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

第159章


他却还记得她的嘱托,要好好护着它。他在仙池学习的日子不多,但也要与这些狼搏一搏,起码为它搏出一条生路。
  他将小开明兽置在草丛里,打量四周,于心里做了个估算,约莫有十只狼左右,他舒了一口气,十只尚可,能做个殊死较量。便咬了咬牙,一面护着开明兽,一面同它们撕咬起来。
  这场殊死的较量,并不容易,他战到最后一刻,却还有两只莫能被撂倒,反倒是他被剥去了心脏。
  小开明兽呜呜咽咽地将他望着,它还小,莫能记得他,只眼泪汪汪地喊着它的母亲。
  看着这样的它,他忍着痛楚,将肝肠一硬,放了狠话让它跑,不跑便被吃了,再不能见到它的娘亲了。
  小孩子是很容易被吓走的,他看着它跌跌撞撞离开时,方觉得失去的那颗心,果真是失去了。
  命衰至此,流紫没什么可怨,却只担心小开明兽有没有顺利逃脱,担心得厉害了,便出现幻觉。
  幻觉里,有一条巴蛇揣着一颗盈盈泛紫的珠儿问他:“想不想活下去?想的话,替我好好守着一个人。”
  他没多想,担心开明兽的感情太重,重得他迷迷糊糊便将头一点,应了那条巴蛇的花舌头,成功被诓去守着一个脾气乖张的仙子。
  他曾经开眼看过这个仙子,原身却是花里胡俏的孔雀,但又同寻常的孔雀不是一个档次,她好看得多了。
  他后来才从禾寻口里晓得,她不是什么孔雀,是明王天尊亲自点化的东皇翎雀,她唤作玉袖。
  他其实十分讨厌玉袖这个神仙,她替他取了一个小狼的名讳,他赌气,不喜欢。她替开明兽取了一个小明的名讳,他再赌气,更不喜欢。她还时常将他当毛团耍,呃,诚然他本来便是一只毛团,但被她看作一只毛团,他觉得有失身份,因这个神仙比他还要蠢,他时常看不起她。
  禾寻同他说:“既然得了琉璃珠,你便算神仙,可以吃肉。”此后,他日日夜夜巴望着能吃一口肉,但玉袖却说:“吃素好,吃素有益身体健康,况且你不是要修仙嘛。”
  他那日想同她说:“我已经是一个神仙了。”
  却被禾寻盯了回去,他叹息道:“既然袖袖让你吃素,你还是吃素罢。”
  流紫觉得,大约便是这件事,让他对玉袖这个神仙恨得牙痒痒,才会左思右想,要将小明从她身边抢过来。本来便是他先认识小明的,让她夺了去,他不甘心。
  成了神仙的一年来,有两件事他十分满意。
  第一,每日看着小明吃好睡好身子长得结实,他甚满意。
  第二,每日看着玉袖头痛心痛样样皆不顺心,他甚满意。
  玉袖喊他小狼时,他只装聋,不认她。她受了刺激瘪嘴后,他便于心里默默偷笑。
  玉袖受了老师的罚,耷拉着脑瓜子嘤嘤假哭时,他在一旁嘲笑她,嘲笑的同时,却隐到老师的尊闺里,将人家的衣服撕了。撕完后,心下格外舒爽。
  玉袖受伤后,他鄙夷地骂她没本事,将她奚落地一颗心乱抽,令她抬了头同他做一番争吵,他才愿意服一服软。呃,其实他不大擅长吵架,难得玉袖有一技之长,他便也大度地让一让她,这并不伤什么自尊。
  如此吵闹着将一半年的好时光一过,那一日,禾寻将只剩一口气的玉袖端在他面前时,他突然很难过,因为晓得自己安安分分履行诺言时刻到了。
  于是,在离开的那夜,他做了个梦。
  梦里头,小明蹲在仙池氤氲处同他招手,而后背着他,一步一步朝光亮的天际线迈去,没有回头。
  身后响起了讨厌的声音,小狼,小狼叫个不住。天晓得,他多厌恶这个叫声,厌恶的同时,眼泪却簌簌奔流而下,他踅身迈开腿,扑向那个厌恶的温柔怀抱。
  原来梦里,花已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靜霓番外 二更
  ——她跳下诛仙台的那一刻,觉得死了也好。
  六万岁那年,少染抱着一个女娃娃站到她跟前,笑如春阳道:“阿靜,这是我的侄女,袖袖,可不可爱?”
  她将襁褓里的女娃娃觑了觑,小娃娃正吐着水泡泡,圆不溜秋的眼珠子将她盯了盯,咯咯咯便笑成了一串银铃。
  她忽然心动地将小家伙要了过来,慈蔼地羡慕了一声。
  少染笑道:“阿靜,你也能当她的姨娘,唔,但姨娘不大好听,小叔叔也不大好听。我同羡羡商榷一番,改成姑姑和舅舅,你比我大两百岁,做大姑姑好不好?”
