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魇

白芷脑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眼前发虚，窒息感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这，绝非好征兆！
    白芷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惊恐地试探，“主子，您适才莫非想的是……二殿下？”
    澪涵抬眼看了看她，随即转头目视前方，最终低头思索了片刻，蓦地抬头，一脸正色坚定说道，“我喜欢澜汐！”
    白芷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澪涵连忙起身，却见白芷面色惨白，呼吸急促，不由心慌，“白芷，白芷！你这是……”
    白芷紧紧攥住澪涵的胳膊，深深吐纳了三个来回，抬眸声色严厉问道，“若二殿下不是天君，主子当如何？”
    澪涵不禁默然。
    “毫无余地？”
    看着圣子黯然的神色，白芷仍旧选择坚定地点头。
    澪涵将白芷扶起，抿着嘴，不欲多谈。
    白芷大逆不道步步紧逼，“便是天后，最终都不得不嫁给天君，主子，您当如何？”
    “圣天池这么些年来如履薄冰却仍能自保，不过是圣子您的身子里养着麒麟结，若您执意不愿成为天后，偃桥便有足够的理由讨伐圣天池，主子，您当如何？”
    “若二殿下不为天君，便承袭不了麒麟精气，更无法破解您身上的麒麟结界，您将永生不能成为女人，主子，您又当如何？！”
    “够了。”
    澪涵冷冷吐出这两个字，眼底全是寒意。只是想明白自己竟是喜欢那人的，脑袋便已然承受不住慌乱喜悦，如今白芷一番话宛如当头一棒，又是一盆冷水，将『他』敲醒，淋得『他』透心凉。
    “你先行回去，莫要惹人怀疑，”澪涵冷冷地看了白芷一眼，“此事，不得与姑姑说，否则，我决不轻饶。”
    骤然感到圣子浑身的凌厉之气，白芷有些恍然，到底是圣子大人，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撒泼耍赖的顽童，当下躬身行礼，“属下遵命！”
    不安地又看了澪涵一眼，便隐了身形。
    只等白芷的气息完全消散，澪涵绷着的身子蓦地松软，心跳得恨不能破胸而出，只得竭力扶着桌子稳定心神。
    若要逼那人承袭天君之位，『他』是极为不愿的，年少懵懂，然记忆最深处从未忘却那人说过的，
    “我所求从来平凡，母慈父爱，一辈子闲散下去又何乐而不为？”
    可若是他不为天君，『他』这不男不女的身子，又以何面目求他接受？单是想着那人得知『他』这副身子时眼中闪过的嫌弃和厌恶，『他』就觉得心如针扎，濒临崩溃，『他』受不住那人一丝一毫的鄙夷！
    一夜辗转，翌日瞧见那人，稍稍平复的心绪便不自主地东游西走，澪涵只得低着头，闷哼一声算是招呼，随即快速离开。
    澜汐一大早起身便教人像躲瘟疫般远离，面色一冷，张口便拦了澪涵，“独自开，一夜翻身，胆子倒是见长。”
    澪涵不得不止步，回头瞧那人蹙着眉头，又觉着心疼，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扯了个极为难看的笑脸，回道，“小的饿极，忙着找莫如讨饭吃呢！”
    澜汐看着那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一抽，挥挥衣袖把人放了。
    用罢饭，瞧那人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澜汐不由抬手贴上『他』的额头，嘴里念着，“莫不是烧没退清？”
    澪涵原本眼下就怵他，这般体贴下来，苍白了一夜的脸颊瞬间红透，热度直往上升，瞧得澜汐立时便要宣太医。
    澪涵一紧张浑然不觉地握住了澜汐的手，慌忙摇头，“不用，昨夜不曾睡好罢了，不碍事。”
    “怕是烧坏脑子了。”
    那般嗜睡之人竟然说出“不曾睡好”这等瘆人的话。
    澪涵一听，极是哀怨地瞪了澜汐一眼，只是那双桃花眼已是满目秋水，煞气直降不说，还平添了一丝风情，瞪得澜汐心中一突，堪堪错开眼。
    “今日琳琅苑宴请圣姑和圣子，你快些准备，与本殿下同去。”
    澪涵这才忆起圣天池的人还不曾离开，当下“噌”地起身，想起姑姑那张冰冷的脸，推却的话在舌尖上绕了一圈，终是吞回肚子里，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独自开，你的脸莫不是染出来的？”
    “啥？”
    “你面色变幻的本事，本殿下当真从不曾见过。”
    澪涵只得幽幽叹了口气，似是连争执的力气都分不出来了。
    澜汐心中诧异，不寻常，极是不寻常，若是平日，怕这小豹子早早便扑了上来，澜汐皱着眉，留了心。
