丈夫宠溺的时候生个儿子出来,还有什么可怕的?
六娘想着,看槿娘的眼睛里就少了嫉妒,多了几分不屑。
无论走到哪儿,徐陵也不过就是个庶子,永远也不可能做得了徐府的侯爷!
外面的鞭炮声大响,喜娘进来催妆,“新姑爷就要到了,各位夫人奶奶们还请饶过新娘子,准备入席吧!”
众人笑了一场,陆续出了门子。
三太太林氏撩了帘子进来,正看到槿娘和七娘,她眼圈红了红,上前拉了二人的手,“六娘没有姐妹,你二人虽不是跟她一同长大,但同在京中,要常常互相帮趁才好过。只是她被我宠坏了,总是不懂事,倒让你二人伤心了!”
槿娘的眼睛一闪,瞥了一眼七娘,却是点头道,“三婶娘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姐妹三人虽不是一起长大,却都是白家的女儿,又在一个院子里住了半年,又怎么会不帮趁!”
她仍记得自己出嫁前,林氏对自己说的话,虽说对她没有太多用处,却是像个长辈一般,相对于大夫人梅氏的算计和二太太齐氏的利用,林氏对自己可以说算有几分真心。
出了门,槿娘问起七娘。
这才知道,昨天七娘过来瞧六娘的时候,六娘又发了顿脾气,倒让林氏觉得很不好意思,林氏虽来的时候不长,却也隐约猜到六娘在这府里并不得人心。
除了此事,七娘又讲了些三房的事儿。
三老爷白正国在户部做的并不如意,他性子耿直,常得罪人而不自知,若不是都知道他是白正圃的弟弟,又有一个荣国公府做亲家,说不得哪一日就让人拖了去背黑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氏刚刚说让三人互相帮趁,不是没有让他外放的打算!
哪怕去个小地方做县令,总好过在这京城中到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把一家子都折进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又是一阵鞭炮响,六娘拜别父亲,被喜娘扶上了花轿。
二月的北风还带着少许寒意,通红的鞭炮碎屑随着风满天飘散,白府门外,几个下人撒了一阵子喜糖便回转。
白府门外,同样穿着喜庆的门房看着抢了喜糖的小丫头小小子们一哄而散,只留下一地的狼藉,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对他们来说,每一场婚事都是一场闹剧,他们只等着受了这几日的劳累,再多拿几个银钱,至于到底是谁嫁给了谁,谁面上风光,谁背里辛苦,却再也无人关心。
一场闹剧终将收场,下人们也能好好的歇上几日,却又要收拾行装准备远行。
槿娘去拜见了白老夫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正圃外放的原因,不过几日的功夫,白老夫人似乎精神差了许多,她半合着眼睛,拉了槿娘的手,对于这些日子没有递消息过来很是不满,“无论有什么事儿,记得给家里递个消息,毕竟你是白家的女儿!”
七娘眉头轻蹙的笑着解释,“倒也不怪妹妹,她如今接手了徐家的中馈,忙的紧呢!”不止是槿娘,连她自己也极少有机会递消息过来,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又怎么能随便给娘家递消息呢?
“哦?”白老太太终于使劲的抬了抬眼皮,“这是好事儿啊!”回过头去又说七娘,“你也得跟你妹妹学学,多往郑老太太跟前凑,肚子也得抓紧了!”
七娘脸一红低下头去,过门半年了,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止是大夫人梅氏着急,连福惠郡主都有几分不满,好在郑老夫人护着她,只说孩子还小云云,七娘这才好过一些。
如今被白老夫人说出来,她的眉头皱的的更紧了。
正说着话,小丫鬟在外头道,“七姑爷和九姑爷到了!”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倒是一个青衣白袖儒雅风流,一个云冠剑眉英俊威武。二太太齐氏赞道,“大嫂真是有福气,两个姑爷都是世间难找!”
徐陵笑着扫了一眼场间,看到槿娘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温柔,而郑二公子却是低了头,竟是没有瞧七娘一眼。
七娘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一下,却又笑着掩饰,“是祖母的福气好!”槿娘闪了一眼过去,看到郑二公子气定神闲,似乎没有任何不对。
众人笑了一场,连白老夫人都精神了几分。
趁着七娘在白老夫人跟前逗乐的功夫,梅氏却是拉了槿娘到外头说话,“……等我们一走,不止是常常送些消息,七娘那儿,你也用点子心,九姑爷整日在宫里,自是比七姑爷要强的多!”
梅氏居高临下的站在槿娘的面前,让人有一种无形的压迫。
槿娘眼睛一闪,却是冲着梅氏笑了,“母亲放心,如今我既然要料理徐府的中馈,自然少不了常派人出门办差,郑家本就是跟徐家交好,就算是我常派人过去相问,也不会有人说道的!”
见梅氏满意的颔首,槿娘又笑道,“只是有一事,还想求母亲,不知道……”
梅氏不悦的轻轻皱了眉头,“却是什么事?”
“是翠玉,她如今也是我身边得力的丫鬟,我想着她的家人还在白家,如今您和祖母都要去山东,我就想着……”帮着翠玉一家团聚,槿娘早早的就惦记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那边梅氏眉眼一挑,“不行!”竟是说的斩钉截铁,似乎没有半点转还的余地。
翠玉一家子本就是用来拿捏槿娘的,若是这样轻易就把人送过来,梅氏又怎么甘心。
槿娘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点,她没有惊讶,只是笑嘻嘻的道,“母亲先别拒绝,不如听女儿把话说完,若是到时候母亲仍然不松口,那女儿以后就再不提起!”
梅氏直觉不会有好事,可她又不能不听,她和老太太这一走,没有半年一年是回不来的,说不得跟白正圃一样,得三年以后才能回京,以后无论是七娘、三娘,还是白正德的婚事,恐怕都少不了麻烦这位掌了徐家大权的九姑奶奶。
顿了顿,梅氏略低了低本来高昂的头,声音也放的柔软,“你说,我听着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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