  她抱着玉袖摇的动作顿了顿,少顷,笑开一枝花:“好。”
  靜霓为少渊收养的徒儿,不晓得爹娘是谁,伴着长大的便只有少染,突然多了袖袖这个孩子,她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觉得此生最喜欢的姑娘,便是染染和袖袖。
  她在六万岁那年,要同少染争一个空桑女君的位置,染染好胜心强,一心想要赢她,却不意将她同凡人的恋情走露与旁人晓得,但她并无埋怨,只因那时,她沉浸于情伤里莫能自拔。
  那个凡人晓得她是一只黑毛的云狐后,只当她是妖孽,拾缀了包袱便离开了她,她伤情伤得很重。是以,当她被天将押往诛仙台的时候,她连反抗的念头也没起过。
  她的双手被仙镂石锁住时,支起的仙罩便消匿瓦解,力量亦一寸寸消失。头里只晓得仙镂石是磨修为的锁仙石,却不知仙力被慢慢抽去的感觉,那么苍白无力。
  少染于诛仙台前扒拉着她不肯放手,一把泪一把水道:“阿靜,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笑了笑,是不是故意的并没所谓,她既然敢违了天条,便做好的受罚的准备,即便是诛仙台,她也不怕。她拍了拍她的脑袋,亲和道:“染染,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和袖袖。”
  那双牢牢捉着她的手,终于放开。
  跳下诛仙台的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靜霓觉得死了也好,她没什么是放不下。
  但半途中,她却被一人劫走。
  被诛仙台的寒气伤得支离破碎时,迷糊中只见一袭红艳艳的袍子,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我救了你,你以后要不要为我办事?”
  她想九重天上的靜霓便算死了,如今她被削去神仙的身份子,也能自由许多,便鬼使神差地将头一点,应了他的要求。
  仙界的地盘素来云烟氤氲,踏一步便能将云结成的地面踩出一个浅浅的坑洼,半晌后凝结。四周灰白的殿宇,着实没什么看头。而空桑谷被琼花玉树所围,红花绿草少的可怜,同耿直的凌霄殿差不多,亦没有什么看头。
  但凡世却不同,有灯红酒绿,有霓裳舞曲,有凄美的爱情故事,更为她这个年岁的姑娘所心动。
  然她万没想到,通过泑泽的魔界,是蓝天碧草,红花绿柳。人人口里毒泷恶雾,拨云不见天日的魔界,竟是这么一处江南景致,她初初来那会儿,委实被惊吓得没了三魂。
  礽储捡了一处风水不错的草原与她做院落,衣食方面看觑得甚是妥贴,甚是细心周详。
  靜霓起初不晓得他心里头打的什么闷葫芦,久而久之相处下来,发觉礽储这个人,不若是闷得慌了,想寻个不错的人陪着。然则魔界里的姑娘大多奔放得甚,从不将自己吊在一棵树上,唔,当然这个做法也挺好。
  况兼礽储将他的哥哥同侄儿囚着,手里头的权事大的很,估摸是没什么人敢剖心剖肺同他打交道,多少得将一颗赤胆真心掩着,等哪一日他将警惕松了松,好淋漓畅快地将赤胆忠心表一表,弑了他将被囚着的魔君放出来,以此立一个大功劳。
  唔,如此瞧来,他确实挺可怜。
  靜霓于闲磕牙的日子里,便将魔界的异动了解个梗概。礽储来她院子里做客,她便备好茶水糕点,同他闲聊几句。
  他有时说:“红茶不够浓。”
  她便驳一驳:“浓茶对身子不好,要折寿。”
  他却无畏笑道:“我也没多少寿命够它折的。”
  她听了却也说不出话,觉得挺悲情的,一个人倘若晓得自己没多少日子可数,确实会心灰意懒来着。
  她笑着问道:“你会不会吟诗作对?”
  他踅身打量着她,俄顷,挂起意味难辨的笑,摇头道:“儿时贫苦,不晓得什么诗不诗,对不对的。”
  她兴致勃勃凑过去:“那是解闷的好玩意儿,你既然不晓得,大约连尔雅反切也没认真学过罢。”又有些苦恼:“但我连平水韵也莫能全背出来,若要教你,还需温一温韵书。”
  他依然笑着:“你捻一句来。”
  她望了望蓝天:“蓝天照碧流,赤阳披霞游。”
  他接道:“佳人称绝代,笑吟诗难休。”
  她望着他愣了愣,立时腾红脸道:“你诓我。”
  他脉脉地将她盯着,理所当然道:“但没说错。我不觉得这里的女子有比你绝代的。”
  她却摸着挑个不住的心,拎了壶凉茶猛灌。却听他问道:“双调会不会唱?”
  她呛了一口茶,踅身过来啊了一声。
  他靠近了些,伸手替她顺气儿:“当心些,我问你双调会不会唱?”
  她飞红着脸点头:“哪首?”
  他想了想道:“水仙子,咏江南。”
  她将眼前的人推了推,离开几步,将词儿溯了溯,复提调:“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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