    既是天后做主邀客，便不曾请长老阁，连天君都拒之门外，说是女人家的私房话，天君去了不合适。清和殿倒是澜汐一早差人去请的，不快归不快，澜汐既然打定主意不求天位，便不能落人话柄。
    郎琳仍是圣子时，静萱便已是圣天池的圣姑，说是静萱一手养大了郎琳都不为过，这番见面，两人皆念起那些不能回首的时光，不由唏嘘。
    “圣子今年许是有一百五十岁了吧？”郎琳说着将目光投向紫苑身上。
    紫苑身子一僵，连带着澪涵心中都有些紧张，随后便听到一声娇软的声音轻轻答道，“禀天后，正是。”
    澪涵险些软脚，这声音，这声音，造孽啊……
    “倒是和澜汐一般大，澜汐，这几日可得好好款待圣子。”天后丝毫不介意，神色如常地接话。
    澜汐不禁看了圣子一眼，随即低头应道，“但凭母后吩咐，孩儿与清渊哥哥定不辱所托。”
    清渊诧异地扫了澜汐一眼，天后也不曾多言，只道，“如此甚好。”
    清渊只得应承，“谨遵天后旨意。”
    言罢命人召来了舞姬，就着酒食，欣赏了一番美人婀娜舞步后，天后说道，“今日欣喜，亦不该因着女人家的私话便有所顾忌，本宫与圣姑早已相商，来一番比试较量，得胜者重赏。”
    瞧着天后冷若冰霜的绝色面容，心里直念叨着“欣喜”二字，澪涵还在恍惚中，猛然对上圣姑的双眼，神色顿时清醒了三分，便见中间的空地上对面站了两个人。
    前场自是小角色的较量，权当热乎场子，一番过招后，留在场中的人业已打败了圣天池的三人。
    天后面色微霁，朗声道，“斯桀统领果真好身手。”
    圣天池一众这才幡然，原是天宫的高手，木蓝二话不说便入了场。
    静萱眉头微蹙，她原想让白芷上去的，木蓝确实功力不俗，只是莽撞了些，可别出岔子。
    过了百来招，斯桀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郎琳瞧出木蓝眼中戾气渐重，朝着判官递了个眼色，判官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点到为止，圣天池胜！”
    木蓝显然没有过瘾，斯桀倒是立即收手，赞了木蓝一声好身手，便退了场，木蓝只得撇撇嘴，抱着魂烈刀静静等候。
    琳琅苑的侍卫统领都败下阵来，这边一时倒不敢有人上前讨教，气氛静默胶着着，澪涵偷偷瞄了眼静萱圣姑，岂料对方直直看过来，似是等着『他』，不由心中狂叹，吞吞口水抬脚入了场。
    天后连着澜汐、清渊都有些诧异，想起独自开早上的神态，澜汐不由皱眉。
    澪涵朝着天后和圣姑行礼，款款说道，“小的澪涵，在溯汐殿当差，斗胆向圣天池木蓝护法讨教，还望手下留情！”
    木蓝一双眼睁得滚圆，脱口而出的话愣是被澪涵一记冷眼瞪了回去，只得讷讷回了句，“请！”
    原先考量着澪涵的身份，木蓝斗得畏首畏尾，吃了澪涵好几记攻击，愣是被逼的胸中血气翻涌，一双眸子猛地亮了起来。
    木蓝的灵力不光是四方护法中的最顶尖，便是在圣天池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与之相提并论，论及
    缘由，正是这人嗜武如命，一旦入定，便是六亲不认，不管不顾。
    澪涵瞧得仔细，木蓝眼中精光汇聚，心中立时警铃大作，将防护罩又加厚了一层。
    澜汐丝毫不曾错开眼，场中局势有变更是一目了然，看着对方那人眼中闪现的血光，澜汐不禁捏紧了拳头，手心竟已然全是汗。
    木蓝手握魂烈刀，闪了几刃灵压，见澪涵竟是丝毫不为所动，便知『他』加重了防护罩，不由停了手，眯起双眼。
    若是白芷，定会寻思着如何让对手撤了防护罩，再一击制敌。
    然而，站在澪涵对首的是木蓝，他只会不断地加重灵压，直至连带防护罩一起将一切消灭殆尽。
    澪涵明显觉得身子越发沉重，防护罩再加重也是枉然，如此厚重的防护罩『他』早已不能承受。
    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澪涵眸色一闪，瞬间撤了防护罩，将所有灵力集于指尖，并指便是全力一击，破釜沉舟。
    木蓝大喝一声，举刀全力迎击，一瞬间灵压四散，在场众人都不得不撑起防护罩，才能免于殃及。
    正当众人觉得他二人势均力敌时，木蓝却突然消失了。
    再出现时已在澪涵后心，空门大开的地方，而魂烈刀依旧稳稳地挡着澪涵的攻击。
    不少人见胜负已分，不由松了口气，而木蓝却并不曾收手，一记凌厉的灵压朝着澪涵的后心便射去。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场内的形势瞬间又是一番变化。
    白芷罩起魂烈刀，控制了它的攻势。
    清渊在木蓝眼前撑起防护罩，而青黛则瞬间握住了木蓝的手腕。
    澜汐将澪涵紧紧护入怀中，澪涵在鼻端飘来芙蓉清香时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